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連清
「驥叔,除了照例分配給所有員工和股東的紅利以外,另外再提撥百分之二十的基金交給柳叔,我要麻煩他成立一個救助專戶,專門幫助那些有需要的人或單位。」
「好的!」花費大把心思賺回來的錢要分送出去,歐陽驥著實滿心的不甘,卻又不能違抗;未到時機成熟的那一刻,朱承曦就有存在的價值,他不想功虧一簣。
「公司的事想必都沒有問題了吧?」朱承曦詢問著。
「沒問題。」
「那就換我請教驥叔了。」他從紙袋裡拿出一些照片及資料。「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據我所知,古天涯可是你的親信。」
歐陽驥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旋即又恢復了正常。「這全怪我用人不當!」為了瞞住當時人正在國外的朱承曦和柳應之,他可是用盡了方法阻止這消息流入他們的耳裡。
他自認為做得很成功,甚至連被他分派在邊睡地帶、直屬柳應之所管束的紅色火焰們也不知道這檔子事,怎麼會在兩個月後又被朱承曦挖出來了呢?他是否犯了輕敵的大忌而不自知?
「古天涯這傢伙利用自己的職權,瞞著我暗地裡幹出那些駭人聽聞的勾當來,我也是在他畏罪自殺後才知道事實真相的。哎!這都怪我識人不清。古天涯會得到這種下場也算是老天有眼,他是罪有應得!是報應,報應啊!」歐陽驥表現出對古天涯的行為十分痛心疾首的樣子。
古天涯呀,古天涯!要是他地下有知,聽到他所忠心效命之人居然如此咒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從棺材裡爬出來追他索命?
「驥叔,他可是你最親信的得力手下?」朱承曦始終抱著懷疑的態度聽他的解釋;縱使他的話聽來是如此的無懈可擊。
「正因為他是我最得力的助手,所以我才更感到愧疚和不安;而為了撫平因我一時失察所造成的傷害,我已經傾盡我所能地去彌補了。至於沒有通知你和應之,是因為我不想讓你們操這個心;何況都已事過境遷,追悔也無益。」
如果歐陽驥所說的全是一派謊言,那他粉飾太平的本領實在是高得驚人。而自己呢?
卻只能別無選擇地陪他玩這個齷齪的遊戲。他當真這輩子都注定得生活在勾心鬥角中而逃脫不掉嗎?朱承曦虛弱地閉了閉眼。
柳應之輕輕地拍一拍他的肩頭,朝他微微一笑,那張笑臉上全是支持與鼓勵。雖然柳應之在日月教裡的勢力已大不如前,但身旁有個可親之人陪伴著他,總比孤軍奮鬥要好多了。
「承曦,半年一次的會議已結束,下一次的會議也就是你正式接掌日月集團的日子。
那這段空檔,你還是按照往例要回英國去是吧?「歐陽驥的意思很明顯、他恨不得朱承曦盡速離開台灣,有了時間及空間上的阻隔,他更能好好鞏固一下他的勢力範圍;如此一來,往後他便可以為所欲為,就算到時候朱承曦接掌日月教,又能奈他何?
「不了,我決定不回英國,我要留在台灣。」
「留在台灣?」歐陽驥努力控制住自己別在他們面前露出心底的驚愕。
「是的!除了可以開始去瞭解日月集團的運作外,我也想去一個地方。」每當憶起那段最無憂無慮的日子,他就一直期盼著能再重新回味一次。
「你想去什麼地方?」
「校園。」
★★★
月光隱沒在層層烏雲中,連帶著星兒也消失無蹤;身處在沒有路燈的長巷裡,感覺上整個人彷彿是飄浮在無垠的黑暗中。
打火機上所燃起的小火點,為這無止境的黑暗帶來了微弱的光明。一個中等身材、年約三十歲左右、名喚霍克的男子倚在牆邊,正貪婪地抽著夾在兩指間的香煙。他削瘦的臉頰正微微地顫抖著,似乎在努力平抑胸口那一股波濤起伏的不安情緒;毫無光彩的兩眼也小心翼翼地四處看著,像似深怕會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因為他怕如果一個不小心,自個的性命就將自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一記輕微的聲響嚇得霍克彈跳起來,他用高度戒備的姿態緊緊注視著發出聲響的地方。
「別緊張,是我……」淡淡的女聲劃破死寂的夜空。
霍克先吁了口氣,但不安的情緒並未隨之消除,他似乎一直在顧忌著些什麼。他扯開僵硬的笑容,吶吶地問:「你這次找——找我,是為了什麼——事?」
