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藍雁沙
老管家連咳好半晌地暗示著他。見新雨仍是沒有動靜的坐在那裡,他連忙伸手去推推新雨,領著滿臉不耐煩的新郎倌前去迎接郡主新娘。
新雨心不甘情不願的,用老管家交給他的秤桿去挑開轎簾,隨即在轎前構式上踢三下。這時,那些太監接過老管家的行賞,個個眉開眼笑地誦呼著祝賀之詞。
伸手去扶新娘的手,在剛一接觸的當時,新雨心中為之一愣。怎麼,這手……但他的微微詫異只持續了幾秒鐘,急急忙忙嚷著該依時辰行禮的老管家,已經迫不及待的推著新雨,要他領著他的新娘到前廳拜堂。
倏地,一群官兵如傾巢之蜂般湧入,在他身畔的新娘身形一矮,隨即向上凌空飛起,同時,將鳳冠、層層花紅繡裳一件件地朝那些官兵方向拋去,只剩一身素衣。所有事情似乎都只是瞬間發生般,令人措手不及--「捉拿叛逆,違者斬無赦!」拿著武器、爭先恐後衝進來的官兵們,一致將目標對準正往後頭竄逃的白衣女子,如狼似虎地追趕著她。
被那群扯著喉嚨吼追殺的官兵給擠到牆角,新雨憂心忡忡的看著女子纖細的身於在樑柱間穿梭……女子技巧地拔取下牆上的燈、牌匾,當成武器投擲以阻卻追兵。為首官兵眼見無法將那素衣女子制伏,一記口哨聲,隨即從外頭衝進一隊弓箭手,個個拉弓張滿,箭在弦上的瞄準伏潛在樑柱後的女子。
新雨躍上斜柱往上瞧,試圖弄清楚那女子的來頭。愕然,有幾滴液體飄到他臉上,他下意識伸手一摸,辨識出那竟是穠稠的血珠之後,奮力往上一躍,來到那女子藏身的大梁,湊近頭去,及時阻止了正要向他撤出什麼東西的黎瑤。
「是妳?」翻身來到樑柱之上,新雨皺起眉頭的看著她左臂上汩汩流出的血滴。
「事機敗露,段氏追到杭州來了。他趁夜派人襲擊嬉春樓,阿舅與那些護衛拚死護我逃出來,但這些官兵卻仍對我緊追不捨。適逢在路上遇到這花轎隊伍,我便乘亂混入花轎內,沒料到仍被他們追蹤而至……」伸手撫順凌亂披散到臉龐上的髮絲,黎瑤的手指立即在她們留有殘妝的臉上畫出幾條殷鮮血痕。
「混入花轎……」
「是啊,我不想待這些追兵離去之後,再行脫困。沒料到這花轎竟是往這侯府而來,在百姓沿街看熱鬧的情況之下,我根本沒法子找到離開轎子的恰當時機……」
「慢著,如果妳是半途混入花轎之中,那麼……郡主呢?」看看空蕩蕩的轎子,新雨詫異的問道。
經他這麼一提,黎瑤也露出了古怪神色。「不,我逃入花轎中時,裡面已是空轎子,只留有鳳冠霞帔,壓根未曾見到有什麼郡主……」
兩人正在奇怪之際,屋外忽然傳來鬧烘烘的聲音,而後是馬蹄噠噠聲由遠而近的往這方向奔來。眾人錯愕中,有位公公裝束的人手忙腳亂地翻滾下馬,展開手裡的金黃色滾動條--「查逸心侯趙新雨,身為皇族宗室不知崇敬律法,竟與外番勾結、意圖謀反,朕特命秦丞相出令,將其拘回受審,若有違抗,殺無赦!欽此--」
公公念完皇上的御詔之後,所有官兵都抬起頭,瞪著樑柱間的新雨和黎瑤,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的樣子。
「少爺,這……這該從何說起啊?」老管家急得團團轉,老淚縱橫地對著新雨大叫,和其它僕傭們被官兵們押集在一處。
感覺到身畔的人全身形於外的怒氣四散,黎瑤難以置信地搖著頭。怎麼會?這逸心侯趙新雨向來是皇上最寵愛的親王,怎的一夕生變淪為階下囚,且被冠以謀反之罪?!即便是王公貴族,亦難逃一死啊!
