第21頁 文 / 林淮玉
「不怕老婆在外頭有艷遇啊?」
「她不會。」這一點他很放心,她不是會輕易動情的女人。
「對她這麼有信心?」廣末教貴挑了挑眉。
「她太冷傲了,普通男人近不了她的身。」
「若不是普通男人呢?全世界優秀男人也不少耶!」
「我想這是互相吧!鏡桐也不擔心我變心,我更是不能疑心生暗鬼,何況,現在這樣的考驗更能讓我們彼此確定未來是否要廝守在一起。」
「如果她的答案是不呢?你會放她自由嗎?」廣末教貴提著膽道。
南諾風猶豫了一下。「會。」
「啊!?這個答案真是令人意外,你十天前不是這樣說的,你該不會是變心了吧?」
「不是變心,而是想法改變了。」如果鏡桐和他在一起真的沒有幸福的感覺,他不會殘忍得拴她一生一世。
「你不再愛她、不在乎她了嗎?」
「不!相反的,籍由這次的分離,更讓我確認了對鏡桐的愛。以前我不知道愛是什麼,所以我愛鏡桐的方式是佔有、嫉妒、不信任、強勢、跋扈……弄得鏡桐精疲力竭、呼吸困難。」這也是逼走鏡桐的導火線之一。
「有這麼嚴重嗎?」廣末教貴想像不到這層,畢竟他的涼子相處的方式有別。
「方爾叢的遺書只是牽引鏡桐爆發的冰山一角,真正的原因,應該與我有關。」
「不會吧!我覺得你對她很好啊,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他又再次慶幸自己將娶的女人不是姚鏡桐這一型的女人,否則他天天晚上都可能因為搞不懂妻子的心思而輾轉反側,痛不欲生。
「物質上的滿足她並不稀罕。」
「那你明白她真正想要的是什麼了嗎?」
「我想,我大概懂了。」他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說得這麼玄奇,到底是什麼?」廣末教貴精神全來了。
「只可意會,無法言傳。」南諾風不是想賣關子,而是這些心靈的感覺,只有懂得的人才能和他心有靈犀。
「好吧,那就放在心裡吧,你懂就好了,說給我聽搞不好也是浪費,因為我這輩子恐怕想懂也不太容易。」他又想起他的涼子了,好可愛的女孩。
「下個月我會離開日本一陣子,巨龍集團就交給你負責,反正你一直以來都做得很好。」
「那時候不一樣啊!現在處處有金融地雷,我很怕一不小心會踩到。」
「不會的,你一向細心,就算我離開巨龍集團一年半載也不會有事。」南諾風握緊拳頭,似乎下定了決心。
「千萬不要,你也看到了,在我經營之下的巨龍集團只能守成,不能開疆闢土。」
「在金融風暴的當口能守住現有的企業版圖就很了不起了。」
「不成、不成,你不能拖個一年半載才把老婆追回來,我自己的婚姻大事也得張羅了。」廣末教貴準備盡早結婚,免得夜長夢多。
南諾風顯得有點訝異。「南沙涼子答應你的求婚?」
「沒錯,我已經興奮得好幾天失眠了,很不可思議對不對?」廣末教貴就像戀愛中的癡情男子開始傻笑。
「也只有南沙涼子才管得住你這匹野馬。」
「是啊!什麼鍋配什麼蓋,什麼人玩什麼鳥,我想這是注定好的。」他一臉幸福樣。
南諾風羨慕地看著他,不知自己是否也有他的幸運。
姚鏡桐放逐自己、浪跡天涯的旅程,因為有卜樂的作伴而有趣多了。
「我沒有纏著你哦!我只是恰巧和你同行程。」
她半信半疑地看著座位旁的卜樂。
「好吧!我承認,剛開始時我的旅遊計劃是搭乘東方特快十二天行程,後來在卡納利島的巴斯馬市認識了你,覺得自助旅行也挺不錯的,才決定傚法你的精神。」他敵不過姚鏡桐批判的眼神,只得老實招了。
「我要到捷克首都布拉格,你也去嗎?」姚鏡桐看著手上的地圖,她並不是想追究什麼,只是不喜歡有人打擾了她。
「當然要去嘍!布拉格有歐洲最美麗城堡都市之稱,我慕名已久。」
卜樂很容易將快樂滿足的情緒傳給別人,所以,基本上她並不討厭有他作陪。
「你好像總是很快樂,沒有煩惱。」姚鏡桐放鬆身體,舒服地靠在椅背上。
「誰說我沒有煩惱?我的煩惱可多了。」卜樂將她放在膝上的地圖拿起來看。
