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藍雁沙
他知道自己已為艾琳這個有著烏木般長髮、象牙似光澤肌膚的中國女子所迷醉。這個認知令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漂泊無著的心,總算找到了停留的港灣;憂的是有朝一日,若是「中國娃娃」離開自己時,情何以堪?
晚宴開始於熱鬧的煙火聲響中,他帶著愉悅的心情,看著這些他慣常相處的上流社會朋友們,全都被艾琳獨特的氣質和天真爛漫的笑容所俘虜,直到那個不速之客的出現對於前些日子的那封傳真,雖然艾琳表明了跟那個署名金永璋的男人沒有瓜葛,但那個疙瘩卻一直在心裡漫起越來越深沉的濃霧,令他無法釋懷。
而這個滿身風塵倦態,突兀地出現在熱鬧的宴會中的男人,卻照面就提出了要接艾琳走的要求,這令文笙更是滿肚子的不是滋味。
我必須想個法子,否則我極有可能會失去「中國娃娃」!這個想法躍。腦海,就如同生了根似的盤旋不去。
思索再三,他覺得還是開誠佈公的跟艾琳談談的好,但,大曉得這竟是如此難以啟齒……「我不想再聽任何有關空難的事了。文笙,你愛我嗎?」像是經歷了很多場戰爭,艾琳疲倦地將手貼在文笙的手心裡,幽幽地問道。
「我愛妳,艾琳,我甚至覺得我愛妳已經有一個世紀那麼久了。」環顧著精靈之屋,文笙不知不覺地脫口而出,但卻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之處。
婉約地一笑,艾琳在他手心上印下一個淺淺的吻。
「那麼,請你抱緊我,不要讓我離開你,好不好?除了你的懷抱,這輩子我再也找不到更安全的地方了。」深情地望著文笙,艾琳將唇抵在他唇上低語著。
「琳,妳知道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麼事嗎?」文笙呼吸越來越急促,兩手則握住艾琳的肩,緊張的問。
「我知…………我可能知道吧!但是我希望你能讓我明白……可以嗎?」羞怯地垂下眼臉,艾琳整顆心幾乎要送出來般的用力搏動著。「我想永遠跟你在一起……」
沒有回答也沒有拒絕,文笙雙手一揮,繡有龍鳳的帳幔立即重重圍住他們。當精靈之屋的燈滅掉之時,只有精明的老管家得意地捻捻鬍子,重新點數著婚宴的銀餐具。
***
清晨在不知不覺中降臨,跟往常的每一天有點相似,但卻是那麼的不同。艾琳半撐起上身,著迷似的盯著熟睡中的文笙,心裡充滿了對造物主的敬畏。
怎麼可能有人就長得如此的俊美,稜線分明的五官,即使拿出最精巧的工具,讓魯班再生,大概也琢磨不出這樣完美的相貌吧!
伸出食指沿著他微微撅起的唇緩緩地畫過去,想起昨夜的激情和彼此間難以控制的濃烈情焰,艾琳忍不住羞紅了臉的將頭埋進柔細的絹質床單裡。
「妳醒啦?」頭頂上傳來沙啞的問候,這使得甫抬起頭的艾琳,又鴕鳥似地把頭藏得更深。
「怎麼這麼害羞呢?怕我嗎?」溫柔但堅持地扳起艾琳下頷,文笙心裡也七上八下的等著她的響應。
「不,我只是……只是……呃,我從來沒有跟別人一起睡過……我是說……我沒有……」越描越離譜之餘,艾琳漲紅了臉地囁嚅說不出話。
「我明白,我知道,我瞭解。經過了昨晚,我什麼都明白!琳,妳真是我最珍貴的寶貝,若是有誰膽敢想自我手裡搶走妳,我會很樂意親手送他下地獄的!」雙手捧住艾琳紅咚咚的臉,文笙像是要強調他的誓言似的,兩片歷如熾熱的炭般灼燒著艾琳柔潤的層和白哲的頸畔。
終於在令天,我等到我的「中國娃娃」如此甜蜜、如此溫柔地和我共迎朝陽,分享溫馨的體熱,文笙將艾琳完全摟進懷裡,心滿意足地發出長長的喟歎。
其實他根本沒有預謀和艾琳發展這麼親密的關係,這些日子來,他無時無刻不在小心翼翼的克制白己。面對害羞的「中國娃娃」,那股想要呵護她的衝動和身為正常男人所具有的慾望不時地互相激盪著,使他挫敗不已。
他太明白阻止自己的是什麼了:那是基於對艾琳的尊重。琳不是個可以隨意展開一段羅曼史,又隨假期的結束而任其消失,或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的人。也因此,他對於自己的每一步都特別的小心,唯恐稍有閃失,破壞了彼此間那微妙敏感的平衡。
即使在熾熱的慾火催化下,他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琳不只是害羞,在她笨拙的回應中還包含了她因為沒有經驗而引發的羞澀及不自在。基於此點意外的發現,益發使他對艾琳充滿了無盡的憐愛,這個純潔的「中國娃娃」!
