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藍雁沙
一口氣差點衝不過去,水湄只能吃力的大口喘著氣,看著阿霞接過鈴鈴作響的電話,「喂,李公館,噢,請等一下。」阿霞將遮住話筒的電話遞給水湄。「小姐。
找妳的電話。」
水泥心慌意亂的接過電話。「喂,我是巴水湄。」
「水湄,聲音不太對勁,怎麼啦?」話筒中傳過來有些粗嘎的聲音,水湄卻不由自主的想哭了起來。
「育賢,你快來接我,我快崩潰了。」雖然拚命的眨著眼睛,但淚珠卻不爭氣的迸落腮畔。
「姨?真的哭了?不哭,不哭,我馬上來接妳。」
握著嗡嗡響的電話,水湄禁不住的站到窗畔,等著他」林育賢,或者應該說是她」林玉嫻的到來。
林育賢是她在大學時代最好的朋友,當然這是指把銘雍跟裴星剔除在外的情況下而言。林育賢是個很秀氣斯文的男孩子,這是指在一般世人的眼光下,他不折不扣的是個稍嫌白淨了些的男孩子。
但是隨著他們的交情日深,他才向水湄坦白的說出他的問題」他根本不想當男人」他從小就一直深深地以為自己是個女性。更可怕的是當他在當大專兵上成功嶺暑訓時,他發現自己竟會不由自主的受到粗壯的男性裸體所吸引,而他們那冷峻且不苟言笑的連長,更是他愛戀的對象,神魂顛倒的他只能用愛慕的眼光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而這也引起其它同袍的竊竊私語,認定他是個同性戀者。
他聲淚俱下的向水湄描繪出當那個連長嚴厲的用斥責的口吻說他是個同性戀時,他所受到的驚嚇和震憾。而隨之而來的訕笑和冷嘲熱諷更使他如在水深火熱中受煎熬。在走出成功嶺的那一天,他向自己發誓: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要堂堂正正的以女人的身份出現在他們面前。
於是乎在大學四年中,他可是卯足了勁兒的準備各種資料做許許多多的心理測驗和檢查,為的就是能有成為美嬌娘的一天。
他排斥所有的運動和其它的課外活動,每天獨來獨往的穿梭在校園之中。水湄雖然和他是同班同學,但卻一直到快期中考了才第一次與他交談。
那天考的是微積分,正逢生理期的水湄皺著眉的忍受腹部傳來的疼痛,吃力的撐過考試。交了卷之後,筋疲力竭的她連走到校門口搭車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蒼白著臉的坐在教室中發愁。
就在這時候,他抱著一大疊厚厚的原文書走了進來。
「妳身體不舒服嗎?」他打量了括著腹部趴在桌上的水湄好一會兒,才放下書本詢問她。
「嗯。」水湄可以感覺到有一隻冷冷的手背正輕輕地貼在自己的額頭上。
「哪裡不舒服?」他落坐在她面前,臉上堆滿關切。
「我……」水湄抬頭望向這個俊逸的男同學,支支吾吾的不知從何啟齒。「呃…我……」
面對她的不自在,他更加不解的望著她時而抽搐的臉蛋。「會不會是盲腸炎?
還是吃壞肚子了?」他說著從背包裡掏出了些保濟丸之類的腸胃藥。
「不是啦,我……」水湄呻吟的推開他送到嘴邊的藥丸,咬著牙的衝口而出。
「我是生理痛啦!」
在最初的尷尬過後幾秒鐘,出乎水泥意料之外的,他馬上變得興致勃勃的一再詢問她,關於女人每個月固定會有的週期的事。而且不是很概括的問,他根本就是鉅細靡遺的想把這回事弄清楚。
「……真的很痛?怎麼個痛法?像拉肚子,還是……」他甚至打開筆記本,一條條的寫下水湄所說的答案。
水湄小心翼翼地回答他之餘,開始在心中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心理不正常?
