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藍雁沙
土豆跟二呆正咬著筆桿,瞪著教室天花板發呆,田雞則是打著瞌睡,有一搭沒一搭地在考卷上畫著字。看土豆跟二呆那個模樣,似乎是非常迅速即寫好卷子,現在正無聊地等著交考卷的時間。
維揚翻開學生的成績登記表,很奇怪的是每次考這份A卷時,他們三個都可以考很高的分數,而且幾乎是卷子發下去沒多久即寫完。但若是用另一份B卷時,就只見這三個寶貝在那裡搔首抓腦的寫不完卷子,分數通常也都是慘不忍睹。
他凝視他們三個那百般無聊的神態,當機立斷的走下講台,走到他們座位之間。
「土豆、二呆、田雞,寫完檢查過了沒有?」他很滿意地看到不只這三個寶貝,連其它學生的瞌睡蟲似乎也被他的聲音趕跑了。
「檢查過了。」土豆懶洋洋地說道。
「寫完了。」二呆則是趕緊坐正了身子。
「好了。」田雞推推鼻頭上厚重的眼鏡,小聲回答。
「那好,你們三個跟我出去。」維揚轉向其它學生。「其它的人繼續寫,班長待會兒時間到就收考卷。」
土豆、二呆跟田雞三個面面相覷,忐忑不安地跟著維揚向他的辦公室走去。三個人在維〞
揚身後,輕聲地討論著「我武維揚」找他們到辦公室幹什麼?但截至他們依序排排站在「我武維揚」面前為止,他們仍然摸不著頭緒。
「土豆,你老實說,你哥哥是不是把他以前用過的考卷都拿給你了?」維揚坐在椅子,用手指敲擊著桌面,朝他認為最有可能的原因下手。
「沒有啊!我們搬家的時候,我媽就把我哥以前用的舊參考書跟考卷都扔掉了。」土豆將重心換到另一條腿上,茫茫然地說。
「是嗎?二呆,你姊姊在立人國中教書,是不是她也拿總複習卷給你寫過?」維揚將問題轉向胖胖憨憨的二呆,他雖然憨,但還不敢扯謊騙人。
「沒有喔!我姊姊是教家政的老師。她只會帶很多她們學校女生上家政課做的咖哩飯,還有小餅乾給我吃,她沒有拿考卷給我。」二呆結結巴巴的大聲辯白著。
維揚詫異地揚起眉,不是土豆跟二呆,那麼會是父母都是高級知識分子,極端注重孩子分數的田雞?
「田雞,你老實說,你父母是不是買了跟我們用的一模一樣的複習卷給你了。」維揚蹺起二郎腿,專注地看著也是滿臉不知所措的田雞。
田雞習慣性地推推他那厚重的黑框眼鏡,猛然地搖著頭。「沒有。我爸爸說一天到晚寫考卷是填鴨式死背的教育,所以他運參考書都叫我不要看;因為字太小了,我的近視會加深。他都是買百科全書跟其它的課外書給我,可是我到現在都沒有看喔!」
維揚沉吟地看著他們三個人,諒他們也不敢扯謊,可是他們這種成績分佈太明顯了,教人不得不起疑……「那你們三個告訴我,為什麼每次考這份A卷時,你們三兩下就寫好了,而且成績都接近滿分;考B卷時,你們的成績卻不怎麼樣?根據其它同學的說法--B卷比較簡單喔!」
維揚蹺起的一二郎腿隨著辦公室內輕柔的音樂,緩緩地打著拍子,他緩緩的將三個學生打量一遍。「還是,有人作弊……」
他的語音仍飄蕩在空氣中,三個小毛頭馬上像搖波浪鼓似的,不約而同的搖著頭大聲否認o「我們才沒有作弊,考卷上的題目我們都會寫。」土豆是他們三個之中最敢講的人,他理直氣壯的說。
「對啊!題目我們都看過了嘛!」二呆也附和著。
「就是說嘛,我們在冰店西施那裡就看過題目了,當然會寫,我們是童子軍,不能作弊的啊!」田雞話還沒說完已經吃了土豆一肘子,他納悶地望著給他白眼的土豆。「我說的沒有錯啊!我們在冰店西施那邊已經寫過考卷了嘛!你幹嘛K我?」
二呆二話不說,提起腿就往田雞的腳盤上踩下去,並且佯裝無事地瞄著天花板。
啊哈!原來是考試前先寫過考卷了,維揚興奮地坐正身子,只是「冰店西施」?那是什麼玩意兒?
