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連亞麗
除了這一點以外,他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他準時回家,對她更是好得沒話說,他的細心溫柔常教楊盈柔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他每天都會帶一些小禮物回來,一束花或是一條項鏈,他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項不是為了討好她,雖然他沒辦法給她一個名分,但她還是無怨無尤的愛上他。
程士飛在半夜醒來,發現楊盈柔還沒睡,並睜著一雙大眼凝視著他。
「怎麼不睡?」
「我不敢,我怕一覺醒來,會發現這一切全是一場夢。」她的小手撫上他的臉。「我知道這種日子是不會長久的,趁我還能看到你的時候,我要好好把你的樣子記下來,一輩子都不忘記。」
她的臉上掛著絕望的笑容,程士飛頓時睡意全消,他的心都擰了起來,但他卻無法安慰她。這一切只是因為他的自私,他大可風風光光的迎娶她進程家,但程士飛不想這麼早就被婚姻束縛,他才三十歲,而他計劃四十歲時才結婚,在四十歲以前他只想遊戲人間,即使面對純真甜美如楊盈柔這樣的女孩,他仍需要時間好好考慮。
他無語的擁抱她,希望籍由擁抱傳達內心的訊息,希望她能瞭解他的感覺、體會他的感受,不要逼他對她做任何承諾。
「我不是要你對我許下什麼承諾。」她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我只是……」怕這一切會在瞬間消失。你不明白嗎?我已經愛你好深好深了,深得連自己都難以相信。她把這些話吞進肚子裡,主動吻上他的唇,這是他們在一起這麼些日子以來她頭一次採取主動的態度。
她獻上自己的身子,憑著記憶中他曾教過她的方式,極力的取悅他,把他的慾火撩至最高點。
程士飛震驚於她的轉變,但他的震驚隨即被一波波的歡愉所取代,他再度沉溺於她的溫柔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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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尚驊已經快沉不住氣了。那天程士飛氣急敗壞的找上他,硬是逼他說出楊盈柔的地址,隨後就像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沒想到第二天來上班的時候卻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滿臉掩不住的春風得意,莫非……他把小柔給吃了?
只有這個原因才會讓垂頭喪氣了一個星期的程士飛再度抬頭挺胸。上帝保佑,希望不要真是這樣才好,小柔雖然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孩,但碰上情場老手程士飛,她恐怕也難逃情網,尤其少了個人幫她擋住程士飛的魔掌,她可能……
「看在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上,你說吧!你到底把她怎麼了?」
程士飛當然知道石尚驊想問的是什麼,但他卻不準備告訴他。
「什麼?」他若無其事的問。她和石尚驊的感情太好了,好得讓他整整吃了一星期的乾醋,現在即使楊盈柔已是他的人了,他還是不放心。
「你把她怎麼了?」石尚驊忍不住大吼。
「誰?」
「還有誰?小柔,楊盈柔。」他一字一字清清楚楚的說。「自從你那天怒氣沖沖的追到她家去以後,她到現在還沒和我聯絡,我連那天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都不知道,而她的住處卻已人去樓空,現在恐怕只有你才知道她人在哪裡。」
他叫她小柔?程士飛不是很滿意他的稱謂,難道他們真的那麼親密,還是楊盈柔愛的人根本就是石尚驊?一股嫉妒的情緒油然而生,他應該讓石尚驊知道楊盈柔已是他的人了,讓他死了這條心。
「哦,她啊,她在我的公寓裡。」他輕描淡寫的回答。
石尚驊不是個笨蛋,在程士飛的公寓裡,那她不就……石尚驊心痛的想。
「程士飛,我一再勸告你別動她歪腦筋,你就是不聽是嗎?小柔是個好女孩,她值得讓人好好疼愛,但你絕不會是那個人,她需要的是一個能好好愛她一輩子的男人,而不是你這種只會逢場作戲的浪蕩子。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你對她失去了興趣決定離開她,這對她會是多大的傷害?你當然不在乎,因為分手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事,只消給她一筆錢,讓她用金錢撫平傷痛就行了不是嗎?但她不是你以往所接觸的那種女人,她——」
