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藍雁沙
「這樣啊,或許哪天我們也可以跟你們訂些花了。」小管說著朝幼蕾眨眨眼。
「可以啊,你跟我姊談就好了。」幼蕾點點頭,看也不看他一眼,逕自盯著自己碗
裡的食物。
幼蕾的神情如此冷淡,秋蕾和東山對看一眼,東山馬上朝幼蕾那邊橛嘴。
「幼蕾,妳的車現在怎麼樣?剛才是小管幫妳拖車子的,再怎麼說妳總要好好的謝謝他。」秋蕾帶著笑臉的幫小管挾菜。
幼蕾抿抿唇,過了半晌才抬起頭。「管先生,剛才的事,謝謝你。」她說完轉向秋蕾,無可奈何的看向她。
又開始了,她早該想到的。姊姊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要她過來吃飯的,姊姊老是這樣,一天到晚就想做媒,想要把她嫁出去!
「沒什麼,小事一樁。」小管見她冷峻的神態只聳聳肩。「妳的車我看毀得頗嚴重的,我有認識的修車廠,要不要我幫妳叫他們派部車來拖?」
幼蕾沒有說話的看著東山。對於這些事,老實講,她也拿不定主意。「姊夫……」
東山挑挑眉毛。「唔,如果是認識的話比較可以放心。現在有些修車廠愛騙人,而且對新牌也比較敢要價,如果有熟人帶去的話,起碼要價也會比較公道。」
幼蕾的心往下沉的看著姊夫。姊夫向來都不太贊成姊姊幾近強迫中獎式的牽紅線手法,難道,現在他也改變立場,跟著姊姊起哄了?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似的,東山自己挑明了講,「幼蕾,妳買的是二手車,如果到特約廠去修,零件全都用全新的廠貨,摘不好修車費就要比妳原先的車價更貴了。」
「對啊,妳可以先用較便宜的零件修,或是舊零件。這些零件有些是人家的二手車報廢拆下來的,暫時先湊合著用。妳的車已經這麼舊了,再花大錢去修車,實在划不來!」
小管也補充的說了一大串,並不斷的在空中揮動雙手加強語氣。
幼蕾歎口氣,看著那兩個口沫橫飛的男人。「那些舊零件安不安全啊?」
「安全倒是不成問題。」小管微笑的舉杯喝著果汁。
「如果有熟人的話比較保險,修出來的車子品質比較可靠。」東山背靠在椅子上緩緩的說。
幼蕾迷惑的點點頭。「怎麼這樣麻煩呢?我覺得別人買車好像都沒有這些麻煩喔!」
「倒也不是。幾乎所有的人都會經歷這些的,以後等妳熟練了就沒事啦!」東山和藹的說。「我看這回就麻煩小管帶妳到他認識的修車廠去修。」
我自己去?」幼蕾有些恐慌的低聲叫了起來。
「嗯,妳若想學獨立些,我看妳最好自己去。瞭解一下車子的構造,順便可以請師父們教妳一些簡單的維修。」東山放下筷子,滿意的打個飽隔。
幼蕾長長的吐口氣。「好吧,也只有這樣了。」
喝完牛奶的可人,一馬當先的搖搖晃晃像只企鵝般走過來,她將空空的奶瓶給幼蕾看。「姨,沒有了!」
幼蕾將她的牛奶蓋打開,灌進半杯果汁,可人馬上樂得直拍手,露出淺淺小小的乳牙,興高采烈的捧著奶瓶吸著果汁。
怡人見到妹妹有果汁喝,這下子更是快馬加鞭的吃著飯,眼睛則緊緊的盯著桌上那瓶果汁看。「姨,我也要喝果汁……」
「嗯,把飯吃完就可以喝果汁了。」幼蕾微笑的將剔了骨的魚肉挾到她碗中。
幼蕾心滿意足的看著這兩個小外甥女。自從德宇過世之後,她就不再對情愛存有任何幻想,也封閉了自己的心;唯獨對這兩個小傢伙,她可以毫無忌憚的付出所有的關懷和愛意。
把對德宇所有的思念都寄托在怡人跟可人身上,也許是過於鴕鳥心態,但是起碼不會有受傷失望的可能。她不想再承受那種失去所愛的痛苦……再也不要了!