但在激情過後,現實卻使他不得不正視內心不斷湧上來的罪惡感。我欺騙了她,天知道這一切根本不是我所願意發生的。從一開始,祖母千方百計的自遙遠的香港將琳邀請到這裡來,一連串的空難墜機、喪失記憶、遇襲事件,更別提那些來路不明的毒品,以及露西的溘然而逝。
這些事也促使他和艾琳的生命越來越靠近,使他越來越將艾琳的存在視為理所當然。為了留住艾琳,他抓住每一個可利用的借口:為了保護她;為她洗刷冤屈;等她恢復記憶……但也在這一個又一個的借口中,他讓自己越陷越深,終至放不了手的地步而無計可施。
昨夜這苦苦的壓抑在那個姓金的男人出現後,一發不可收拾地爆發了。恐懼失去艾琳的心理,使他終於不顧一切的將艾琳留下來,再加上她那令人心碎的哭泣及笑容,天底下有幾個男人拒絕得了那麼美的笑靨?
雖然生米已煮成熟飯了,但事情要怎麼收拾卻是一大問題。重點在於他們從來就不是依照正常程序而來的未婚夫妻,他們根本就是急就章而達在一塊兒的兩個人。在她喪失記憶時,他驪她說是她喪失記憶前的未婚夫,而在她恢復記憶後,我又成了她喪失記憶時期的未婚夫!
現在最令文笙擔心的是如果她將失去的記憶又補回來了—文笙該怎麼面對她?
還有,那個一再襲擊她的人又是誰?門口的警衛曾報告過看到有可疑的人物自後門翻進牆來,在警衛還來不及追趕前,那人已經混進去化裝舞會的人群中了。那會是誰呢?
再者是那個姓金的男人,為什麼文笙總覺得不安,他究竟想對艾琳做些什麼事呢?
真是令文笙納悶!
眼前文笙唯一能確定的就是艾琳還在他的懷裡,這也是文笙所衷心期盼的事。或許,文笙該將婚禮提前!文笙有絕對的權力可以做這個安排,因為擔心艾琳的離去,文笙已經快要沒有主張了,天可憐見,文笙願意做任何事以留下艾琳!
「文笙,你在想什麼?」眼見文笙久久沒有動靜,一直靜靜蜷縮在他懷裡的艾琳,呼出那日憋了許久的氣道。
「沒什麼,我想或許應該將婚禮提前舉行。」文笙翻了個身,將艾琳壓在身下帶著壞壞的笑容。
「為什麼?」艾琳大感意外。
「難道妳不願意?」文笙忐忑不安地瞅著她。
「呃,我當然願意了。可是老管家已經將婚禮前的行事歷都排好了,如果更動的話……咦,你笑什麼?」被趴在自己胸脯上的文笙放聲大笑所疑惑,艾琳詫異地停住。
「喔,琳,妳真是太可愛了!管家從我十七歲就開始演練他的那套行事歷了,放心吧!沒有什麼事難得了他的。我真想早些將妳娶到手,免得夜長夢多。」
「怎麼會呢?現在我已經完完全全屬於你了,又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艾琳淘氣地皺皺鼻子道。
太多了,艾琳,太多了。文笙在心裡一再地歎息著,但什麼也沒說,只是更加地收緊圈住艾琳的手臂。
「艾琳,我有沒有將文森和芸的故事完全告訴過妳?」將枕頭塞在艾琳頭下,文笙由下往她細密如扇的睫毛望去,喃喃低語。「如果文森不要理會那些勞什子的繁文縟節,堅持芸在婚禮前由她的監護人戒護的話,或許那件悲劇就不會發生……」
「其實有的時候,我也對我們中國所流傳下來的某些習俗感到不解,因為我看不出那有什麼用,但就因大家都這麼做,所以我們也必須跟著做了,找不出任何意義!但是,我很相信命運,我想必定是因著命運的關係,所以我才會認識你,愛上你,而且要嫁給你!」凝神盯著床頭上所掛的幔帳,艾琳緩緩說道。
「命運……」想起露西那些詭異的夢,文笙啞然了。
「是啊,文笙,無論命運之神預備如何擺佈我的生命,我都已經無所畏懼了,只要有你陪伴我,我什麼都可以忍受,什麼事都難不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