「聽起來你很瞭解她!你憑什麼認定她是哪種人,又憑什麼認為她不會以金錢撫平傷痛?更何況我和她之間會有什麼傷痛,只不過是你情我願的男歡女愛,各取所需罷了。」程士飛無情的打斷他的話。
「你會這麼說更代表你對她的不瞭解。」
「瞭解她有個屁用?只要在床上能彼此『瞭解』就夠了,袒裎相見更容易加深彼此的認識。」
「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待她。」
「我沒聽過她抱怨。」
「她值得你娶她。」
「要是每個和我有過肌膚之親的人我都得娶,那我不知重婚幾百次了。」
「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石尚驊信誓旦旦的說,他的表情堅決得令程士飛不敢直視,但程士飛還是倔強的不願接受他的勸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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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程士飛總是非常忙碌,他不再像以前那樣陪在楊盈柔身邊了,甚至有時他還會一連好幾天都不回去,只找了一個歐巴桑做飯給楊盈柔吃,幫她整理家務、打打雜,楊盈柔甚至懷疑那個歐巴桑是來監視她的。程士飛不准她出門,她只能每天待在這六十幾坪的監獄中,等待唯一能陪伴她出門的程士飛回來。但他近來又因為得到了一件大案子,成功的為公司賺進一筆可觀的利潤,使他父親對他的能力有了極大的評價,正逐一讓他接手所有程氏旗下的企業。這份肯定使程士飛更加忙碌,尤其這段交接時期,什麼事都得學習,而一向工作賣力的程士飛更是全心全意的投入。
楊盈柔近來見到他的次數越來越少了,他總是累得沒幾頓好睡,所以她根本不敢吵他,甚至不太敢接近他,免得又消耗他的「體力」,但儘管她已經盡量躲他了,他還是自顧自地為所欲為。
石尚驊的話給程士飛帶來了一股龐大的威脅,他擔心只要自己一鬆手,楊盈柔就會投向石尚驊的懷抱。石尚驊對小柔的關心明顯超過同事間該有的情誼,石尚驊絕不會在乎楊盈柔是否有過什麼見不得人的過去,即使她曾跟過他,石尚驊還是會敞開雙手接納她的。
再加上小柔可能根本就不愛他,他們之所以會在一起,絕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他想要她,不管她曾如何抵抗過,他還是達到了目的,而小柔從頭到尾不曾有過要求名分的言行、處處表現出她什麼都不要的態度,甚至幾度要求離去,還說她會忘掉這一切,不就擺明了她一離開就會投入石尚驊的懷抱嗎?
程士平一向是個不把「我愛你」三個字掛在嘴邊的人,以前和他交往的那群鶯鶯燕燕每當水乳交融、春心蕩漾之時,這句話往往就很輕易地說出口了,但和小柔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不提對他的感覺,好歹他也曾告訴過她他喜歡她了,但她卻什麼表示也沒有,甚至相處至今都已經快兩個月了,她竟然從沒喊過他的名字。
大概是因為她很少說話的緣故吧!據打掃的歐巴桑說平日小柔總是一個人呆呆的看著窗外,一句話也不說——
「程先生,你那麼有錢,乾脆買只小貓或小狗陪楊小姐,她每天關在屋子裡,什麼話也不說,遲早會悶出病來。」歐巴桑的建議突然在他耳邊響起。
他看了一下手錶,都快七點了,收拾了東西,便急急忙忙的想回去陪小柔,連程士飛都被自己的行為嚇了一跳,曾幾何時,她在他心中佔了這麼重的份量,而自己卻不自覺。
他有點像賭氣似的硬是把收拾的動作拖延了許久,但一想到今天是星期六,沒有人會帶東西給小柔吃,自己又曾答應要陪她去吃飯,他便又加緊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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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盈柔一聽見母親的聲音,眼淚便不爭氣的掉了下來,連一句問候的話都沒辦法完整的說完。
「小柔,是你嗎?」彼端著急的聲音傳來,而她卻已泣不成聲。
「我好想你。」她終於道出了她的思念。
「傻孩子,想媽媽可以回來看我啊!」
「嗯,是啊。」她收起氾濫的眼淚。
「你換了住的地方?」
「嗯。」
「難怪我前一陣子打電話找不到你。」
「有什麼事嗎?」
「沒有,怕你擔心媽媽。」謝依明笑著說。
「你一直都是那麼令人擔心。」
楊盈柔自小和母親相依為命,父親是個不得意的畫家,任職於國中當美術老師,而母親則是同一所國中的英文老師。謝依明一見到小柔的父親便深深的為他的才氣所傾倒,進而不顧家人的反對嫁給了他;沒想到嫁給他之後才發現他的真面目,他不但酗酒還有嚴重的暴力傾向,常常一有不如意便毆打妻女,直到楊盈柔十五歲時,他因酒後駕車出車禍而去世,她們母女才得以逃過被虐待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