「霍克,你怎麼了?」岳寧擰起眉頭,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喔——喔……」他丟了香煙,心虛地直搓手。「是我失言、是我糊塗!我……」
「霍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你看起來真的不太對勁。」
「沒——沒事。」他低垂著頭。「我只是覺得很慚愧,所以有點不好意思面對你,講話才會這麼語無倫次的。」他無力地替自己失常的行為辯解著。
「從你的口氣聽來,這次你依然沒有任何消息可以提供給我,是嗎?」岳寧的臉上浮起了失望的神色。
「是——是的,我真的很抱歉,也很慚愧!這次又沒有做好我應盡的責任,沒有情報可以提供給你。」
「算了!」岳寧歎口氣。「我也知道日月教並非只是尋常的幫派,他們一直擁有最嚴密的組織網,想打入他們的核心並不是件容易的事,而要想從中取得他們列為機密的情報更是難如登天。以你在日月教中潛伏的短短一年的時間,就想截獲我想知道的情報,確實是太難為你了一點。」
「長官,真的謝謝你的諒解!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快打進日月教的核心,也會把握機會一舉殲滅這個教派的。」
是直覺吧?霍克的話讓岳寧覺得很虛假,有種敷衍了事的感覺。然而,他是少數能混入日月教的臥底之一,照理來說應當不會有問題才對。但,望著他那削瘦而略顯蒼白的臉頰,岳寧卻突然想起了她的父親,那個已過逝十年的父親——岳尼恩。
同樣是警校出身、同樣是肩負著打擊犯罪的警務人員,不同的是,他從不能暴露於陽光下,還得極盡所能地隱藏自己的身份,只因他是專門潛伏在敵人陣營中的——臥底。
由於他傾盡全力地打擊犯罪,也由於他所提供的情報幫助警務單位破獲無數的案件,他成為真正的無名英雄,也是岳寧小小心目中所崇敬的偶像。然而,一個不堪回首的某一天,整個世界就此崩潰了——抽尼恩和五名同時潛伏於日月教的同僚,在一夕間全部命喪黃泉;有人將他們的身份洩露了出去,所以才會慘遭日月教的毒手。而洩露消息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岳尼恩!是他出賣了所有的人。這有如晴天霹靂的消息擊垮了岳寧的世界。
經過調查才發現,原來是岳尼恩染上毒癮,在被毒品一點一滴地腐蝕掉所有的理性和豪情壯志之後,他犯下這個滔天大錯;瞬時,英雄變成了人人唾棄的狗熊,更造成岳寧一家永遠無法翻身的傷痛。
但是,岳尼恩為什麼會染上毒癮,卻成了無解的謎。或許是長期的精神壓力,以及跟家人聚少離多的苦悶,讓他一時把持不住,沒想到卻因此而鑄下大錯。
為了彌補父親的罪孽,也為了剷平真正的罪魁禍首——日月教,她不顧母親以斷絕母女關係為要挾的警告,毅然決定投身警界,並打算窮畢生之精力掃蕩所有的罪惡,也算是給那些因他父親而喪命的人所遺下的孤兒寡母一點交代。
霍克再次不安地移動身子,他被岳寧銳利的眼光看得渾身寒毛直豎。一個大男人居然會畏懼一個年輕貌美的女警官,聽來蠻可笑的!問題是它的的確確在發生,更糟的是,他的身體開始起了變化,一種無法言喻的痛苦正無情地侵噬著他的神經,豆大的汗珠凝結在額前;他得趁岳寧未發現前趕快離開。
「長官——要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可——可不可以先走?否則離開太久,他們會起疑的。」霍克的聲音有點巍顫顫地,說完也未等岳寧回答便轉身就走。
「等等!」岳寧一把按住他的肩,沉聲說道:「先別走!我還有話要問你。」
「該說的我全都說了,還有什麼好問的?你快讓我回去吧。」背對岳寧的臉孔已經開始劇烈地扭曲。
岳寧用力扳過他的身軀,也看到他那張因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煞時,她全明白了。
「你沾毒?」她冷冽得叫人駭怕。
霍克擠出的笑容難看至極。「你別用那種眼光看我,我——我會戒掉的。真的!我發誓。」
「發誓有用嗎?」她咬牙切齒地對著他。「你自己是做什麼工作的?你難道會不明白這東西的可怕嗎?而你居然還會傻到去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