愈想愈驚慌,相較之下肚子似乎也沒那麼痛了,她趁他不注意,拔腿就往外跑。
「巴水湄!巴水湄,妳等一下!」在水湄的身後傳來他的聲聲叫喚.水泥一聽之下更是驚嚇得不回頭,直接跳上她所見到的第一輛出租車回家。
在車上她懊悔的發現自己身無分文,把書本皮包之類的家當都遺留在教室內。
她只好回到璞園之後,再請阿霞姨代付出租車費。為此,她好幾天都不敢去上學。
有天晚上,當她坐在窗口喝著阿霞姨為她熬燉的湯藥時,阿霞姨卻通報有人找她。好奇的走下樓,她沒好氣的看著那個掩著她背包和外套的男孩子。
「對不起,我可能嚇到妳了。」稍後當他們坐在院子裡喝著熱可可時,他沉默了許久之後,突然這樣開口。
水湄在心裡斟酌著要怎麼說出自己的想法,但她還來不及說出來,他卻已經一古腦兒的說了一大串。
「其實,我真的帳羨慕妳。」他長歎之餘幽幽地說。
水湄卻會錯意的連連揮著手。「不要羨慕我,這是我姑姑跟我姑多家,我並不是像你們所以為的是個有錢的千金大小姐。事實上,我只是被他仰收容的孤兒而已。」
林育賢瞪大眼睛的看著水湄半晌,然後才皺著眉的大搖其頭。「我說的不是這些!」
「那你說的是什麼?」水湄詫然的端起杯子,一邊從杯沿打量著他,一邊在心裡嘀咕,這人能考上這數一數二的學府,難道真的是心理不正常的人?這未免也太可惜了一點!
他站起來走進九重葛花架下所形成的陰影之中,天上的烏雲王快速的移動著,不時會遮住明媚的月光,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不規則的亮光。
「我很羨慕妳能擁有女人的一切……一切!」他說完將手撐在支架上,落寞的看著遠方。「真的很羨慕……」
水湄訝異的忘了喝她的熱可可,此時烏雲止好掩蔽九娘。使她沒法子看清楚他的面孔。
「唔……我實在聽不懂你在說些什麼。時間不早了,你要不要早點回家休息?」她對眼前的情況感到有些不安,只得委婉的下逐客今。
「不要趕我走,我只是想要有個朋友而已。」他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帶著濃濃的感傷意味,「林育賢,我們是同學,當然也是朋友啊!」水湄隨口說著站了起來,想盡快結束這場談話。
「不,我要的不是那種空空泛泛的同學、朋友!我要的是一個能聽我心裡聲音的人;一個能分享我的喜怒哀樂的人!」他宛如發瘋了似的撲到水湄面前,用力的握住她雙手。「求求妳,不要拒絕我。我心裡有好多好多的苦,可是都沒有人能說!」
水湄掙扎的想脫離他的手。「林育賢,你放開我好不好?妳不要這樣!」
今她不知所措的是,這樣一個斯文俊秀的男孩子竟然在她面前,像個小男孩般的哭了起來。這使她更加的慌了手腳,只能愣愣地望著他。
「林……呢,你不要哭嘛。這樣很不好,我……呢……好吧,你有什麼心事就說出來,不要哭了嘛!」見不得別人難過的她,只得妥協的坐回椅上。
接下來的時間裡,水湄只能半張著嘴的坐在那裡,面對林育賢口中所說出的話,她必須非常非常的努力,才能將他所說的那個人和眼前這個剛進學校就風靡了許多女生的白馬王子連在一起。
為了為他保守秘密,更是因為他如此毫無保留的向她傾吐出自己所有的隱私,從此之後,水湄和林育賢成了相當好的朋友。
對於林育賢而言,因為在水湄面前他可以放心的表露出自己想成為女人的欲
望,不需加以隱藏;而之於水湄,她根本就將林育實當成了個姊妹般的相處,絲毫不顯突兀。
林育賢日前在一家相當大的航空公司工作,他是地勤人員。他這些年來,為了要成為一個女人下了很大的苦心,終於在前一陣子變性成功。現在的他,或許應該要改稱為她了,高姚苗條的身材,細緻優雅的面容,外加展現在舉手投足之問的秀氣,幾幾乎乎使初識她的人,根本難以察覺她留經是個男人的事實。
為此,她將充滿男性氣概的名字,由林育賢改為林玉嫻。使自己更是重新擁有另一個新的身份,展開這她嚮往已久的新生活了。
雖然她的上司曾經體諒的想將她調到高雄、甚或國外分公司。但她都拒絕了,她願意面對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因為那足她自己心甘情願的選擇〞
因為上作上的關係,她和水湄並不常見面,但是電話卻打得很勤。而她的支持,也是使水湄能走過裴星的不告而別和失去胎兒的痛苦的最大原動力。及至後來,銘雍的過世和松彥的危機,她更是充滿義氣的站在水湄身邊。
水湄支著頭的坐在沙發上,有點莞爾的想到玉嫻不只一次的向她描述自己被一些好色的日本人吃豆腐,還有些不懷好意的向她搭訕的老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