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李葳
「這才是男子漢大丈夫。」講歸講,屠德生怎麼可能讓好友交代給自己的重要兄弟去冒險呢?因此他按下楊雲的肩膀,說道:「不過證明你有這志氣就夠了。我想一會兒你五郎哥就回來了,你就再忍忍,飯我去拿,你在這邊等著吧。」
「啊……」什麼嘛!結果她還是只能留守。
站在門邊,雩雲目送著屠德生走到營區彼端,和三五個人打了招呼,最後消失在一群排隊等著用餐的士兵之間。她想:乾脆坐在門口等他好了,還可以看看外頭的風景,不然她在屋裡都快悶瘋了。
「喂,你!」突然出現一名士兵擋在她面前。
誰啊?這麼沒禮貌,雩雲懶得抬頭理他,逕自轉頭看向另一邊。
「喂,你就是那個常常跟在秦副指揮身邊的小子吧!」對方的口氣更焦急了。
五郎哥?雩雲狐疑地揚起一眉。「是又怎麼樣?」
「不好了,秦副指揮受了重傷,他想要見你,快跟我來。」對方立刻大叫。
拜託!真是無聊透頂,雩雲用膝蓋想也知道,這種騙三歲小孩子的把戲騙得了誰?「你說我就信喔?我像是被人騙大的嗎?哼。去、去,少在這邊礙眼。」
「秦副指揮知道你可能不會相信,要我帶這個給你看……這是他的副指揮藍頭巾,這樣你總可以相信我說的是真的吧?」
把染血的頭巾扔到雩雲膝蓋上,陌生的士兵指著一棟屋子說:「就在那邊,他正在那邊接受大夫治療,但傷得很重,說不定現在已經快不行了,你再不去見他,也許永遠都見不著他了。」
雩雲的神情有些動搖,她拿起頭巾,見上頭繡著「五」,是五郎哥的頭巾沒錯,雖說頭巾也不只一條,或許有哪條被偷了也不一定,再說……這繡字誰都能繡上去,想冒充的話,誰都可以冒充……
「算了,你不過去的話,我要先走了。」
五郎哥!
雩雲霍地起身,心想假使這是場騙局,那被騙就被騙,總勝過萬一它是事實,而自己卻笨得懷疑,笨得錯過最後——不,不會的,吉人天相,傻人有嶨福,五郎哥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帶我去!」
事有蹊蹺。
武明不斷鞭策著座下的馬兒快跑,跑得再快一點。他直覺發現不對勁,從一進州官府中,州官看了那封信後,說什麼他要給王大人寫回信,請他喝茶稍坐,結果自己不疑有他地喝了那杯該死的茶。接著,當他醒來時天色都已經暗沉了!
州官瞎說什麼是他自己太累睡著了,怎麼叫都叫不醒,可是武明知道不是這樣的,他一直都很清醒,直到喝了那杯茶,腦子才開始昏昏沉沉,等他發現自己中了圈套,早已不敵那杯茶的威力,就這樣倒下去。
不管是誰、為了什麼原因故意拖延他回營的時間,他都知道追究這點只會耗費更多寶貴的時間,現在他的第一要務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回營,並且確認雩雲安然無恙。
拜託你了,屠德生,你可要好好地保護大小姐啊!
「駕!」一鞭揮下,馬兒騰空越過一枝橫倒路頭的老樹,在暗淡的月色中,疾速狂奔。
彷彿過了一輩子那麼久,當他好不容易再次看到黑風堡時,月兒已經高昇到天空的一半,接近午夜。
跳下馬,氣喘吁吁的他直接走向自己的營房,「啪」地打開門。「大小姐!」
屋裡只有一盞燈。
他眼皮一跳,轉頭就要朝外面衝去,可是此刻床上的棉被突然動了一下,接著像座小山緩緩地隆起。他立刻就說:「大小姐!是妳嗎?」
「……不要過來!」沙啞的,像是哭了許久、許久的瘖啞嗓子,由棉被底下傳來。
「大小組……」武明整個人像被丟入冰天雪地中,運身一震。
「……你……為什麼這麼晚……我叫了又叫……要你回來……可是你一直都不見人影……」
心像被萬劍穿刺而過,但他不能不問。「發生了什麼事?」
「嗚嗚……」幾聲啜泣教人心碎。「他們騙我……說你受了傷……我本來不相信,後來他們還給我看一條染血的頭巾,上頭繡著你的字號,我……我就跟他們去了。」
咬緊的牙關間流出了血,握緊的拳頭冒出青筋,武明感到前所未有的憤怒。「他們對妳做了什麼?」
啜泣聲不斷,她斷斷續續地說:「裡頭有三個人,他們把我包圍起來,說好多不堪入耳的話,說要怪就怪我自己愚蠢,竟上這種當,還說什麼要我好好反省一下,以後別太囂張。我以一敵三,當然抵抗不了,他們、他們、他們就把我的……把我的衣服脫了……」
夠了。這樣就夠了,那些人一個也別想活下去!「是哪三個?」
「就在這時候,又來了三個。」
還有!?
