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冷玥
「為什麼?」童致暘拿出母親給他的玉珮。「我不想去破壞他美滿幸福的家庭。」
雙眼茫然地看著河邊正在戲水的一對情侶。「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沒有找過我們,連隻字片語也不曾收到,他一定早已忘了媽媽。你想想看,要是我突然出現在他面前,並告訴他我是他的私生子,他的家庭一定會因為我的出現而弄得雞飛狗跳,人心惶惶;也許還會認為我只是長得像他的騙徒。」
秦湘萍凝視著他澄澈的眼眸,明白他扯了這一大堆,真正用意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去破壞生父美滿的家庭,好善良的想法!
「你打算怎麼辦?」童致暘站起來用力地把手中的玉珮投到河裡。
秦湘萍被他此一舉動嚇了一跳,那塊玉珮也許是最後可證明他身世的東西了。
「你做什麼?」
「湮滅證據呀!」童致暘坐下來,彷彿去掉壓在胸口的一塊大石般輕鬆。「出生證明被我燒掉了,玉珮也沉入河底了,我和他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秦湘萍實在不知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若換成他人知道有個這麼顯達的生父,一定會不顧一切地去相認,因為這個社會像齊延輝那樣的人太多了。
童致暘仰望著高掛天際的上弦月。「反正不知道的事就讓他永遠不知道吧!」一直思索著一件事的秦湘萍,在苦思良久後仍不得其解,不禁問:「你是不是從來都沒向母親問過有關生父的事?」
「問過一次。大概是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結果把媽媽問哭了,後來再也不敢問。」
秦湘萍無言地看著他,兒子不問、母親避談,當然不會去想到生父可能是個大人物。
「難道你上學時老師也沒問過?」
「有啊!小學二年級的導師問過一次,我學電視上騙她說爸爸病死了。那個女老師就摸摸我的頭,用非常溫柔的眼神看著我說:『沒有爸爸沒關係,你還有一個非常愛你的媽媽。』從此以後我一直牢記著這句話,上國中、高中我都表現很正常,老師、同學也沒懷疑過我是個私生子。」
一說到此,童致暘還得意地笑了笑:「到了現在,同事們也沒有人想到我出身單親家庭。」秦湘萍也在心裡暗說:如果你不說,我也看不出來。至此,她已確定他有一個非常溫柔、愛他的慈母,否則他不會到現在依然保有一顆童真未泯的赤子心。心念一轉:轉個話題吧!老在身世上問題打轉,徒增他的煩惱而已。
「今晚想帶我去哪裡玩呢?」
「哪裡?我想想看。」童致暘想了好一會兒才說:「我們去看電影,怎樣?」
秦湘萍微笑點頭,所有的「陽春約會」如逛夜市、公園散步等全回味過了,看電影是最後一項了。
「綺宇公司」位於一棟辦公大樓的七、八兩個樓層,公司不大,但在商界卻也名聞遐邇,因為其創立人是位年輕貌美的女子,不少同業的黃金單身貴族都追求過她,但沒人成功過,因此更加使得她聲名大噪,追求者更是趨之若。
秦湘萍此時正坐在董事長室的大皮椅上,背對著大辦公桌,望著窗外雨後穿透在大樓間的陽光,想著三天前所發生的趣事。
那天她留他過夜,天亮起床後他已不在身邊,她本以為他走了,結果她去梳洗時卻發現他正在準備早餐,餐桌上有兩杯咖啡,在一旁的他臉上儘是得意的笑容,彷彿在告訴她:你不泡咖啡給我喝,我自己泡!想起他出人意表的有趣行為,不禁笑了出來。
此時,業務經理王惠宣進入辦公室內,見她兀自望著窗外發怔,遂伸長脖子偷覷了她一眼。董事長最近變得有點不一樣,神態上少了慣有的冰冷,多了點溫柔的感覺,使得她更加嬌動人了。職員們紛紛猜測董事長是不是戀愛了?瞧她唇邊輕漾著一抹嬌媚動人的微笑,她確定上司真的戀愛了。
「董事長!」秦湘萍被嚇了一跳,轉過身來看見是她,輕呼一口氣:「什麼事?」
王惠宣把文件放到她面前,小聲地問:「您是不是在想情人?」秦湘萍不置一詞地拿過文件簽名。
王惠宣見她不否認,心裡立刻有了譜,再小聲地追問:「您的他是哪位名公子呢?」
秦湘萍闔上卷宗,白了她一眼。這個手下第一愛將和自己的際遇差不多,再加上年齡相仿,所以對彼此的心境還頗能瞭解,便說:「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業務員。」
心思細膩的王惠宣,從這句話中聽出個端倪了,故意湊上臉以更小的聲音問:「小業務員?多小?」
「小了我五歲。」王惠宣先是一呆接著拍起手來。「我為他鼓掌,好個勇氣十足的小夥子!」待看見上司又賞了一記白眼,立刻停止鼓掌,討好的說:「他能不被您拒絕,嘴巴應該很甜吧!」
「沒有。他的每一句話都在考驗你的智慧。」秦湘萍暗歎一口氣,把玩著手中的鋼筆。
「我並不看好這段感情,他對我也許只是一時的迷戀。」
「您不主動拒絕?」這句話問到秦湘萍心坎裡了,最初沒有拒絕,到如今已是難以拒絕了,沉默了好一會兒,她說:「我不想傷害他。」王惠宣見她如此,立刻明白上司這次是真的陷進去了,以往她對不喜歡的追求者,說甩就甩,絕不拖泥帶水,現在卻只能等著被甩,再次品嚐心碎的滋味。望著她好一會兒,王惠宣拿起文件轉身往外走,還故意大聲地說:「女人哪!就是傻。」秦湘萍望著關上的門,一顆心起伏不定。難道為情所傷真是女人天生的宿命?
