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李璇
「白姨,您放心,我會記好該做的事,做一個稱職的巫女的。」她再次保證,向白姨,也向自己。
一錯再錯,她不能容許自己再錯下去了。他怎可能對她有真心,就算有,她又有可能出塔與他日夜相處嗎?
想起他與別的女人……她冷了心。那樣的男人,怎可能只忠於一個女人。思及他在床第間的溫柔、他的俊美,和那如神祇般健美的體魄,一陣臉紅心跳攫住了她。
「你知道就好。」白姨語重心長地點頭。「但百合,白姨還是得提醒你。將來無論遇上什麼事,就算那些事有多令你難過,你都不可以忘記自己是白塔巫女的身份。記得,做好你必須做的,這是巫女的宿命,明白嗎?」
百合點了點頭。但隱約間,卻對白姨這番話有著不祥的預感。
「好。明白就好。」白姨拉過她的手。「來吧,讓我們為這次的祭典,做最後的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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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他果真成為一個完全的禁慾者了。
不是沒有慾望,而是完全提不起興致。只因為——她。
向來,他是一個崇尚感官的人。
所有看不見的東西,身體感覺不到的情感、信仰及精神,對他來說,都是多餘且不真實的。對他來說,唯有能碰到、聞到、看到、聽到、接觸到的人事物,才是他所感興趣的。
因此,他總是讓身體引領他的生活,包括他的慾望和感官的一切。
對於那些需要用到「感覺」的事物,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去處理。然而現在,事情卻突然起了變化。當他對身體的需求不再感興趣時,卻突然發現,以前從未有時間靜下來多想的事,全都在這一刻活躍起來。
她是他唯一渴望的女人,也是唯一令他無法捉摸的女人。搜遍整個鮮卑,都沒有她的絲毫下落。唯一剩下的,就只有白塔了。
這些日子,為了祭典的準備,他進出白塔不下二十次。然而,每一次都只停在塔頂的大門外,從來未曾真正踏進塔內一步。塔裡的女人總是以聲音指示他將東西放下,隔著塔門,空曠的塔內不時有著回音,他始終聽不真切那女人的聲音。一直以來,與他無關的事,他從不多加過問。
而現在,他卻改變主意了。
走出寢房,他朝著白塔的方向前進。
百合,迷惑他心神的巫女,也會是白塔裡的巫女嗎?他不願相信這樣的可能,卻又有著深深的憂慮。
白塔裡有兩個女人,一個是現任的巫女,另一個,則是下一任的巫女。元論是哪一個,只要其中有一個是百合,一切都將變得難以收拾。
不讓鷹插手這件事,正因這是他至大的憂慮之一。如果,他的百合真是鮮卑的白塔巫女,那麼,讓身為鮮卑王的鷹知道這一切,百合唯有死路一條。
他的百合。
這樣的想法,令他的心微微震動。
為了百合,無論那樣的可能性有多微乎其微,他都不可能讓它發生。
「宇文將軍,三更半夜的,上哪兒去啊?」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出現在他耳邊。
宇文竣不覺皺起了眉頭。
他最近的運氣還真差。這種時候,這女人在這兒做什麼?她又是怎麼躲過他靈敏的聽力的?
「奇怪了。」女人背著手、繞著他上下打量著。「通常這個時候,你不是窩在女人堆裡,要不就是倒在床上『休養』,怎麼這會兒,卻往沒人的方向走去呢?該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吧?」這實在有點不尋常。她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真該死,什麼人不碰上,卻偏讓他遇上這令人厭惡的女人。「佳滿,」宇文竣沉下一張臉。「我在什麼時候、想做什麼。要上哪兒去,都不屬於你管轄的範圍吧?你要有時間,勸你還是去找你喜歡的鷹吧,看看他會不會有空理你,或是——想不想理你。」他刻意譏刺。
賀樓佳滿是鷹的義妹,嚴格說來,也是皇族的一份子。然而她的一言一行,卻是出了名的令人不敢領教。
鮮卑境內,沒有人不知道她對鷹情有獨鍾。
自鷹即位以來,她便幻想著自己有一天可以成為鮮卑的王后,甚至,還聯合一群女人,排擠欺壓所有對鷹抱有希望的女人。只可惜,鷹對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太清楚,若不是看在義父的情分上,鷹也不可能對她的所作所為抱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然而那是鷹的作風,若換作是他,絕不會對這樣的女人多假辭色。
就像現在。
「你——」知道宇文竣刻意地譏諷她自作多情,賀樓佳滿惱羞成怒。「宇文竣,你好樣兒的!敢跟我作對?你最好給我小心點,哪天要是有什麼把柄落在我手裡,我絕對要讓你吃不完兜著走!」她話中有話地喊道。
宇文竣瞇起眼,雙手環胸道:「是嗎?那麼,等哪天你當上了鮮卑的王后,而我又真不幸有把柄落在你手裡的時候,你再來好好整治我吧!」
縱然知道得罪她對他並沒有好處,但他卻無法忍受她那囂張的氣焰和不可一世的態度。鷹不想理她,他倒還想教訓她呢!
