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冷玥
練衣紅只是莫名其妙地看著"大伯",奇怪他把相公拉到身後要做什麼。
正當祁珩想開口質問練衣紅是否欺負了弟弟時,外頭傳來:
"皇后娘娘駕到。"
祁珩和祁琳相視一眼,奇怪為何母后會獲知消息出宮而來。
吳宗叡等人亦面露憂懼。當朝東宮太子突然現身,已教他們夠驚訝了,現在竟連皇后都來了,怎不令他們驚慌恐懼呢?
未久,兩名提著宮燈的宮女出現在門口,一個中年美婦肩披繡著綵鳳的披風,在兩名宮女的扶持下走進大廳。中年美婦穩重端莊,風姿綽約,可想其年輕時定然是國色天香。
趙皇后一進門便四處張望,待看見站在祁珩身後的黑衣人,淚水霎時如泉湧,碎步上前張臂將祁琳緊緊地抱住,淒聲道:"琳兒,我苦命的孩子,母后好想你呀。"
祁琳雙膝跪地垂首泣語:"孩兒不孝,讓母后為孩兒擔心了。"
趙皇后扶起祁琳,她忘了拭去自己的淚水,只是心疼不已地拭去兒子的眼淚,仔細端詳她視出己出的心肝寶貝。祁琳一直是個細心溫柔、體貼又孝順的好孩子,原以為身亡的愛子如今好端端地回來了,怎不教她喜極而泣呢。
祁琳亦抬手拭去母后的淚水,關懷地輕問:"母后好像瘦了。"
"還不都是被你父皇給氣的。"趙皇后想起接連失去疼愛的兩個兒子,淚水不禁又湧了上來。"若不是還有珩兒,我真想一死了之,好到九泉下陪伴你和琰兒。"
祁琳聽了,滿心的感激與愧疚。
練衣紅看著令人感動落淚的親人相逢場面,但也疑問為什麼相公要稱呼娘親為"母后",邊想邊主動地走上前去打個招呼。
"媳婦衣紅拜見婆婆。"
婆婆!?趙皇后對這問候話語感到驚愕,只是呆看著一身紅衣、雖是花容玉貌卻散發著一股野性氣息的女子。"你是?"
祁珩看了胞弟一眼,上前一步在母后耳邊低語一陣。
趙皇后瞭解事情的來龍去脈後,不禁面露憫色看著兒子,無限憐惜地說:"我可憐的琳兒,你在江南的山上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許多的委屈吧。"
母后和皇兄好像誤解了什麼了!祁琳正想向他們解釋之際,練衣紅卻搶先開口了。
趙皇后的話讓練衣紅感到十分刺耳,她生平最痛恨被人無端冤枉,管他對方是不是婆婆和大伯。氣紅了一張嬌顏,她鼓著腮幫子氣道:
"我才沒有給相公吃苦、受委屈呢,雖然沒有大只魚、大塊肉,可是每餐也都有魚、有肉啊。我也有要帶他下山去買很漂亮的衣服,是他自己說有得穿就好。自從我生了兒子之後,相公吃飽、睡足了,就只會在家抱孩子、彈琴、散步、養盆栽,要他陪我下山到田莊走一走,他死都不肯。山寨裡的人都只聽他的話,對我說的話都是有聽沒有做,簡直不把我這個寨主看在眼裡。"
祁琳沒想到妻子會突然大發牢騷,正想阻止之時,趙皇后卻已搶在他前頭,急忙上前問道:"你說你們有孩子了,孩子叫什麼名字?可不可愛?長得像誰?"
練衣紅沒想到婆婆的態度轉變得這麼快,只得答道:"孩子取名雲龍,下個月就滿一歲了,長得很像相公,會走路也會叫爹娘了。喜歡吃甜糕,愛對相公撒嬌,看到我就只會傻笑。"
趙皇后聽著小皇孫的種種,腦海中幻化出一個咧嘴呵呵笑的白胖小子,不覺開口問:"那……那你會教他叫'奶奶'嗎?"
練衣紅既然知道有婆婆的存在,自然點頭應道:"當然會啊。"
趙皇后心喜不已,又忙說:"那——你帶他回來給我看看可好?"
"這……"練衣紅有點為難地說:"可是龍兒還小,路途又這麼遙遠……"
哪個祖母不疼小孫兒呢,趙皇后當然也捨不得小皇孫受這旅途路遙之苦,想了好-會兒說:"不然——這樣好了,明年春天我到應天的行宮去,你和琳兒帶龍兒來看我,順便在行宮玩個幾天。"
練衣紅下意識看向丈夫,見他頷首便點頭應允。
祁珩睨著胞弟微笑低語:"看來你日子過得挺不錯的,還當起太上山大王來了。"
祁琳聞言,不覺雙頰微酡。
祁珩轉首看著弟弟好-會兒才問:"你要回來嗎?"
