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冷玥
江上雲雖是師承白雲子,但對武林之事卻不甚了了,只覺女賊頭的口氣大得嚇人。
高姓漢子卻是面色遽變,太真上人自創的辟邪劍法堪稱武林第一,不過他卻沒有將此劍法授予峨嵋派的後輩,傳聞他只收了兩個貴胄世家出身的弟子。
練衣紅已不想再跟這個愣小子耗下去了,遂招呼侍婢:"咱們走了。"
"是,小姐。"
江上雲見熟知江湖之事的好友面色凝重,也不敢阻攔她們的離去,卻在心裡暗暗發誓,將來定要替自己和表妹討回公道,不論用何種方法。
第三章
翌日。
練衣紅主婢三人已回到莫干山下最為熱鬧的城鎮,正打算到寄放馬匹的客棧領回坐騎,不知怎麼了,練衣紅卻愈走愈慢,嬌顏更是逐漸籠上一層寒霜。
善於察言觀色的金蓮,伸手輕扯猶渾然不覺的銀荷,兩人互換個眼神。
金蓮踏前一步輕問:"小姐,你怎麼了,這回下山玩得不高興嗎?"
"哼!當然是不高興,還滿肚子火呢。"練衣紅想起李玉蟬和江上雲,不覺又心頭火起,氣忿地說:"那個還是只小母雞的知府千金和白雲子的愣徒弟,惹得我真想宰了他們!想我們黑風寨裡,還沒人敢這樣對我呢。"
誰敢呢?即使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金蓮在心裡暗道。
"尤其是那個黃毛臭丫頭的話,最教人不爽快。"練衣紅嬌顏浮上一層煞氣。
黃毛臭丫頭?是那個狗仗人勢的不開眼丫環吧,她說過什麼話呢?金蓮和銀荷拚命地回想。是野蠻女人?還是大腳婆呢?
兩女互視一眼,金蓮先開口笑問:"是野蠻女人嗎?小姐別理會她,她們那些空有外殼沒有內在的官家千金,就愛往自己臉上貼金。"
銀荷也跟著笑說:"什麼大腳婆?咱們習武的武林兒女,講究的是穩紮穩打的真功夫,像她們那種腳小小的千金,別說是飛簷走壁,恐怕一根繩子就讓她們四腳朝天了。"
練衣紅聞言亦附和道:"你們說得都沒錯,最教我生氣的是那丫頭竟笑我嫁不出去,你們說氣不氣人?"
什麼?!原來是這個啊!金蓮和銀荷霎時啞口無言,不知該怎麼接下去。
好一會兒,金蓮才壯著膽子問:"那小姐打算要怎麼做?"
"嫁給她們看。"練衣紅神氣十足地說:"我要讓她們知道,我只是不想嫁而已,不是嫁不出去。"話落,一眼望去正好瞧見一家專賣喜事用品的店,遂說:"走,我們現在就去買辦喜事的東西。"
銀荷亦立即附和道:"沒錯,我們去把東西買好,挑個良辰吉時好好熱鬧一番,教她們知道誰才是嫁不出去的人。"
於是,主婢兩人便興匆匆地往那店舖走去。
"喂,小……"金蓮張嘴欲叫住她們,本想提醒她們這大事應該先回去和呂二爺商量過後再決定,但心念一轉,又想呂二爺似乎曾提過,老寨主在世時就屬意吳宗叡與女兒配成對,或許可借這個機會把這件事定下來。
***
黑風寨。
大家獲知寨主即將回山的消息,個個人心惶惶。寨主於西湖大鬧賞荷會,教訓知府千金的事早已傳回山寨,看來這趟西湖之行,寨主似乎受了點氣,所以黑風寨的男女老少大家一致暗暗祈求,寨主可千萬別把怨氣帶回山寨,否則肯定有人要遭殃。
因此,當練衣紅三人回到黑風寨後,山寨裡的人如果能不和她碰面,盡量就別碰面,如果免不了要碰面,也絕口不提她下山遊玩的事。
鳥飛兔走,轉眼間又是一個月的開始。
呂雲魁站在睡房的窗前,望著星稀弦月斜掛天際的夜空,忍不住長歎一口氣。
秦宓娘端著參茶進房來,剛好聽見那歎氣聲,不由抿嘴一笑,將參茶置於桌上,蓮步輕移來到他身後問道:"老爺子在心煩什麼?"
呂雲魁回頭看了眼,舒臂將愛妻擁至身畔。
"娘子是明知故問,當然是心煩紅兒的終身大事。"又歎口氣。"如果大哥還在人世的話,這傷腦筋的事就不會落在我頭上了。"
秦宓娘輕偎著丈夫笑說:"即使是大哥還在人世,你也一樣要幫忙分憂解勞呀;再說大哥在世之時不是早已選定了半子的人選嗎?"
