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藍雁沙
「黃金海岸。小妹,妳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我懷疑。哥,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對琰立的事情知道得這麼多。」雁菱悶悶不樂地盯著他看。「還有,你的外表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為什麼要讓我跟爸以為你已經死了?」
「停,停,我知道妳有一肚子的為什麼要問,我會一項一項地告訴妳的。小妹,哥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我被公司派到澳洲來受訓,我到的那天是星期六,因為這裡的人並不上班,所以我住進旅館之後,就想趁這個難得的機會好好地逛逛雪梨。
「我是在一家PUB裡面遇到琇芸的,也可以說我們是一見如故,她知道我剛到雪梨,所以提議由她開車帶我去玩。然後接下來幾天我們都在雪梨附近,到了第六天,她說她有個朋友在私人海灘辦PARTY,她邀我一起去,我想我也沒事,所以就跟她一起去赴宴。
「可能是我的好奇心害了我們。那天晚上我因為喝了酒頭有些疼,所以自己沿著沙灘散步。在那時候我根本沒有『私人海灘』這種觀念,因為在台灣,所有的海灘都是公有的。唉,反正我不知不覺已經侵入了別人的私有地而不自知,也就是在一塊岩石後頭,我見到了一些人正在搬東西,他們從小艇上搬下一包包的東西。他們原先並沒有看到我,可是我看他們都是東方人,並且說國語,所以我就自己先出聲向他們打招呼……」
陷入長長的沉思,文彬將車子停進一間農舍的車庫,拉著雁菱坐進另一輛小巧的吉普車裡,等他們再度回到高速公路,他才繼續說下去。
「那些人一見到我都很吃驚,這時我才發現他們說的國話的腔調很特殊,不是像琇芸那種華僑所說的,而是……而是像海的那頭的人說的,他們向我跑來,這時因為擔心而找來的琇芸也趕到了,她開著車子橫衝直撞地載著我離開那裡。接下來的幾天,我們忐忑不安的過日子,因為琇芸說那些人可能是販毒組織在走私毒品,那些人可能會找上我們以殺人滅口。」
「你們為什麼不報警?」雁菱皺起眉頭地說道。
「我們也想過,但琇芸說他哥哥在警方的紀錄中有優良事跡,上下議院中也有不少朋友,所以我們決定等她哥哥從美國回來之後再說。但是,我們發現有人跟蹤時已經太晚了,只好一路上拚命地逃。」
「在她哥哥從美國回來的前兩天,我們打了通電話給警方要求保護,但電話還沒講完就被切掉。我們本來打算先跑到北部的達爾文或南部的阿得雷得躲起來,就在我們打算到達爾文去的時候,那些人找上我們了。我跟琇芸開著車躲著他們,沒想到他們總是找得到我們。在我們決定回雪梨尋求警方保護的路上,被他們用大卡車夾撞,車子翻覆之後,我怕車子爆炸而把琇芸拉了出來,沒料到他們是真的一心一意要置我們於死地。」文彬愈說愈生氣,而到他抓著方向盤的手都冒出青筋。
「我只記得頭像是被什麼火熱的東西削過一樣,我立刻昏了過去,後來警方說發現我的時候全身都是血,子彈只是擦破我太陽穴附近的血管,所以才會流那麼多血,也因此救了我一命,但是琇芸就沒有這麼幸運,妳也看到了她的情形了……」他說著深深地歎口氣。
雁菱沒有吭氣地坐在旁邊。老天啊,哥哥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回來,雖然事情宛若電影劇情,但我仍要說,感謝老天讓哥哥還活著!
