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鴛鴦會游龍

第20頁 文 / 雷恩那

    「龍兒你來得正好。你未來的泰山大人正問起你,快來拜見。」美婦人溫柔且歡愉地招喚。想來李游龍那種「自個兒認定便好」的性子是遺傳到了親娘。

    「阿娘,爹……你們、你們這是做什麼?」李游龍略略環視了廳內與廳外,一臉氣急敗壞,又搔頭又抹鼻子的,眉心打了好幾個結。

    「替你求親啊。齊吾爾那孩子說,你為竇家二姑娘發了瘋、著了迷,你愛慘人家了。既然喜歡,為什麼不行動?這門親事阿娘替你開口。」

    他是喜歡,他也行動,還不止一次開口求親,但人家姑娘始終沒將他放在心上,又能如何?他試著放緩步伐,想扭轉頹勢,卻未料及雙親由由塞北而來,直拜會四海鏢局。

    「對!我是愛慘了她,為她發瘋著迷,可要求親,我自己來求。爹和娘這麼做,無緣無故帶來一堆東西,要嚇著人家的。」他聲音是平靜下來了,內心卻哀歎著,他的親親對他的態度才稍稍轉好,今兒個一攪和,難道又得退回原點嗎?

    忍不住瞄向帶弟,那姑娘斂著眉垂首不語,一手握成小拳頭,另一手則來回撫著腰間鴛鴦刀的柄首。她是在生氣嗎?惱恨他胡亂地把她推入這等尷尬場面。唉……李游龍啊李游龍,莫非你與她真難成雙?

    此時大廳裡是十分安靜的,除了羊只「咩咩」叫聲外,真是安靜。

    除帶弟外,四海的眾人莫不拿著眼瞪住這位黝黑高大的漢子,畢竟是第一次聽一個男子這樣豪爽坦白、毫不避諱地在大家面前承諾心中所愛。

    聽他直接而堅定地道:對!我是愛慘了她,為她發癡著迷。帶弟唇一咬,淚已泛出眼眶,順著勻稱的臉頰滑下。

    「好!講得好,我支援你!二姐夫!」盼紫率先倒戈,把抱在懷裡的小羊兒丟開,雙掌猛拍,比誰都激動。

    「對!好樣兒的!呵呵,二姐夫……我竟然又有個二姐夫!」

    小金寶奮力「游」過綿羊海,圓潤的臉兒在他面前東晃西晃,笑咪咪地問:

    「二姐夫……你會喝酒不?我阿爹喜歡有酒量、有酒膽的漢子哩!唉,你追我家二姐肯定很辛苦,她什麼話都藏在心底教人去猜,她說要,其實是不要,她說不要,其實是很想要的,唉唉唉,你懂不懂我說什麼?!你別氣餒呵,不怕的,有咱們讓你靠。」

    李游龍扯唇苦笑,適才目光一瞥,他已注意到帶弟的淚,心中歉然懊惱,可現下圍著這麼多人,焦點全放在他們二人身上,他想對她靜靜地說幾句話,想安慰她,卻無從出口。他李游龍縱然是一廂情願,也還不至於要借用雙方的親人向她加壓力,逼她就範。

    他要娶她為妻,必定是她心甘情願。

    忽地,他跨步趨前,堅定不容掙脫地握住帶弟的手,一把扯了過來。

    「跟我走。」一言甫出,他挾著帶弟奔出大廳,縱身一躍,在擠成團的綿羊海上踩點了一下,顯露絕頂輕功,跟著,人已飛出石牆。

    「耶?」「咦?」「嗯?」「啊?」好樣兒,說走便走,兩人另尋住處幽會去啦!眾人你瞧著找、我瞧著你,你又瞧著我、我又瞧著你,突然間,不知是誰先呵呵地笑出,笑聲傳染開來,還伴著羊兒咩咩叫聲,一片喜氣洋洋、和樂融融。

    竇大海笑咧了落腮鬍中的嘴,視線由二人消失的方向收回,轉而望向遠從塞外到來的貴客,朗聲道:「咱兒地窖裡有幾罈好酒,是難得的佳釀,不喝可惜,呵呵呵……親家,咱們坐下來詳談吧。」

    哇哈哈哈哈——好個雙喜臨門!

    ***

    這一邊,李游龍挾著帶弟放馬奔馳,約莫一刻鐘,兩人已來到鄱陽湖畔。

    冬雪在湖面上結著薄薄冰霜,湖畔的樹枯葉盡落,寒鴉點點,而風透清冷,皆是蕭瑟之意。

    翻身下馬,李游龍二話不說將披風卸下,蓋在她的巧肩上。

    「不要拒絕。」他話中竟帶著微微落寞,大掌扳起帶弟的下顎,靜靜瞧著。

    空氣太過冰冷,兩人的氣息化作團團的白色煙霧,帶弟迷迷濛濛地與他對視著,衝擊尚在胸臆裡翻轉,頰上兩片紅暈,不知是因適才在馬背上受冷風襲所致,亦或心緒激顫之因。

    「你……唉,拜託不要哭。」他長指抹去她頰上淚痕,眉峰成巒,咬了咬牙,雙手陡地撤回,不再去碰觸她。「對不起,我不知道找爹娘會、會——」話語頓下,他轉過身面對霜冷湖面,仰天深深呼吸——

