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藍雁沙
「美綾,我懷疑我們是不是真的瞭解阿紫。」阿諾依著那些點酒單,迅速且準確地調著酒。對阿紫,他向來覺得追孩子的心情著實壓抑得太厲害了,十幾年前她首次出現在Pub到現在,她彷彿一直都是個小丫頭。
或許是自卑於七零八亂的家庭背景,也可能是封閉慣了而不敢或者找不到方法與他人交往,他所認識的阿紫,一直都是如此抑鬱且沉默地生活著,就像躲在陰暗牆角里,孤濁的苔蘚,即使十分難得地開花結果,恐怕也不會有太多人在意,因為,連她自己也不在乎。
但自從上回那個人高馬大的男人來鬧酒之後,情況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在字裡行間,阿紫總會留紙條告訴阿諾他們,自己在那個叫范進的男人家的事,紙條裡的范進已經從「那只討厭的豬」,而至「討厭鬼」而到現在的「阿進」。阿諾不想去猜測些什麼,但他對這個妹妹般的心丫頭的任何決定,都抱著樂觀其成的態度。
剛剛一看到阿葉的眼光在遇見阿進之後,即再也轉不開的樣子,他就已經心裡有數了。其實女孩子長大了,哪個不是談談幾次戀愛,傷心歡喜交集的走過青春歲月。阿紫為她那破碎的家已經耽擱太久,就算現在談談戀愛,那又何妨?
而依阿紫所傳達出來的訊息,這個叫阿進的男人並沒有什麼不好,雖然年紀比阿紫稍微大了一點,但以他對阿紫的照顧,阿諾倒看不出有什麼不好的地方。別的女孩子可能會需要溫柔體貼的情人即可,但對阿紫而言,她還需要個如父兄般寵愛她,如朋友般瞭解牠的情人。
即使失敗了又如何?了不起痛哭幾場,反正在這裡有他阿諾跟美緩,他們永遠都會為阿紫把肩頭空出來,隨時讓她哭訴委屈和傷心事。
況且,那個范進……根據他側面所瞭解,這些天來進進出出的可憐分子,就有不少人是由這個叫阿進的男人的隸屬的公司所派出來的。灌醉了其中幾個,阿諾輕而易舉地就套出了他要的情報。
阿進在調查阿紫!雖然不太明白牠的用意,但阿諾相信這大概不會有任何的惡意。因為他也動用了牠的關係,認真地摸清了這個有些吊而郎當的男人。而這些,都是美綾所不知道的。
「哼,你們男人就是會幫男人,要是阿紫哭著回來的話,看我怎麼懲罰你們兩個。」洩了氣的看著利落調酒的阿諾,還有仍然醉醺醺的心朱,美綾氣呼呼地拿起冰塊丟進嘴裡,咬得卡啦咋啦響,還不時說幾句話威脅他們。
面對老婆的埋怨,阿諾還是維持他一貫的例嘴傻笑,閉口不語的調著酒。
風速在身旁呼呼地響著,阿紫望著窗外疾速向後退去的景物,仰起頭自全開的天窗望出去,滿天的星斗正此起彼落地閃爍著點點明亮光輝。
想到阿諾跟美綾知道之後,不知道會有什麼表情,阿紫忍不住格格她笑了出聲。這一笑之下,引起了身旁阿進的注意,他自這輛加長型的勞斯萊斯革裹的心冰箱中取出瓶香檳,「嗽」一聲地朝天窗將瓶口的軟木塞射出去。
「有什麼事這麼好笑嗎?」遞過去一杯香檳,阿進看著她優雅地連吸幾日。
「喝得這麼急,這也是會醉人的玩意兒。」
「醉就醉吧!」阿紫搖搖頭一口仰盡杯中的酒液。「我想好好的醉一次,或許醉了以後日子會比較好過些!」
聞言挑起了左眉,阿進慇勤地為她倒滿酒。「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呃,也不是;也是吧!我一直以為人生就是這樣,努力工作掙錢,每天上班下班吃飯睡覺。」想到小朱所說的話,她又連連吞了幾日酒。「但是……我不知道,也許是我變了,可是又為什麼要變呢?」
想了許久都猜不透她到底在說些什麼,阿進只有認命的再為她添滿酒。人家說酒後吐真言,絞盡腦汁都找不出可以把她那緊如螃蟹鉗的嘴打開,阿進只有用最下下策:灌她酒。
「什麼變?又是變成什麼呢?」
「我……好奇怪、我其的不明白、小朱笑我是要等貞節牌坊。其實……我也好想跟別的女孩子一樣,有個很好的丈大、很汞的孩子,我也想要有平凡快樂的生活。」談起了令她情緒低落的原因,阿紫落寞的低語道。
「妳可以啊!阿紫,妳也可以有這樣的機會,這世間就只有男人跟女人,男人跟女人也只有結婚跟不結婚的差別而已,只要你想要,妳一定也能擁有幸福的家庭。」
