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林淮玉
姚鏡桐才剛走進巷內,即被一群圍觀的民眾阻了去路,警車、救火車讓這條原本就不是很寬敞的陋巷更顯擁擠。
「這位太太,請問前頭發生了什麼事?」姚鏡桐隨便找了個人問明情況。
「也不知道為了什麼,有個年輕人在自家陽台自焚,把自己燒成了焦碳。」
姚鏡桐心裡一陣慌亂,一個年輕人?難道……
「鏡桐,前面發生什麼事?是不是火災?」南諾風趕上來,摟著姚鏡桐的肩膀。
「有人自焚。」她的臉色蒼白的像紙。
兩人擠開人群,往方爾叢的住處前進;而他們最怕的臆測竟然成真。
「你們不要靠近!」執法人員吼道。
「我們是他的朋友。」南諾風回答。
姚鏡桐悲從中來,不忍目睹,南諾風緊擁著她。
「你們是他的朋友,知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自殺?」一位警察站到他們面前問。
「他可能是因為罹患愛滋病,久病厭世所以走上絕路。」南諾風覺得有必要向執法人員說明真相,讓他們處理屍體時能謹慎些,因為沒有人能保證絕對安全。
「長官,在死者房裡搜出一封遺書,指名要給一名叫姚鏡桐的。」一名小警察手中拿著一封信。
姚鏡桐立即上前,「我就是姚鏡桐。」
警官看了她一眼。「遺書的內容,因為可能牽涉到這次的自焚,你必須讓我們知道,方便我們結案,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姚鏡桐接說信函,立即撕開封口。
鏡桐:
感謝老天,讓我盡速死去。這種死法夠驚天地、泣鬼神了吧?
為了讓自己的黃泉路走得更灑脫,我決定揭開一個真相,讓你寬心也讓我自己安心。先深呼吸一下,因為我擔心接下來要告訴你的事會讓你窒息。
你的前任丈夫,淺野川流是我殺的;一直與你的現任丈夫南諾風糾纏不清的吉川聖子也是我殺的。嚇壞了吧?
當然!你一定會問為什麼?這說來話長。如果我告訴你,淺野川流是我的愛人,不知道會不會讓你更進入情況?我跟他認識早在你之前。
是的!背叛。他背叛了我,跟一個美國外交官發生性關係染上愛滋病,然後傳染給我。至於我怎麼會知道?因為那名外交官一年前死於愛滋病!
夠悲慘了吧?所以我製造假車禍,讓他墜海意外死亡,讓一切回歸塵土。
至於吉川聖子,我與她又有什麼糾葛……
殺死淺野川流是為我自己,殺死吉川聖子則是因為你!那個淫蕩的賤女人竟想破壞你的幸福,我決定除掉她,讓你擁有全部的南諾風,算是補償我奪走淺野川流的生命。
很遺憾,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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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完信的姚鏡桐,早已成了個淚人兒。
「寫了什麼?」南諾風著急問道。
姚鏡桐將信遞給他,南諾風快速閱讀,眉頭深鎖。
姚鏡桐走了!在發生這一連串的悲劇之後,她走得絕然。
「你怎麼沒有阻止她?」廣末教貴覺得不可思議。
「阻止不了。」憔悴的南諾風,已經不知所措。
「世間還有你留不住的女人?」廣末教貴忍不住吼道。
「她以死相逼!」南諾風痛苦地道。
「到底為什麼?方爾叢讓所有的事真相全大白,她應該可以更安心地待在你身邊才是呀!」廣末教貴發覺女人真的很難懂。
「她說她想靜靜。」南諾風抹抹臉,一臉無奈。
「你家白天已經夠安靜了,足以讓她沉思到悟出真理。」廣末教貴為了好友的事,急得在房裡踱著方步。
「她想理清生命的真義是什麼。」
「什麼跟什麼啊!她說的話你懂嗎?我不懂,好在涼子不是那樣麻煩的女人,不然我很可能會發瘋、崩潰。」
姚鏡桐走後,南諾風覺得自己就像行屍走肉,吃不下東西、睡不著覺;她要他也理清生命的真義,他努力沉澱自己,想找到情緒的出口,想領悟他們之間到底欠缺什麼?想知道是他太貪心,還是她太貪心?
「我讓她浪跡天涯找尋自我,同時,我也會試著瞭解她,走進她的世界。」
「你們……會離婚嗎?」廣末教貴擔憂地問。
「不會,我絕不會離婚,今生她休想擺脫我!」他斬釘截鐵地道。
「但是,她走了。」
「要找一個人並不難,可是要讓一個心愛的女人留在身邊就沒那麼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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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衣服上的英文縮寫E.Ts是爾叢的縮寫。」廣末教貴啜著調酒,聽著浪漫的音樂,若有所思的說。
「要不是方爾叢自己寫了封自白書,茫茫人海要找兇手真的不容易。」
「衣服上沒有血跡反應嗎?」
「沒有,或許他怕自己的愛滋病傳給別人所以他很小心,算他還有一點人性光輝。」南沙涼子拖腮道。
「他的衣服怎會出現在跳蚤市場?」未免太巧了吧!