「侯爺,看來是我黎瑤牽累你了!」黎瑤苦笑迎向若有所思的新雨,身形晃了晃的說道。
「黎姑娘,這禍事早在我預料之中,姑娘不必覺得愧疚。沿著這大梁往後爬出去,即可通到藏芳樓的樓層,該處地形隱密且機關重重,姑娘到達該處之後,麻煩將其內的那位瘖啞姑娘一併帶走,她曾是妳嬉春樓之人,今日也算是珠還原櫝了。」
「瘖啞姑娘?不,侯爺八成是哪裡弄錯了,我嬉春樓從未有過瘖啞之人。」
「呃?那……姑娘,事態緊急,還是請姑娘先離開險境,那位姑娘就拜託妳了。」
「等等,她叫什麼名字?」
「淚奴兒。快走吧,待會兒萬箭齊發,妳我就難脫身了,妳快走!」伸手推著黎瑤,新雨突然探到懷裡掏出枚形狀優美的雁狀青玉,遞給了黎瑤,「黎姑娘,麻煩將這雁玉交給淚奴兒。持這雁玉到插天山,自然有人會收容她。黎姑娘,萬事拜託了!」運起內力,將黎瑤往那梁後的小洞托去。
隨後新雨縱身往那萬箭紛飛而來的大廳騰空一跳。順手掄起根扁擔左右連連開弓,使得斷箭似雨花般落滿地。
「侯爺!」見那箭勢越來越密,也越來越急,黎瑤突然發出淒厲叫聲。因為她親眼見到箭枝嗤嗤地刺進了新雨身軀--奮力抬起頭,新雨怒目而瞋地指向那小洞,咬牙道:「走,快走!」
在漫天價響的殺伐吶喊之中,黎瑤將那塊青雁玉放人懷裡密袋,咬緊牙關俯身在樑柱間爬行,不一會兒就到洞口。她重重地歎口氣--只來得及見趙新雨像中箭鷂子般的急速翻滾,而後筆直如石塊般的往下掉……此時門外又傳來數目龐大的馬蹄聲,想是有更多的官兵來到,她只好含淚的鑽進小洞中,順著蜿蜒地勢滾進間寬敞的大房問。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她這才看清楚,原來在近窗處坐了個滿臉疑懼之色的清秀佳人。
「妳……妳莫不就是淚奴兒?快,快恨我一起走!」聽著外頭如潮浪洶湧的腳步、兵器交擊聲,黎瑤一把拉住了淚奴兒的手,轉身就要往下走。
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個一身白衣被鮮血染紅的女子,蒲煙下意識的就想縮回手,怎知這嬌弱女子力量卻是非常之大,令蒲煙怎麼都掙脫不了。
凝神傾聽外頭的囂鬧,再看看這女子的抗拒不依,黎瑤臂上被箭所賜的劇烈疼痛,幾令她要昏厥了過去。眼見這名喚淚奴兒的女子仍是拚命的想推開自己,黎瑤猛然想起,這逸心侯不是說這女子是瘖啞之人,既然如此,會不會是她壓根兒聽不見她所說的話?既然如此的話……在劇痛中緩緩地眨眨眼瞼,過了好一會兒,眼前模糊的景物才逐漸變得較為清晰,蒲煙才剛轉動頸子,就被頸背的疼痛牽扯得忍不住出聲呻吟。
「妳醒過來啦?」明艷如蓮華綻容的妙齡女子,用破瓦盛裝著包子遞到她面前。「快吃吧,吃飽了我們還要趕路呢!」
「妳……妳是誰?我又要趕路到哪裡去?」蒲煙怯生生的伸出手去拿包子。因為她的肚腸已經餓得發出抗議了。
聞言,黎瑤手裡的瓦碗差點掉落在地。她目瞪口呆的望向蒲煙,「妳……妳會說話?」
「咦?我本來就會說話,我不但會說話,還會唱小曲兒哪!妳……」大口大口
的咬著包子,屬於天性中樂觀的那一面又佔上風,蒲煙決定還是先填飽肚子再說。
雖然這包子溫冷、溫冷的,但在飢腸轆轆的情況下……吃了再說吧!
「這……天哪!難道是我忙中有錯,救錯人了!不對啊,那四位姑娘也說妳就是侯爺交付她們護衛的淚奴兒,怎麼……怎麼妳竟變了個樣?」直愣愣地跪坐在地,黎瑤一面撕下半幅裙擺裹傷,一面以極其不解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吃得興高采烈的蒲煙。
「侯爺?什麼侯爺?我是蒲煙,就是那個被我皇上伯父硬許婚給那個浪蕩子--逸心候的倒霉蒲煙。請問……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得趕緊逃,否則卯時一到,我就得被送上花轎,嫁給那個逸心侯了!」皺起眉頭東張西望,蒲煙一口氣說完之後,焦急地等著面前這瞪大雙眼的女子回答。
「天哪!我的天!妳是蒲煙郡主?」
「正是,我就叫蒲湮沒錯,除非還有人不巧跟我同名。我記得剛剛……我躲到御膳房的大黑箱中,怎麼這會兒竟是在這破廟?」摸著頭,蒲煙可真是百思不解。
手指碰觸到腦袋後的那塊隆起,教她痛得倒抽口氣。
「大黑箱?」將這字眼兒在腦袋內回轉了幾次,黎瑤這才恍然大悟的一拍自己手背。「哪!敢請妳所說的是我們運豬入宮的木箱?難怪小李叔說今天忒是奇怪,宮中只收三頭豬,卻算了四頭豬的錢給我們,原來是妳躲在黑箱裡矇混出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