「後頭的那三個,一進門就嚷說:喂,兄弟,我們今天守了一整天,一直等不到機會下來,怎麼可以一下子就被你們搶走呢?要不也分一杯羹吧!然後就開始和對方討價還價起來。我見機不可失,就……」棉被突然抖動了起來。
「就怎麼樣?妳成功逃跑了嗎?」一線希望出現在武明的臉上。
迅雷不及掩耳的,從棉被後方丟出一塊燃燒的布,把武明嚇了一大跳。
「就這樣,先把他們嚇住,接著再用這個……」忽然間,雩雲擺脫了棉被,笑吟吟的拿著一隻彈弓現身說:「把一顆顆石頭發射出去,將他們六人打得滿頭是包,現在全交給屠哥去發落了。呵呵呵,怎麼樣,有沒有對我刮目相看啊?我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欺負的喔!」
先是被燃燒的布嚇了一跳,接著看到她的笑臉,全身緊繃的力量忽地放鬆,武明跨兩個大步上前,一把將她摟住。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幸好妳平安無事,要不然我……」
「……五……郎哥……」
怎麼辦,這真令人害臊,他抱得她好緊好緊,緊得能感受到此刻他心跳得有多快速,而且他炙熱的呼吸就在耳邊,他的氣息比她想像中還要有男人味,還讓人心動。
「一想到妳可能發生什麼事,我都快急瘋了,一路上我不斷地在祈禱上蒼,希望妳沒事,就算是拿走我的性命都沒有關係,但妳絕對不能有任何差池,要不然我這一輩子絕對不會原諒我自己,竟把妳一個人留在這種地方!」五郎滔滔不絕地說出積在心口的話語,他從未有這樣強烈的渴望,渴望去保護一個人,渴望去為她擋風遮雨,絕不讓任何人、事、物傷害到她。
「我真的受夠了,我再也不想要讓妳繼續冒險。不要再找什麼郎君了,如果妳要一個丈夫的話,妳不嫌棄我的話,妳答應我離開這軍營的話,我就是妳的,妳可以任意使喚我,就是別再教我為妳這樣擔心受怕了!」
「五郎哥!」雩雲喜悅地張大眼睛。
「我會向在九泉之下的楊恩公賠罪的,我知道我害了妳的一生,可是我實在不知道還有什麼法子能讓妳離開這裡,到安全的地方去。」管他的,也許他是被感情沖昏了頭,可是他已經管不了這許多了。
與其在她發生了什麼萬一,或者鑄下無可彌補的大錯之後再來後悔或彌補,他寧可選擇這條回頭路。
再一次地抱緊她,五郎默默地想著:我也不再欺騙自己了,以一個男人渴望一個女人的心,我的心早巳非妳莫屬。
第七章
帳蓬內,睡得正舒服的王副都監被自己的手下給吵醒,他老大不高興地披上外袍,打著呵欠說:「到底是什麼事,非把我叫醒不可?」
「大人,大事不好了,據說『那三人』在屠指揮嚴加拷問之下,已經供出是受您的指使,才去偷襲楊雲那小子,現在他們一夥人正朝著您的營帳走來。請問大人,接下來該怎麼辦才好?」
「什麼?」從床榻上跳起來,王副都監咬牙切齒地說:「那些蠢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就算被人拷問,也不該把我……」
早知道當初就不是花一百兩要州官下藥迷昏秦五郎而已,該花上一千兩請他毒殺他,至少可以先除去一個心腹大患。說來說去,都是他沒料到那三人會失手才會壞事!
看主子踱起步來,手下也緊張地說:「我看還是去請示欽公公……」
「別傻了,那個老昏庸現在已經病得差不多了,我就是不想讓人知道他早是廢人一個,才千方百計地不許人靠近他,如此一來,這整個軍營就我最大,誰都得聽我的話。」他只是沒想到那屠德生找來了姓秦的男人當副手後,突然間就天不怕地不怕了,壓根兒沒把自己放在眼裡。
就像他們說的,這兒天高皇帝遠,本來是他為非作歹的最佳處所,可是那也只能用在會畏懼他官銜的人身上,現在被他們看穿自己不過是只紙老虎,既叫不動軍隊,軍營裡的人也沒有誰把他當一回事,他能使喚的就十幾個自己以大量銀子收買的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