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紫晶依雁

第14頁 文 / 藍雁沙

    「你……我自己會穿!」蒲煙面紅耳赤的想要搶回衣物。

    但新雨硬是不理會她的抗議,強硬的將她按坐在根木頭上,一層層的要幫她穿上。「噓,妳最好別太大聲,否則那些金兵會以為妳是細作。」雙手搭在蒲煙纖細的肩膀上,新雨眼神裡閃動著奇異光芒。

    「金兵?細作?」被他的話給搞糊塗了,但蒲煙仍一再試圖把那可以遮身蔽體的衣服搶回來。

    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再怎麼說,任他這樣的上下其手便是傷風敗俗之事,事關名節不能不堅持!但金兵跟細作,這兩個名詞是怎麼也牽扯不到我頭上來的啊!蒲煙蹦跳著,想要自他手裡奪下衣物;但在人高馬大的新雨面前,只到他胸口的蒲煙是怎麼也佔不到便宜的。

    「唔,妳可知是誰將妳、我自汪中撈起?」新雨慢條斯理地為她穿上褻衣,而後再將一件件充滿異族色彩的衣裙套在蒲煙身上。「妳、我漂流到峽谷之外,是金兵將我們自湍急的江水中撈起,現在妳、我已非在大宋國土之內,而是在金兵集結包圍之地。」

    一聽到他的話,蒲煙只覺得似乎有串悶雷在頭頂上響起。她身形微晃地望著他,嘴角微微抽搐著的試圖要說些什麼,但僵在那裡許久,她竟是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

    雖然身居深宮之中,但蒲煙對金共的殘暴蠻橫卻是時有耳聞。據說金兵對所擄獲的大宋子民,男的打為奴隸,送到北地荒充當勞役;女的則是在受盡凌辱之後,不是被賞賜給南侵有功的士兵們為妻,即是淪為軍妓隨營。

    而今,這個男人竟然還能一派神清氣閒的,說出自己身在金兵所據之地!難道他和雩影所說的--要到金國任仕--竟是真的?

    任他將潔白絹布所裁製的衣衫披在自己身上,蒲煙全部的心思都凝聚在眼前這狂狷男人身上。前朝龍種,兼之以今朝皇上最為寵愛的逸心侯,他的身份是何等尊貴特殊,在大宋他幾乎可說是已極恩寵,誰料得到以他這種前無古例、後者難追的地位,竟會做出這等叛國背祖之事,前去投靠敵人!

    一陣冷氣撲過,蒲煙打了個冷顫。新雨見狀立即將她擁入懷內,隨即流利地吐出一串金語--在蒲煙聽來,只覺得是蠻夷倔舌般稀里呼嚕的。登時,陰暗的破廟外湧進一小隊的壯漢。

    在見到他們的服飾之時,蒲煙立即嚇白了臉。金兵!就如同每回到京城索貢的衛隊們一般打扮,那亮晃晃的彎刀在他們腰際漾出邪惡的光芒,附有毛皮的帽子和皮甲披膊,兜將著他們的魁梧身軀,更是襯得有股隱然躍出的殺氣。

    他們紛紛低垂眼瞼,必恭必敬地垂手而立。在聽完新雨的話後,突然有人發出聲尖銳的哨音,門外立即響起馬蹄躂躂聲。在光駉駉駿馬嘶鳴之中,蒲煙不明就裡的被新雨緊緊摟著,幾乎是身不由己的被帶到門外。

    在那匹雪白得像是全身沒有半根雜毛的駿駒之後,是兩匹並轡、咬噬著彼此嘴角的騏驥,他們拖著一輛小巧、密閉式的馬車。

    來到白馬前,新雨像遇見老朋友般的伸出手。那只原本躁得頻頻人立嘶吼的白馬,立即將鼻尖抵住他手掌內嗅聞著,並且變得很溫馴地望著他。

    新雨往上一竄倏地翻身上馬,而後在金兵訝異的叫嚷和指點著後頭馬車的驚呼中,他伸手一撈把蒲煙給拖上馬,將她安置在自己身前。對那群仍在爭論不休的金兵冷眼一掃,他突如其來的夾緊馬腹--人立而起約莫有半棟樓塔高的白馬,渾身像充了電般的振奮抖擻起來,像是加足了馬力,隨即如疾射出去的箭,刺進了一望無際的黃土地內。

    從沒有騎過馬的蒲煙在無計可施之下,只得抓緊了新雨的衣襟,免得自己從馬背上給滾下去。偷偷睜開眼睛打量著漫天漫地的黃色塵土,對自己此後的前途,她……已經不敢也無法再想像下去了。

    越來越響的風聲,使得蒲煙不得不更加的貼進新雨懷裡,顛簸的路面和馬背,震得令她幾乎要支持不住,但馬仍沒有停歇下來的徵兆。對未知的恐懼和對自我命運的不確定,使得她只得咬緊牙關,強忍幾番湧到嘴邊的啜泣。