「不,妳不會明白的,我不要跟她一樣。」突然歇斯底里般的大叫,阿紫茫茫然的看著潑灑了自己一身的酒。
「誰?」阿進一頭霧水的追問。
「我不是故意要恨她的!可是我答應了爸爸,我發過誓我不會離開他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進,我好害怕跟她一樣,我不想跟她一樣……」喃喃地將頭靠在椅背上,望著像是不停向她眨著眼睛的星斗。
「誰?誰?妳說誰?」阿進一連問了幾聲,回答牠的只有滿車的靜默,他一轉頭看到已睡著的阿紫,不覺莞爾地露出笑容。
「嗅,阿進,你還要我繞多久啊?」從中間分隔司機跟乘客座的玻璃窗中露出個臉,戴著司機帽子的心李,朝阿進使著眼色問道。
「噓,小聲點,她剛睡著。」阿進連忙要小李襟聲,小心翼翼地察看阿紫。
「我看還是先送她回家去好了,哩,你知不知道她家在哪裹?」
小李露出個好笑的表情。「老兄,你都不知道了,我哪有可能知道?我找看她的皮夾或看看有沒有可以找出她家地址的紙張!」
阿進簡直是傻眼地瞪著熟睡中的阿紫。「沒有。她跟我出來時,就只穿了這件衣服,還有這朵玫瑰,現在怎麼辦?」
「把她弄醒?」小李指指阿紫,對阿進建議道。
「不好吧,她睡得這麼沉……」阿進頗為猶豫。
「難不成你要把她弄回家?」小李瞪大眼地叫著。
「這……」阿進搖起頭,搔搔有些長了的髮絲。「似乎只能這麼辦了。把她帶回去,等地明天醒了再說。」
「嗯,她是靳玉章的妹妹,說不定柔柔那裡查得出她家的電話號碼。」小李整個人幾乎全擠進後座來說著話。
「現在三更半夜的,辦公室裡沒人,柔柔又被Nick哄到日本去採購新衣了……」三言兩語又推翻了小李的提議,看著熟睡中仍緊皺著眉頭的阿紫,阿進拍拍小李的肩頭。「兄弟,我看真的得把她弄回去了,我今晚就睡沙發吧!」
小李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阿進,你這個人真是很今人費解。有時我們以為大夥兒兄弟們一場,應該很瞭解你了,但你就像變色龍做的,馬上又變幻出你個性中潛伏的另一面,今我們跌破眼鏡。」
「哦,是嗎?」脫下獵裝外套,阿進輕柔地為阿紫披上,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小李。
「就拿這個叫阿紫的女孩來說吧,以前碰到合你胃口的女人,哪一個妳不是速戰速決啊?結果這回你卻拖拖拉拉的,攪得連我們也跟著你七上八下的緊張。」
「咦,你們緊張個什麼勁兒啊?對她,連我自己都還拿不定主意,你們就別費心了。」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阿進,你該沒忘記當初Nick跟老金的慘狀吧?我看你現在跟他們也差不多了。」小李將車停在大門口,雙手抱在胸前看著輕而易舉地將阿紫抱進門裹的阿進,語重心長地說道。
聞言愣了一下,但阿進隨即又恢復他那慣有的吊而郎當笑容,朝小李聳聳他濃密的肩。
「或許我血液因子裡根本就隱藏了濃厚的受虐因子,誰知道呢?漂泊這大半輩子,我從沒有這麼強烈的想定下來;對又如何,錯了還能怎麼辦?這是我的生命,而朋友,我只希望在我要嚥下最後一口氣前所後悔的事,不會是因為懊惱自己的害怕受傷而裹足不前!」阿進說完抱著仍呈昏睡狀態的阿紫,自顧自地走進屋裹。
「他是真的認真想處理好這件事,小李,隨他去吧!」NICk說著將手按在小李肩頭,身畔的老金也面無表情地點著頭。
小李無言地接過老金交給他的行李,和他們一起鑽進等在一旁的出租車。
「真頁該把阿進的那個石膏拿掉的,如果阿紫發現阿進的腿傷是假的,我看阿進准少不了一頓苦頭!」小李望著突然大放光明的屋子,突然爆笑地說道。
「恐怕我們也脫不了關係的!不過我倒是很高興阿進終於決定將真相告訴阿紫,因為世上絕不可能有永遠的秘密,事實隱瞞越久,想要得到諒解也越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