她自嘲地笑了笑,開始以工作驅走心中的思念。
這天,拖著疲累的身心回到家,打開所有的電燈,希望藉著燈火通明的空間,使陰霾的心情能夠開朗起來。
秦湘萍走進浴室洗個熱水澡,讓自己放輕鬆,熱個微波食品當晚餐,打開電視關心一下國家大事,看了十數分鐘,覺得社會上打打殺殺的事件真是層出不窮,令人更是不安了。索性關上電視回到臥室,扭開床頭音響,讓音樂驅走滿室的寂寞,卻使得她內心更感寂寞。
在床沿坐下,抱起那只第二次約會的紀念布偶,這三天以來他一通電話也沒有,以往沒見面的日子,他每天總會給她一通電話,不是向她報告今天接洽了幾個客戶,就是問她:今天工作愉快嗎?我好想你!從來沒注意到一通寥寥數語的問候電話有何魔力,現在總算體察到了,愈要自己不想他就愈是想他。
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聲高八度音的叫喊:「老姊」這個聲音來得正是時候,剎那間驅走了對他的思念。
秦湘琪一陣風也似的衝進來,看到老姊坐在床邊抱著大布偶,正想開口詢問那個大男孩的事,不經意卻看見老姊舒適的大床上擺著一對枕頭,她向來只放一個枕頭呀!難道秦湘琪雙手扳住她的雙肩,面色遽變地問:「老姊,你真的做了這麼不道德的事?」
不等她回答又繼續說:「你就這麼自毀前途?對了!你一定要讓他說是自願的啊!不行,不行!如果他未滿十八歲,不管是不是自願你都有罪,要被判刑的,如果」秦湘萍愈聽愈火大,高舉手中大布偶狠狠地敲她一記。
「誇張老妹,說夠了沒?他不是小男生了,他和你同年。」秦湘琪被敲了一記,雖然不痛卻也足以讓腦袋恢復正常的思考回路。
「和我同年?你說那個高中男生已經二十七歲了?」秦湘萍索性再給她一擊。「他已經是個社會人士了。」
「太好了。」秦湘琪撥撥稍亂的俏麗短髮,在她身邊坐下。「至少他不會去告你強暴了。」秦湘萍實在氣笑不得,打從長耳朵也沒聽過有男人被女人強暴的事。
秦湘琪轉頭看看對枕,回過頭小聲地問:「老姐,他對你已不是……的事,在不在意?」
「不知道。」秦湘萍搖頭笑笑,輕咬下唇思量片刻,轉頭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秦湘琪表情先是一呆,接著浮上一抹喜悅的微笑,揚揚眉拉著她的手。
「老姊,這次你賺到了。」秦湘萍俏臉飛上兩朵紅雲,片刻紅潮褪下,一抹難掩的落寞在眼底閃過。
「只怕」此時,隔壁書房電話響起,打斷她未出口的話,秦湘琪立刻跑去接。
一會兒,她從隔壁探出頭來說:「老姊,一個叫童致暘的男人,要不要接?」
「好。」秦湘萍立刻站起來走過去,期盼的電話終於來了。
秦湘琪按著話筒蹙著眉小聲地說:「他的聲音怪怪的。」秦湘萍秀眉微皺接過話筒,順手把老妹推開一點。「喂!」秦湘琪一直注視著老姊的表情,看見她眼底深處竟莫名地閃過一絲憐憫,而大感奇怪,老姊臉上甚少有過這號表情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