    漸漸的,耳畔的風聲變小,景致也不再那麼荒涼,甚至在他們的馬奔馳過處,偶爾還可見到三兩幢茅屋獨立在蒼茫暮色之中。每當蒲煙好奇地想要多瞧瞧這些迥異江南風光的北地景色時,擁著她的那人即會將她褪下的斗蓬帽蓋拉起,強硬但溫柔地將她的頭裹住。

    三番兩次的偷偷抬起頭,蒲煙試圖要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麼,但他的臉卻像是數了層面具般,令蒲煙根本沒法子找出些個蛛絲馬跡。

    逐漸的,接近了座高大以巨石堆砌而成的城市,蒲煙的心跳隨著一步步的靠近而加快。

    不同於南方的客套費時,在這些販賣百貨、山珍野味的攤子上,多的是大碗大碗喝酒把臂言歡的場面。越接近城門,馬的速度越加放慢,那些指指點點的手勢和交頭接耳的眼光,全都有志一同地朝著蒲煙而來。

    戰戰兢兢的看著那些女人大方地和男人一同在大街上閒逛、話家常,蒲煙根本連想都沒有想過,這種情形是否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尤其令她驚異的是,那些女人並不全然是金族或異族女子,其中有不少是著漢服裝扮的漢家婦女,這使得她更是詫異得伸長了脖子,想要一探究竟。

    但她身後的大漢此刻卻伸手將她的頭按貼在他胸口,並且很果決的將他的斗蓬蓋在她身上,將她完完全全地隱沒在他那黑漆漆的斗蓬之內。

    被他的手壓得無法動彈,呼吸著他充滿雄性令人眩惑的體味,蒲煙禁不住想要找出些可以解答自己疑惑的方法;但她一直沒有成功。

    感覺到馬已停住腳步,壓放在她頸子上的手勁卻更用力了,使得她連開口呼救的機會都沒有。耳畔傳來陣陣聽不懂的談笑聲,新雨低沉的嗓音和他的笑聲共振出一張綿綿密密的網,將她牢牢地鎖在其中。

    似乎是談到某項使他們很樂的話題,蒲煙只覺得有腳步聲走近,但頭頂上的新雨的聲音卻變得很冷峻、尖銳且僵硬。而後在那些腳步遠移的同時,馬又再度開始前行,唯一沒有改變的是他搭在她頸子上的手,是只有越來越加重氣力,直到過了很久仍沒有放開。

    僵硬地挪挪身子,蒲煙只想趕緊解除壓在脖子上的桎桔,但無論她怎麼動來扭去,那隻手就是沒有移開的打算。馬蹄仍是躂躂的響,身後的趙新雨不時地和人打著招呼。聽久了,連蒲煙都快要學會那幾句話了。

    突然,她發現自己有種鬆弛了的感覺。原來在不知不覺時,那只寬厚的大手,正以它修長的手指,極富節奏的緩緩按摩著她的頸背肌肉。

    恍然大悟地想要拉開彼此距離,蒲煙這才為時已晚的發現,自己不知從何時起,便已幾乎全身癱在他懷裡了。這個發現令她羞紅了臉地想將身子撐直。忽地,她聽得一聲大喝,馬停了,身後的人晃動了一下,等她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早已不在馬背上,正被他抱著,往一間大屋大步走去。

    在某個陌生的聲音沉沉的發出幾個單字之後,蒲煙被輕輕的打正。但她卻羞赧的發現,自己正被安置在某人的大腿上,她紅著臉想要逃脫這尷尬的場面,但那雙手卻使勁兒地鎖住她纖纖細腰,教她在斗篷揭去之後,只能無助的嬌喘呼呼。

    「趙兄,原來這就是令趙兄義無反顧往那萬塞江跳下的原因,果真是絕色佳人!」

    背後傳來字正腔圓的說話聲。蒲煙轉過頭去,卻只見到個斯文高頎的男子,就坐在個鋪滿黑熊皮的大位上,濃眉大眼配上全身的皮衣裝束,一看分明就是個異族之人。那麼,方纔那熟悉的漢語又是誰開的口呢?迷惑的東張西望,蒲煙百思不解地望向那笑吟吟看著自己的斯文男子。

    說來奇怪,雖然在宮中之時,人人說這金族之人驍勇、嗜殺戮,但見眼前這滿臉英氣勃發之人,卻沒有那種感受,反倒覺得他是個很和善的人……「趙兄,小弟已苦候多時,不知趙兄是要先休息,或是……」他的眼光不停地在蒲煙臉上打轉兒。在看到新雨在蒲煙裸露的肩上按摩著時,他挑了挑左眉,隨即揮了揮手,「來啊,先送國師到他府邸休息……」

    「格--」旁邊有位滿臉于思的大漢,聞言立即搶近了一步,正要說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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