「是嗎?我以為你最大的煩惱就是沒有煩惱。」她曾經很羨慕這樣的人。
「你有沒有想過?人生下來就是要受苦的。」卜樂突然道。「而你常有的空虛、不開心等等情緒,或許跟你從小生長在富裕優渥的物質環境中有很大的關聯,因為,你很少看到世間疾苦。」他的話聽似不經意,實則在試圖開導她。
她被震撼了。「你曾經待過貧窮的環境嗎?」
「我小時候的生活和你很像,也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米蟲,成年後我才領悟出,原來生活愈簡單、愈平凡的享受才是種幸福。」
「謝謝你,你說服別人都是在潛移默化中,我算是受教了。」她淡淡一笑。
「你信教嗎?」卜樂突然問。
「不是很相信,總覺得宗教裡說的,都是一些安慰人的話。」姚鏡桐心情放鬆不少。
他側身看著她。「你不喜歡被宗教安慰是嗎?」
「你是傳教士嗎?」她俏皮地反問。
卜樂指了指自己。「我看起來像傳教士嗎?」
「氣質有一點像。」
「你猜對了一半,我不是傳教士,但我對眾神十分敬仰,總覺得冥冥之中有個暗中替我們打分數的神。」
「你還沒提過,你到底有什麼煩惱?」
「很世俗,也很尋常,我想結婚。」他收拾起玩世不恭的模樣,板起面孔說話。「有沒有一點跌破專家眼鏡的感覺?」
「你想結婚?」姚鏡桐語帶疑惑。「家庭壓力是嗎?」
卜樂微笑頷首。「這個年頭想往婚姻陷阱中跳的人明顯減少,真是可喜可賀。」
「有對象了嗎?」她回想自己身旁有沒有不錯的朋友可以介紹給卜樂的,對了,出版社有個女編輯……
「這回出外計劃要一邊遊玩,一邊物色一位心甘情願的新娘。」
「既是如此,你就不該再與我結伴而行,會影響你的行情。」
「不管那麼多了,快樂就好。」
當事人沒有意見,她也不便再說什麼。
下了協和客機,卜樂撥了通國際電話回美國,大約通話持續五分鐘後才收線。
「怎麼了?」她見卜樂臉色微慍,關心地問道。
「我的會計師要我回去處理幾件緊急事件。」他輕咒一聲。
「立刻趕回去。」旅行中的緣分就是這麼短暫,任何時候都有可能中止。
卜樂點點頭。「給我你的聯絡電話和地址,我們一定要保持聯絡。」
「不用了,在最美好的時候畫上句號是一種藝術。」她微笑拒絕。
卜樂拿出紙筆主動留下他的聯絡地址和電話。「當你決定要和你老公離婚時,記得通知我。」
他將便條紙硬塞入她的口袋,給了一記離情依依的飛吻。「勿忘我。」
卜樂的熱情很有童心,她從他身上得到一些啟示,幫她用更多角度面對生活,也面對自己的感情。
她抬起左手,看著無名指上的方鑽。倏地,她整個呆楞在原地。
在今天以前,她從沒想過要仔細欣賞方鑽表面上雕琢的圖案,每回瞥它一眼時,總是很自然地將雕紋看成一朵花,一朵叫不出名字的花。
今日用心觀賞,才知道戒面上刻著的是一個愛字。
她撫摸著戒面,眼眸潮濕,內心波濤洶湧,感動莫名,她真是一個傻瓜。
「什麼事讓你這麼傷心?」她這輩子最想聽到的聲音,自背後響起。
她不敢轉身,怕一切皆出於自己的幻聽;怕一轉身,一切會成幻影。
一隻有力的手掌輕輕的放在她的腰際,她僵住了,身體顫抖著。
「鏡桐。」他在她耳邊吹氣,讓她適應他的存在。
她緩慢地轉身,讓自己面對他,目光與他相鎖。
「我知道我錯了!」他為自己過往加諸在她身上的惡行認錯。
她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她張大了眼睛用力地看著他,想把他看個完全。
「諾風,我好害怕。」她猛然投入他的懷抱。
他緊擁著她。「怕什麼?」
「我……我好像愛上你了。」她困難地道。
南諾風全身劇烈震動。「什……什麼!?」
「我……愛……你。」她柔情蜜意地看著他,心中再也沒有比此刻更踏實。
他為此流下英雄淚。
兩人相擁走向回家的路,她將卜樂的紙條掏出,丟進最近的垃圾桶內。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