「根據我後來詢問那位銷售小姐,她說那件衣服是她在舊衣服回收中心賤價批來賣的。」
「那個方爾叢真是會害死人!」廣末教貴忿忿不平。
「他是害死了兩個人啊!」南沙涼子很自然地接話。
「除了兩個已死的人,還害慘了諾風和鏡桐,讓他們兩人勞燕分飛。」
廣末教貴將早上和南諾風的談話內容說了一遍。
「境界真高,探求人生真義。」南沙涼子有一點肅然起敬。
「好在你不是姚鏡桐,不然我一定束手無策。」他的手越過桌面握住她的手,在她手心畫著圈圈。
「我的手張了厚繭,沒什麼好摸的。」她自卑地想抽回手。
他握得更緊。「長厚繭的手更適合我。」
「你騙人!誰都想摸滑嫩的手。」
「你的手很有活力、很有朝氣。」他深情款款地看著她。
「別對我甜言蜜語,我不吃這一套。」
他笑了。「你是個實際的女人,而我也是個實際的男人,我們正好配一對。」
「我……」
「嫁給我。」他已下定決心。
她愣了一下,「我不確定。」
「嫁給我!」他的話像催眠術,讓她著迷。
「我是個摩門教徒……」
「我知道,婚前不能有性行為,婚後不能離婚。」廣末教貴打斷她的話。
南沙涼子開心地笑著。「你已經會背了。」
他也笑了,誠心誠意。「我會盡全力讓你幸福。」
她想了想,「我熱愛我的工作。」
「你可以保有你的工作。」
「我一個月必須回奈良三次。」她開始列出條件。
「准!隨時回去都行。」
「我要舉行傳統婚禮儀式。」
「沒問題,你高興就好。」
那晚,他們談了很多,也計劃了很多,好像幸福真的和生活畫上了等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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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納利群島是個非常中世紀的島嶼,自古以來是歐洲人避寒的勝地,有幸福之島之稱,景色優美,氣候溫暖。
姚鏡桐正在該地原住民博物館前的露天BAR喝著咖啡,心靈靜謐。
「你是東方人?」一個東方男子,用著過分慇勤的聲音問道。
姚鏡桐透過太陽眼鏡的鏡片看著他,然後點點頭。
「哪一國人?」他仍操著英語。
「中國人。」她回道,聲音冷淡、慵懶。
「怎麼來的?」他改用北京話問。
「五天前搭乘伊莉莎伯皇后二號游輪來的。」
「一個人寂寞嗎?」
「兩個人有時候會更寂寞。」她冷冷地道。
他覺得這女人很有意思,「我叫卜樂,來自中國,也是一個人。」
「真巧。」
「是啊!你很特別。」他看著她,誠心的說。
「謝謝!」
「我想追求你。」人在異鄉,有的時候要把握機會。
「我結婚了。」她答得冷淡,對這種搭訕,似乎已習以為常。
「但是你的婚姻一定不幸福,因為你的臉上沒有幸福的光彩,你的丈夫無法使你快樂。」他開始剖析她。
「不!是我自己讓自己快樂不起來。」她立刻替諾風辯駁。
「像你這樣的女人,快樂應該不難找尋。」卜樂也叫了一杯咖啡。
「你呢,你快樂嗎?」她反問。
卜樂聳聳肩。「不知道。」
「像你這樣的男人,快樂也應該不難尋。」她學著他的口氣。
「你真的很有意思,可惜我太晚認識你,現在我才明白什麼叫作相見恨晚。」
姚鏡桐未作回應。獨自旅行碰上搭訕的男子已不稀奇,通常保持沉默是最好的因應之道。
卜樂突然將眼光投注在姚鏡桐左手無名指上。「好漂亮的方鑽,是結婚戒指嗎?」
她看了看戒指,未作回應。
「一定價值連城,你的夫家想必很富裕。」
姚鏡桐站起身,順了順裙擺。
「要走啦?」他也跟著起身。
她朝另一個景點——聖塔亞納教會走去。
「你要去哪裡?」他亦步亦趨地跟著她。
「聖塔亞納教會。」
「我住的飯店就在那附近,我們一起走吧!」
「還不打算去找老婆嗎?」廣末教貴倒了杯熱咖啡遞給南諾風,自己則喝著另一杯。
「時候到了自然會去找。」他這幾天皆不得好眠,胃口也奇差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