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藍雁沙
「阿舅,咱們不能再等了。」
「可也不能拿妳的終身大事做籌碼!」
「阿舅,眼下爹娘及弟弟都還在殷切的等著我們回去,這三年之期已經快到了,我--」
「是啊,國師,公主說得沒有錯,倘若三年期限內我們沒能迎回凌仙球,不僅國王、王后及小王子的性命不保,只怕連我山苗國大好基業,都要因此落入不屑臣子之手,國師!」聽到國師的話,在他身後的那群人焦急地道。
重重地歎了口氣,這被稱為國師的琴師,無言地來回跋涉,不時憂心忡忡地捋捋自己垂到胸前的花白鬍子。
新雨倒是好整以暇的自顧斟酒飲酒,冷眼旁觀的聽著他們的對話。果然不出我所料,這黎瑤的來頭不簡單!
自從黎瑤在京杭一帶艷聲漸起時,新雨就不時聽聞到友伴間的流言及讚揚。首先是這黎瑤的神秘身世,她駐唱嬉春樓這兩年的時間,不可謂之不長,怪就怪在至今都沒人能探出她的來歷。黎瑤有著不同於南方佳麗的嫵媚嬌柔,多了幾分英氣勃發,可也不像北方婆子那般大剌剌,她是嫻靜的,如果南方那些柔弱嬌嬌女是絢燦的牡丹芍葯,黎瑤她就是朵淡雅白蓮,靜靜地敬放出她的雍容風華。即使是向來對他人沒多少興趣的新雨,也不由得被這個神秘的黎瑤所吸引。
但使他動念的,倒不是黎瑤的亭亭玉立,而是她的存在所隱含的意義。在當今皇上登基於南京之後,金人並未放棄南侵的企圖,每每在民生剛剛恢復,百姓可以過幾天好日子的時候,金人驍騎又忽焉而至,而且最可疑的是,金人的斥候每次都能在最短時間內攻破城門,直指向城內最富饒之處,殺得大宋元氣大傷,只得對金使的苛求照單全收。常常思及這個疑惑,新雨越來越懷疑:是不是這大宋國境內混有金人細作,從事著間諜的行為,否則何以金人次次寇境皆能正確無誤的找對途徑?
這也是何以新雨會經常上嬉春樓,甚至幾乎以此艷窟為家的原因。他想要查出黎瑤的底細。但任憑他如何的旁敲側擊,或是想買通這嬉春樓的上上下下,就是沒法子找到些個端倪,似乎這黎瑤姑娘就合該平空出現!人人對她的存在習以為常,反而對他所提出的疑問感到奇怪。
突然,那位琴師一使眼色,幾位小二勤快的捧來一個個的漆黑木盒。盒內襯墊毯上各置個約莫巴掌大小的瓦碗,緊緊地覆蓋著,令人摸不透這瓦碗內究竟有些什麼名堂?
而站在周圍的眾人,在見到那些個瓦碗之後,個個臉色大變的連退數步,即使是這群人的首腦--琴師,也是多所顧忌的避著那些瓦碗。
木盒被安置上桌之後,黎瑤立即趨上前去,在其它人以一根纏有五色絲繩的木棒挑開碗蓋的同時,她伸直十指往那一個個瓦碗探進。
根本搞不懂他們在幹什麼,新雨只在那些人眼中看到了混有害怕和尊重的複雜之色。從這些大男人臉上現出的恐懼表情,新雨直覺的認定這些瓦碗必有蹊蹺,否則……但再仔細瞧瞧那黎瑤的樣子,卻是駕輕就熟,似乎不以為意……壓抑不住滿心的好奇,新雨一躍而起,在那些人能阻止之前使湊近身子,想看個究竟。
「侯爺……」小二們又懼又怕的紛紛大叫。
「快攔下他,這五彩地龍奇毒無比……」
有人往新雨的方向去去隨手抓到的板凳。新雨在同一時間暗運內力,那個板凳便在空中被兩股來自不同方向的力道衝擊翻滾,瞬時即化成碎屑飛散墜地。
欺身來在桌前,新雨往那五個看似乎凡的瓦碗望去,只見在鋪了些微枯樹葉的碗底,各有一條顏色鮮艷絢爛的蟲物,正以奇怪突兀的姿態各自在碗底不停地翻騰著身子。
倒不是蟲子有何特別之處,在春末夏初的這時節,四處都是蟲蝶叢聚、鳥雀爭鳴,怪就僅在這蟲子本身太怪異了!五條分別是紅、黑、白、青、黃的蟲子,渾身長滿尖銳約莫指甲長短的刺,在它們弓著身子蠕動之際,構成一幅幅恐怖的影像。
且最令新雨感到心驚肉跳的是,黎瑤竟將手伸進瓦碗內,依序讓碗內那五隻不同顏色的蟲子在她的手上蟄咬著。
當黑蟲咬到她的手指時,黎瑤那細如春蔥的柔夷立即腫脹,手掌整個變得如墨般漆黑……接著又變成赤紅……白如素蠟……怪異的青紫……然後是比黃土更黃的土褐色。