    「他們這麼做絕無惡意,是聽了我一個蒙族好友談及你的事,才大老遠由塞外趕來,想見見你。今天的事,你別放在心上。」

    帶弟抬起手胡亂地抹了把臉,心緒雖紊亂複雜,但她清楚知道,絕非氣惱著誰,她掉淚,是自然而然的,彷彿這麼著,隱在胸口的莫名鬱悶才能得解,才能驅散那抹奇異的心痛感覺。

    「原來你是『藥王』之子,你從沒說過。」半晌,她開口說話,選擇了一個平靜的話題,連嗓音也平和。

    李游龍微微扯唇,視線仍凝向一望無際的湖。「你沒問。」對她,他何曾隱瞞?若她肯問一句,若她肯呵……

    說實話,帶弟竟有些不習慣,他立在那兒瞧也不瞧她一眼,側顏罩著淡淡寒霜,即使唇角微揚,那抹弧度卻噙著陰鬱,而長睫稍斂,掩去目中光芒。他想些什麼?為什麼語氣淡如清水,不再像以往那樣——那樣——

    驀然間,熱氣往腦門直衝,火般燒了上來,一項認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擊中了她。

    噢——老天!她竟然……竟然在埋怨他為何不來抱抱她、親吻她,不來膩在自己身邊,不對她說出許多、許多的甜言蜜語!

    他總是喚她親親,說她是他心愛的、最最心愛的。帶弟憶起他哄著她時的語調,柔軟得像支歌,低低啞啞,充滿震人心魂的溫柔。為什麼,他不說!

    帶弟,你動了情了,是不?

    此際,她眸光氤氳地瞅著男子深思的側顏,內心,大膽地、清晰地、直接而熱烈地再問自己一遍,漣漪愈延愈大,一圈圈,將心湖上的冷霜震駭了,而熱流急湧,填滿方寸,在四肢百骸中蔓延……於是她知道了,這個問題無法等誰來缶訴你,答案便在自己心中,只能體會,爾後,懂得回報與珍藏。

    扯緊添加在肩上的披風,隱約聞到屬於這男子熟悉而乾淨的氣味,身子暖暖,心也暖暖,她想,是的,她是對他動情了。

    「你阿娘一定很疼你,她好美、好溫柔,笑起來有兩個跟你很像的酒渦,我……我很喜歡她。」臉蛋肯定紅了,她咬著唇,下意識絞著小手。

    李游龍終於側目瞧來,好似有些兒訝然,他濃眉略揚,卻是不語。

    他不看她,她心裡惆悵,他拿著她直瞧,她頰如霞燒,又覺得他還是不要看她好。唉,帶弟,你真是個矛盾的姑娘呵!

    心思百轉千折,最後她鼓起勇氣,主動輕問:

    「這陣子,你去了哪兒了?為什麼不見蹤影?三王會與蛇族那名女子的事已經圓滿解決了嗎?我……我……」她想,她心裡其實是想見他的,總記得他黝黑臉上的笑,還有寬大胸懷的溫暖,她還想問,他胸央上的傷痕仍痛著嗎?她以鴛鴦刀傷了他,自己心裡也好生不安……無奈初識情,臉皮又薄,她想歸想,話到了嗓口偏就說不出來。

    真的不太一樣,她是怎麼了?李游龍怔怔思索,見她暈紅了雙頰,眉眼溫馴,揉進某種奇異的東西,他向來直接熱烈,歎息著,坦率得教人臉紅地道:

    「帶弟……我現下心跳得好快,像打鼓一樣,快要撞破胸骨了。你仰著小臉用這種眸光瞅著我,會讓我想人非非,全身發熱,會以為你正渴望著我,無言地邀請著我上前吻住你……」

    噢,這個可惡的男人,他、他一定要說得這麼明白嗎?帶弟又羞又惱,被他這麼一說,再也不敢瞧他了,換她急著把臉轉向湖面,深深地呼氣、吸氣。

    「你、你——」她緊捉住他的披風,忽地腳一跺,在他面前,清冷的模樣隱去了,顯露出少見的嬌態。「你別胡思亂想!」又嘴硬。

    李游龍苦笑了兩聲。「我也知是自己胡思亂想。你心裡又要臭罵我是淫賊了。」

    「李游龍——」輕喚了聲,男子自嘲而憂鬱的語氣教她芳心抽痛。「我……我沒罵你,你別胡思亂想!」只會要人家別胡思亂想,卻什麼事都藏在心底,偏要讓人去猜。帶弟呵,你真是個矛盾的姑娘……

    李游龍牽動嘴角,定定地瞧著,又不言語了。

    二人間的氣氛有些微妙、有些奇異、有些難以捉摸,又有些醉人蕩漾。片刻,帶弟再次開口,今天的她主動了些,真不一樣了。

    「你還沒回答剛才的話。這些日子,你忙些什麼?去了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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