祁琳心頭微震,望向神色戰戰兢兢的吳宗叡等人,搖頭微笑說:"不了,我想父皇身邊有大哥和夏將軍幫忙就夠了,回去雖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但山上的家卻有很多真性情的可愛家人。"
祁珩心裡實在捨不得,不過經歷那場險惡的宮廷爭鬥後,既然祁琳已是淡泊名利,願拋棄崇高的地位與無盡的富貴,選擇了自由與平淡,他就成全小弟吧。
"好吧,我回去會把你的心意傳達給父皇。你什麼時候離開?"
"明早就走。"祁琳答道。
外頭傳來三更天的梆子聲,祁珩見時候不早了,遂上前道:
"母后,已三更天了,我們該回宮了,而且琳弟明天一早就要起程回江南,該歇息了。"
趙皇后聞言,凝看著兒子不捨地問:"琳兒,你不回宮住個幾天嗎?"
祁琳微笑搖頭。"我放心不下留在山上的孩子,大家也都等著我們回去。"
趙皇后注視著他,神色黯然地輕語:"母后知道你心裡還恨著你父皇,可是這兩年多來你父皇的心裡也不好受,常常到埋葬你的陵園去,在你墳前一站就是半個時辰。"
祁琳聽了百感交集。他不是怨恨父皇,而是明白回去容易出來難。如果回歸皇室,勢必得把練衣紅和兒子也接回皇宮,兒子尚小倒還好,但練衣紅自幼就自由慣了,再加上是個土匪頭子,肯定無法忍受宮廷生活的繁文縟節和禁錮。他更不希望因此而和所愛的妻子勞燕分飛。
祁琳只得坦言道:"母后,我不是恨父皇,而是喜歡山上寧靜的生活,也顧慮衣紅無法適應宮中的生活。"
趙皇后頓時明白他的意思,轉眸注視兒媳片刻,才點點頭。
"母后明白了,母后回去會代你向你父皇傳達心意的。"
"謝母后。"
隨後,祁琳偕同妻子送祁珩和趙皇后出去,練衣紅這才看見外頭有著兩頂華美無比的大轎子,數十名提著燈籠的男男女女,還有數十名佩劍、帶刀,穿著同樣式衣服的侍衛,個個神情恭謹肅穆。
練衣紅目送兩頂華美大轎寓去後,轉首問道:"家的排場好大啊,你以前出個門捧場也這麼大嗎?"
祁琳略略遲疑才說:"是沒有這麼多人跟著,不過也差不多是這樣。"
練衣紅注視他好一會兒,突然醒悟般的說:"我知道了,原來你不願出門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啊。那好吧,我回去之後也給你弄個這樣的排場。"
老婆怎會有這樣的誤解啊?祁琳忙說:"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這樣。"
練衣紅秀眉微皺反問:"不然是怎樣?"
看來老婆依然在狀況之外,祁琳只得說:"等回程的路上我再解釋給你聽。"
送走趙皇后和太子返身回來的夏靖,立刻要下人準備房間讓吳宗叡等人歇息,池昆田也過來對祁琳和練衣紅說:"我帶殿下和皇子妃到客房休息,請隨我來。"
練衣紅卻是不甚客氣地嚷道:"喂,池老大,不要隨便給我亂改名字,我叫練衣紅,不叫黃子非,知不知道?虧你還一路押著我們來到京師,未老就先糊塗了嗎。"
池昆田只是覷了祁琳一眼,抿嘴笑了笑。
祁琳卻感到兩頰一陣臊熱。
*·**
翌日清早。
當祁琳和練衣紅用過早飯,整裝完畢正欲起程返回黑風寨之時,池昆田匆匆來報:"稟三殿下,陛下來看您了。"
父皇!祁琳愣了愣,思索過後便明白父皇所為而來,下意識把目光投向妻子。
陛下?陛下是什麼東西?練衣紅本能地朝相公望去,卻意外看見他眸中有著掩不住的慼然與不安。
該面對的總是要面對,祁琳只得深吸口氣。"請池副將軍帶路。"
池昆田點頭,便領路走在前頭。
練衣紅只覺得相公的神情不大對勁,便跟在兩人的後頭。
廳上,一個身著天藍錦袍的中年人坐在紫檀木太師椅上,身旁站著四個年紀從五十到三十不等,勁裝打扮,雙目神光炯然的侍衛,稍遠處則站著神色恭謹的夏靖。
祁琳一見到錦袍中年人,心裡雖感忐忑,但仍依禮上前拜見。"兒臣拜見父皇。"
"起來吧。"
"謝父皇。"
站在池昆田身邊的練衣紅,看著渾身散發尊貴與威嚴的錦袍中年人,小聲低問:"喂,池老大,那個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