望著新雨,黎瑤嘴角浮現出一抹幾乎看不出來的淡淡笑意。「侯爺,何以侯爺的面色驚悸若此?」
指著黎瑤的手指不住顫抖著,新雨在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找到自己的舌頭。
「姑娘,妳可知自己在做什麼?舉凡野物越是艷美,其毒性越強……」
舉起手臂,看著雙手的顏色由各種怪異色彩轉為正常,黎瑤這才轉向聞言大駭的新雨,慢條斯理的娓娓道來,「侯爺果然是有智之士,這五彩地龍乃是天下至毒之物,尋常人只要呼吸到其中一物所吐出的穢氣,即毒侵五臟六俯,三日內必然斃命;若是被其中二物所傷,毒性相乘,大約只餘五月可活;三物以上的話,一個時辰內即刻毒發身亡。」
「那……姑娘妳--」
新雨話未竟,黎瑤突然自瓦碗撈出那條青得發亮的蟲子,往新雨的手臂上一甩--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新雨的胳臂被那條青蟲緊緊地吸附住,任憑新雨如何拉扯都無法將之除去。
感覺到它在啃噬自己,宛如有根長且尖細的針在體內翻攪,新雨不禁焦急非常。但新雨越是急著想要擺脫這只蟲,它的刺就更加的深入幾分。
黎瑤微笑盈盈走向他,伸出手放在那條青蟲背上。說也奇怪,方才新雨再三嘗試都無法移動半分的蟲子,卻在黎瑤的纖纖玉指下,輕鬆自然地從新雨臂上脫落下來。
「侯爺,多所得罪了,但若不用此計,又怎能求得動逸心侯趙新雨襄助我山苗國?」
「山苗國?妳是說……」
突然收斂滿臉笑意,黎瑤盈盈踱到窗畔,倚著窗凝視月亮半晌,這才幽幽歎口
氣的問道:「侯爺可知雲南邊陲的山苗國?」
「唔,山苗國……我只知雲南大理段氏,倒從未聽聞過這山苗國哩!」
聽到他的話,一旁眾人全都露出憤怒神情,也有那性急的已激動得想往新雨衝去……但這全被琴師的一個手勢及時阻止。琴師臉上除了憤怒之外,還多了一絲無奈。
「侯爺,段氏即是篡奪我黎家天下之人!而之所以能竊位得逞,乃因段氏控制了我家阿爹、阿娘和弟弟。」低下頭看看自己形狀怪異、瘤瘢盤結的手背,黎瑤哀傷地一字一句說著。
聞言,新雨高高聳起他濃密的劍眉,快步走向她。「姑娘,可知妳方纔所說的「句旬實言。想這雲南乃是我黎族生生代代聚居之處,自三國時代起,我族人即已歸附劉蜀而獲賜漢姓為黎族。以族為姓的我們,根本不想與中原有何牽扯,更無逐鹿北上的企圖,但自段氏來到大理,他處心積慮構陷我黎族,使中原正統與黎族間隙漸生,遂鬆弛了對我大理的援助和護佑,才教那段氏有機可乘。」
對她的話半信半疑,新雨往後一仰頭,發出爽朗的長串笑聲。「若是如此,姑娘合該上京告御狀,找上我這小小逸心侯,根本使不上力啊!」
「不,這件事除了你逸心侯,沒有人能辦得到。」將形狀奇特的苗琴往桌上一放,琴師自衣襟內掏出張佈滿陳舊褐血污點的破布,攤平在桌面。「這是通往御膳房的途徑,我們有充足的證據顯示,硫瓦陰球即是被藏置在這御膳房的花園內。」
「硫瓦陰球?那是什麼東西?何以會被收藏在御膳房花園內。」新雨不解。
眾人先是欲言又止地互看幾眼,而後不約而同地將目光集中在琴師和黎瑤身上。在黎瑤輕輕地點了下頭之後,琴師這才繼續說下去,「這硫瓦陰球是我黎族相傳百代的鎮族之寶,例來皆由我王室所掌。」
「既然是如此貴重之物,又怎會流落至大內皇宮?」
「這……說來話長,我山苗國以黎族最善養蠱,而這硫瓦陰球號稱﹃百毒之王﹄……」
看到新雨仍是滿臉狐疑,黎瑤招呼新雨就坐,而後自行斟了杯酒。但並非送到新雨面前,反倒是自腰際取出了個小錦盒,玉手一掀,露出裡面一個小小的紅色物體,令新雨詫異得瞪大眼睛。因為這顆紅得詭異、約莫只有小指尖大小的東西,竟然很有規律地起伏著,且隨著它的起伏不定,體積也時大時小的有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