第二章
幼蕾緊張的在牛仔褲上抹抹汗濕的手心,滿頭霧水的聽著修車的張先生依序念出該汰換的零件。
「引擎蓋、前擋泥板、車頭燈、轉向指示燈、防撞桿、散熱格……」
張先生將所有的項目寫在紙上,遞給幼蕾身旁的小管。
「唔,車頭蓋需要整個換掉嗎?防撞桿不能燒回去就好了嗎?這車已經很舊了,再花這麼多錢實在划不來。」小管就著單子上的項目,一再的挑出來說道。
張先生伸手從牆上的掛桿拉下一條抹布,仔仔細細的擦著指縫的黑色油漬,過了一會兒才抬起頭衝著小管一笑。
「小管,我們的交情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這樣吧,我盡量修,能不換的就不換,你說怎麼樣?」
「那當然是最好不過了。」小管伸手在對方肩上拍著。「大概多久會修好?」
張先生眨眨眼。「你急著要車嗎?師父工資比較貴,所以我打算自己修你這輛車,只是這樣一來,時間就要拖得比較久了。」
小管轉頭望向張著大眼睛來回看著他們的幼蕾。「幼蕾,妳會急著用車嗎?」
「不,不是。這樣修下來大概要花多少錢?」幼蕾將小管拉到一旁,輕聲的問著他。「他剛才念了那麼一大串,似乎都要花很多錢……」
小管微微一曬。「不會太多的。」
幼蕾懷疑的看著他。「是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可以走了,我送妳回去吧!」小管朝張先生揮揮手,領著幼蕾朝外走。
「不用了,我自己搭巴士就好,再見!」幼蕾急急忙忙的說著就往外衝。
剛才沒有仔細看清楚,現在也不知道到哪裡找巴士站才對!幼蕾站在大馬路旁,忍不住懊惱的瞇起眼睛。在秋老虎橫行的時候,午後的陽光仍毒辣得令人發暈。
有輛車倒著緩緩的滑行到她面前,幼蕾莫名其妙的看著那突然打開的車門。
「上來吧,我送妳一程。」小管朝著她咧嘴一笑。「這裡的巴士路線不多,況且離妳的花店也還有一段距離。反正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
幼蕾咬著下唇的看著他,心裡仍在游移不定。
「我以童子軍的榮眷發誓——我絕不會咬妳的!」小管伸直三根手指,一臉嚴肅的表情說道。
看到他那俏皮的樣子,幼蕾忍不住噗哧的笑了出來。她趕緊收斂神色,坐進車子裡。
車子走在沙塵飛揚的馬路上,因為鋪設柏油及埋設煤氣管而挖掘得坑坑洞洞的,使得車子走在其上也顛顛簸簸好似跳著走一樣。
「謝謝你,管先生。」
「沒什麼。妳叫我小管或是管瑞言嘛!我不太習慣這樣先生、小姐的喊來喊去。」
小管看了她一眼,又正視前頭的路況。「畢竟大家都是有緣才會聚在一起。」
幼蕾聳聳肩。也好,是沒有必要這樣生疏得一如陌生人般的拘謹。「嗯,小管。」
沉悶降臨在密閉的車廂內。為了打破尷尬的沉默,小管動手扭開音響,陣陣輕音樂馬上響起在兩人四周。
幼蕾心不在焉的偷偷地小心翼翼打量著他。小管今天穿了件粉紅色的襯衫,領帶是印有畢加索畫的變形的女人圖形;下半身配了條灰藍色的打褶褲、淺棕色的皮鞋,加上一頭微鬈的髮絲,整個人的感覺相當順眼。
像他這樣的男人一定有許多女人對他大為青睞的。幼蕾這樣的告訴自己,隨即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管那麼多幹嘛?神經病!她暗罵自己後,專心的盯著自己的手指,想著店裡的事。
她今天真的很漂亮!小管發現自己不止一次的自眼角偷偷的瞄著她。雖然以前就已經看過她的照片,但不知是照相的人技術不好,還是光線真的太差?那張照片非但沒有彰顯出她的美,反而使她更顯得老氣。
知道她的事已經很久了。三年前,秋蕾仍和他共事時,從秋蕾口中陸陸續續的得知
她妹妹的未婚夫因車禍而意外身亡的事。那張照片就是在那時期所拍攝的,一身黑衣、素淨著臉蛋的幼蕾,木然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水汪汪的大眼哀怨的看著鏡頭,感覺上她盈盈的愁緒似乎都要溢出那張小小的相紙。
相較於那一身的黑衣黑裙,眼前的幼蕾穿了件粉藕色的襯衫,外罩件藏青色的長背心,加上傳統藍的牛仔褲,腳上是雙咖啡色的半筒鞋,全身散發出一股青春的面貌。
一直很好奇,她為什麼不能走出未婚夫身亡的陰影?那是件意外——喝醉酒的莽漢駕著車子在路上橫衝直撞,方向盤失靈的撞上安全島翻落在隔壁車道上,導致她未婚夫因煞車不及而撞到那輛車;當他的車在車道上打轉時,又被一輛迎面而來的泥頭車攔腰撞上,終至車毀人亡。
那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她未婚夫的錯,罪該萬死的是那個醉漢的錯!聽秋蕾說,似乎在她未婚夫下葬之後,她便一心一意的想出家為尼,甚且有自殺未遂的紀錄。若不是因為她父母以死勸諫,她可能早就已香消玉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