「你們幹嘛都K我?我又沒有說錯!」田雞痛得齜牙咧嘴,表情無辜地問著他的死黨。
維揚默不吭聲地盯著他們三個看,他非常明白自己這樣盯著學生看會收到什麼效果,果然他們三個人馬上噤若寒蟬,不發一言地低下頭,只是偶爾偷偷抬起眼皮,偷瞄他一眼,接觸到牠的眼神之後,馬上又垂下眼瞼。
「好啦,你們給我老老實實的說,那個什麼『冰店西施』,怎麼會有我們一模一樣的考卷?」維揚端起杯子,徐徐地喝了口茶,等著他們回答。
三個人你看我,我看他,他又看你,過了一會兒,還是土豆先開口:「冰店西施她家開補習班,我們都有去她家的補習班補習。」
「冰店西施?為什麼叫她冰店西施?」維揚不怎麼感興趣地問道。這年頭賣檳榔有檳榔西施,賣臭豆腐有臭豆腐西施,連賣冰都有冰店西施!是不是就像以前在金門服兵役時,滿街的彈子房西施、冰果室西施一樣?
「我們也不知道,附近有很多阿兵哥,每次看到她都叫她冰店西施嘛!所以我們也跟著這樣叫她。」二呆補充地說道,土豆和田雞在一邊點頭如搗蒜般。
「老師,她很漂亮哩,起碼比魔女漂亮一百倍,而且她又不會罵人打人。」田雞不甘示弱的地補充著。
「亂講,她起碼比魔女漂亮個一千倍、一萬倍。又不像魔女一樣『恰北北』!」土豆以很大的聲音蓋過其它兩個人的聲音大叫。
維揚掩住臉失笑的搖著頭,原來是那些阿兵哥的傑作,這三個小毛頭八成沒聽過「當兵兩三年,母豬賽貂蟬」,什麼西施、楊貴妃都會出籠哩!
感覺到氣氛有些異常,他一抬起頭就看到學生們口中的魔女--李月雲老師,正蹬著她的三寸細高跟鞋,面罩寒霜的向這頭投以帶刺的白眼。而且似乎非常不悅地將手中的作業本用力往桌上扔去,巨大的砰響聲,引起辦公室內其它老師的注意。
土豆、二呆跟田雞則是臉色慘白,神情忸怩地望著他,土豆的眼神快速轉動著,似乎正在打什麼主意。
「呃,方老師,我們班後面的水溝長了很多野草,藏了很多的蚊子,叮得我的學生都快受不了。我剛才經過你們班,其它的學生都在自習寫考卷,這三個調皮鬼是不是又犯錯了?
正好可以處罰他們去拔草。」魔女狠狠地瞪了一眼土豆他們,然後晃動她不怎麼能見人的身材走過來。
維揚馬上心領神會,看樣子她是聽到剛才的話了。他看了眼手足無措的學生們,很快的在臉上堆滿了微笑。「李老師,恐怕他們沒有空去拔草,因為他們現在要給我回教室去抄課文,抄歷史課本第三冊第十章全部,聽到了沒有?」他朝偷偷鬆了口氣,但馬上又愁眉苦臉的學生說。
「聽到了。」三個人垂頭喪氣地正要走出去,又被維揚叫住--「把補習班的電話給我。」維揚抓了紙筆遞過去。
三個人狐疑地對看了一會兒,才在紙片上寫下一組電話號碼。他將紙片放進口袋,瞧見李老師仍神情憤恨的站在那裡,他詫異地望著她。「李老師,還有事嗎?」
「你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地饒過他們?你沒聽到他們叫我什麼嗎?」李老師因過於氣憤而使頸部浮起青筋,配上她那坑坑洞洞欲蓋彌彰的臉,使她看起來格外顯得很詭異。
「什麼?我聽不太懂,我只聽到他們在說什麼魔女不魔女的,敢情李老師認為他們說的是妳?不會吧!」維揚拿起了電話輕快的說著。「小孩子就是愛取綽號,這也沒什麼,一笑置之就好了嘛!」
「你……」李老師的臉因過於激動而漲紅,她磨著牙地轉身坐回她的座位上去,故意用力的搬動那些作業及考卷,搞得全辦公室的人都對她投以白眼。
「冰店西施……我倒要看看妳是何方神聖了?」維揚說著緩緩的按著電話鍵。
一眼見到幾乎快要七竅生煙的魔女,維揚莞爾地低下頭。其實學生幫老師取各式各樣綽號是很平常的事,若不如此,怎麼讓他們發洩因升學考試而積壓的苦悶?對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們,過來人的我們又怎能太過於苛責他們?況且,我們自己不也是這樣一路走過來來維揚自己也知道學生們在背地裡為他取了很多綽號。大都是因為他的名字所帶給他們的聯想--什麼「掌門人」、「武林至尊」、「混天教主」乃至「我武維揚」。但他都是一笑置之,因為比起他自己在這個階段時,為那些老師們所取的綽號,這還是小巫見大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