「宇文竣!」賀樓佳滿尖叫著。「你最好一輩子都不舉!」
無視於對方的怒氣,宇文竣逕自往白塔的方向走去。
果然,她是聽到了有關他的傳聞而來一探究竟的。他與她素來不和,而以這女人的個性,眼見敵人的命門暴露在自己眼前,怎有不來戳上一戳的道理。
可她卻忘了,他也不是省油的燈。
真是好極了。他無奈地笑。看來,有關他的流言已是人盡皆知。不過這並不是他眼前所關心的重點。只要找到她,無論傳聞對他有多不利,他都無所謂。
加快了腳下的步伐,他繼續往高塔前進。
女人,真是禍水。
而他偏愛上了個全然無法掌控的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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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
高塔。
他無聲地竄上,在白塔上飛躍著。無月的夜,正好可以讓他在無人發現的情況下,夜探白塔。
本來,他是可以等到明日祭塔時,和鷹一塊兒上去看個究竟,但他等不了。事實上,他一刻都不能再多等了。
向來,白塔巫女是住在最高的塔頂,隔著一千零八百階的樓梯,與世隔絕。當然,這回他可不會蠢到真去爬那些階梯。使出輕功,輕鬆地飛躍上塔,只要腳下有東西站,他便可以一層層直達頂尖。
到了!
他攀住窗緣,調節呼吸,然後探看裡面的情況。
一片闃黑。
從來,他都不曾注意過這座白塔,更不曾想到裡頭會住著什麼樣的人、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但現在看來,這白塔裡、比他所想得要大得多。
輕推開窗口,他悄悄落進塔內,摸索著可能的方向。此時,隱約自雲層中透出的月光灑人塔內,讓他稍稍可辨別塔裡的方向。
塔中央,是個祭壇。通大的屋頂,頂上是透明的屋瓦,隱約的月光便是自尖頂直透屋內。但除此之外,塔裡甚至沒有一絲燭光。
難道,巫女都不怕黑的嗎?他微微揚眉。
左右各有一扇房門,他不大確定哪一間才是正確的.出於直覺地,他先選擇了右邊那扇門。
咿——呀——
推門進去,縱然極小心,但老舊的房門仍發出了不小的聲響,他倏地停下動作。床榻上躺著一個身影,然而這樣的聲響卻未曾擾醒她。
她。
是的。床榻上明顯躺著的是一個女人。他的心跳在瞬間加快。信步上前,卻又在接近時,猶豫地停了下來。是她嗎?他有些忐忑。如果是,他該——拿她怎麼辦?
他屏息靠近。月光,恰恰好落在床榻上。
喝!他整個身子猛地一震。旋即,才又恢復了放鬆的姿態。
望著床榻上清楚的人影,半晌,他的臉上露出了微笑。再轉身步出房間,重循原來的路子回去時,他腳下的步子異常輕快。
原來,白塔巫女是個年近四十的蒼白女人,而不是他所以為的她。
他整個兒鬆了一口氣。但旋即,想起了另一間房裡的巫女,他的神情轉為凝重。緩緩旋身,他轉向左邊的房門。
喀啦——突如其來的聲響令他停下了動作。
他猶豫著,不確定該不該繼續留下查看另一個可能性。但越來越清楚的腳步聲卻逼得他不得不立即作出決定。
該死!他不能被發現。如果對方不是百合,他就闖下大禍了。但如果是呢……
沒有時間了。轉向一旁的窗子,他半跨出白塔。
不。百合應該不會是白塔巫女才對。至少,他已經排除了其中一個可能,剩下一個……應該不至於這麼湊巧吧?他試圖令自己安心。
或許除了白塔巫女之外,還有其他沒人知道的巫女存在;也或許,她根本不是巫女,只是具有一些特殊的異能。
沒錯。這是最有可能的解釋。他躍出窗子,順手半掩上窗。
如果她不是白塔巫女,那麼現在,他該上哪兒去找她呢?這又是另一個讓他傷透腦筋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