「警方將我列入最重要的人證,將來他們起訴毒販時需要我作證指控毒販。所以他們建議我詐死,這樣才能使毒販們不會再找我;而且他們仿照美國的做法,替我動整容手術,徹徹底底地更改我的外貌,連身份都改過了。我知道爸爸因為我的死訊而病倒時,我很憎恨自己的不孝,但我明白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妳的安全,雁菱,妳不該來澳洲的。」他抿抿唇,然後才有別深意地看著她。「我想都沒想過,妳竟然會跟琰立……妳明白我的意思!」
雁菱的臉剎那間紅得如旭日般的耀眼。「哥,我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對,我愛他。」
「我並沒有責備的意思。雁菱,妳已經是個大人了,妳可以做任何妳想做的事,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雁菱用手指在腿上畫著圓圈,無精打彩地問。「你擔心有一天我會失去他?或者你擔心我受到傷害?」
文彬伸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三下。「噓,我絕不會讓妳受到任何傷害的。雁菱,我所擔心的是這種由於文化衝擊和孤獨感所帶來的依賴,很難去斷定它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愛情。」
「哥,我並不在乎它是否永遠,因為世事多變,誰又料得到明天會發生什麼事呢?雖然它不見得能永遠持續下去,當然我私心裡會希望它永恆不變。但我不害怕,真的,我不害怕失去這份愛,因為它在我的心裡已經是永恆。」雁菱無視於文彬挑起的眉,輕聲地說道。
「雁菱……」文彬欲言又止的看著她,不停地歎著氣。
「哥,琰立永遠都會在我心中的,即使有一天我們必須分開,每當我想到澳洲,想到KOALA時,我必定會記起他的。」雁菱噙著淚水哽咽地道。
車程繼續在沉默中進行,雁菱心思複雜地想起現在琰立不知道會有多焦急的尋找著自己,淚水就不由自主地湧進眼眶。
「哥,我告訴琰立我要回雪梨去,現在既然我們要去黃金海岸,是不是可以讓我打通電話告訴他?免得他太著急了。」擦乾淚水,雁菱猛然想起的央求著哥哥。
「不行。」文彬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她的要求。
「為什麼?」雁菱手足無措的盯著他大叫。
「雁菱,我跟警方有協議,我必須善加隱藏自己的行蹤,因為他們為我把外貌跟資料都更改過的目的就是要保護我的安全,最起碼我必須活到指證那日,使毒販們都受到應有的制裁。這是我身為『保護證人』的責任,任何有可能洩漏我身份的舉動都必須特別小心,妳明白嗎?」
「可是,我只說我人在哪裡……」她猶然不死心。
「他如果問妳自己一個人怎麼可能到那裡去時呢?妳沒有交通工具,甚至連英文都說不好,妳教他怎麼相信妳呢?」文彬瞄了她一眼,淡淡地指出破綻。
「我……」雁菱感到自己如洩了氣的氣球般的,全身都沒有了力氣。
「小妹,據我所知,警方可能在這幾天之內行動,所以妳再忍耐幾天就好了。」
悶悶不樂地點點頭,雁菱只得將視線定在遙遠地平線的那一端,心中將這些日子以來和琰立相處的點點滴滴拿出來回味。
※※※
琰立深感挫折地坐在那間充滿煙味的辦公室內,在座的其它人都保持著禮貌又友善的態度,但他們對於他的問題卻一律迴避,沒有給他任何答案。
「怎麼可能她一個女孩子就平白無故的從旅館之中消失了?田先生,你再仔細想想,會不會是她要到什麼地方而先走了?」記錄的人員再一次的用這相同的理由反問他,這使得琰立已經快失去耐心了。
「不可能。我再重複一遍——這是不可能的事——她在這裡人生地不熟,況且她的語文能力並不強,所以她不會自己到處亂跑的。」琰立捺著性子的再說一次,對雁菱的擔心已使他按捺不住地往各種可能的壞情況想。
「這就奇怪了,旅館的職員並沒有人見到她離去……」記錄人員和進來的另一位看來官階較高的人員交換了個奇怪的眼神,合上了紀錄本走出去。
「田先生?我是毒品緝私組的米歇爾組長,我已經和雪梨方面聯絡了,由紀錄中我們知道你是位正直公義人士。」有著一臉落腮鬍地向琰立自我介紹。
「毒品緝私組?難道雁菱的失蹤跟那些販毒組織有關聯?」最擔憂的可能又再次跑進他心底,使得他不由得皺緊了眉頭。
「不,田先生,目前我們並沒有辦法證實傅小姐的失蹤原因,我只是想提醒田先生,最近由於我們大力掃毒,當然這一大部分也是由於田先生所陳情的結果,目前外頭風聲很緊。據我們所知,似乎有不少人對田先生相當不滿,揚言要報復。」
「讓他們來好了,我不怕。」琰立雙眸中射出凌厲的光芒,強硬地回答他。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在基於警方的立場,我們要勸你小心一些。」米歇爾棕眸閃動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