"娘子有所不知呀。"呂雲魁又是一聲長歎。"早在半年前我就已試探過宗叡了,但他似乎無意和衣紅結連理,甚至還露出恐懼的神情。其他像白虎堂的副堂主倪中雄,還有幾個我覺得不錯的年輕人,他們聽了我的詢問之後,全都嚇得面無人色,倉皇逃離,還有人故意推說他們已有了意中人了。"
秦宓娘聽了抿嘴而笑。
"不過話說回來,紅兒的個性也實在太強霸了,像上個月去西湖遊玩一趟,就膽大包天到去'欺負'人家知府的千金。"呂雲魁自然是胳臂肘向內彎。"也許衣紅是我行我素了些,但對方一定也有不對的地方,衣紅不過是小小的教訓了她一下而已,這有什麼大不了的。"
秦宓娘偏頭睨著他數落道:"衣紅強霸的個性就是這樣被你和大哥寵出來的,要是衣紅嫁不出去,你們要負最大的責任。"
呂雲魁被夫人數落得無言反駁,默然半響才說:"現在再來說這個也來不及了,況且衣紅是咱們黑風寨的女首領,不強霸怎能領導大家呢。"
秦宓娘聞言,不由輕歎。
"說得也是。如果大嫂不要那麼早過世,就可以好好教導衣紅了,或者能給她生個弟弟,也許就不用由她來扛起這個重擔了。"
呂雲魁亦在心裡暗歎口氣。
"我看這樣子好了,明天開始我就去跟她說說,也許會有一點效果。"
秦宓娘也說:"衣紅才剛滿十七歲,或許再過個一、兩年她就會收斂、穩重了些。'
呂雲魁心裡可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也只能應和著說:"希望如此。"
***。
翌日。
呂雲魁處理完一些山寨要事後,準備去找練衣紅談談她的終身大事,但當他走進雙月樓的廳堂時,卻被裡頭的景象給嚇了一大跳。大大小小的木盒堆放在椅上、桌上,最讓他吃驚的是,每個盒子上都貼了一個大紅的"喜"字。
呂雲魁不知這些東西是打哪來的,又有何用途。
這時,練衣紅從客房裡出來,身後跟著金蓮和銀荷,看見了他欣喜地喚道:
"二叔。"話落隨即旋身一圈笑問:"好看嗎?"
呂雲魁一雙眼珠子差點從眼眶掉了出采,伸手指著她。
"你……你……你……"好一會兒,他勉力鎮定心神,用力吞了口唾液,驚聲問:"你穿這身霞帔要做什麼?"
"做什麼?"練衣紅十分滿意這套艷紅的霞帔,不禁再轉一圈,理所當然地答:"當然是要成親呀。"說完轉身從銀荷手中接過鳳冠往頭上一戴。
會是他聽錯了?還是侄女這次下山碰見了適合的對象?可是又不見有人來提親呀。呂雲魁立刻就問:"對方是誰?"
練衣紅一臉的茫然,不解地反問:"什麼對方是誰?"
呂雲魁看了她的表情,心裡頓感大事不妙。
"就是要和你拜堂成親的男人是誰?"
練衣紅螓首猛搖。
"我不知道啊。"
"什麼?!"
呂雲魁和金蓮、銀荷不約而同齊聲驚呼,呂雲魁腦中有一瞬間的暈眩,金蓮和銀荷則是以為小姐已有了中意的人,三人根本沒想到她竟是什麼譜也沒有。
好一會兒,練衣紅才似有了醒悟,抬手搔搔後腦勺。
"都怪那個嘴賤的臭丫頭說什麼我是大腳婆、野蠻女人,又說我嫁不出去,我想我的腳大和粗野是無法改變的事,但至少要在'嫁人'上扳回一城。"話落,頓了頓才吶吶說:"二叔,我喜帖都已經托他們發出去了,現在沒有新郎倌,你說該怎麼辦?"
呂雲魁覺得眼前一陣發黑,回神後不禁破口大罵:"你這丫頭,要決定這種大事之前,為什麼不先來跟我商量呢?你說你打算要怎麼辦?"
練衣紅只是雙手互扭,雙唇抿緊,現出小紅女般的嬌態。
"我也不知道。"
"趕快再寫封信給大家,說這只是件開玩笑的事。"銀荷獻計說。
"不行。"呂雲魁心中另有計較,沉聲說:"咱們黑風寨的赫赫威名,豈可拿來當紅戲。"語畢,回頭問練衣紅。"日子訂在什麼時候?"
練衣紅螓首低垂,輕答:"這個月的十五。"
呂雲魁故作沉吟貌,好一會兒才長歎口氣。
"也沒辦法了,還有十二天的時間,唯今之計只能趕快找個新郎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