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蘭京
「不要忘記每天還是要處理藥草。」額寅大夫不在乎她的死活,倒很重視他好不容易拐來的打雜人手。
「我知道啦。」他這人有沒有同情心啊?
「你不喜歡大伙對你的愛戴?」怪哉,布占泰還沒碰過這種女人。
「他們對我期望太高了,我覺得壓力好大……」她的語調和腦袋越來越低。「我根本不會超度,也不會祝禱,教我怎麼去引領那些受難士兵安然升天?」而且她還很卑鄙地利用他們的信賴去脅迫宣德聽命於她——雖然起義失敗,她還是覺得自己亂小人一把的。
「我是不太懂你們女人家的心思啦!」布占泰優雅的輕托下巴,「可是營裡的兄弟們想得恐怕沒有你這麼多,大家只是奇怪平日看你到處作威作福,精力十足,最近卻老躲在帳裡不肯見人,大伙都有點想念。」
「想念我?」她指著自己瞠眼大叫。
「是啊,加上秋天已近尾聲,部分士兵將要帶領牲畜們移往秋冬之際的牧場,想和你再見,恐怕得等來年。」
「這樣啊……」她現在反倒為自己的逃避行為感到不好意思。
「去吧去吧,外頭的布庫們正打得起勁,你儘管放心出去看熱鬧吧,沒人會有空跟你計較這些小事。」額寅大夫不耐煩地攆她出去,他有要事和布占泰談。
「啊?打架?什麼是布庫啊?」她的兩側修好立刻閃出好奇寶寶的興奮光芒。
「你出去看不就曉得了。」額寅大夫半推半趕地哄她走。「快去快去!晚了就沒好戲看了。」
「好!」一聽到有好戲,她馬上衝出去。在軍醫帳內整整捱了一個多星期,她早快悶壞了。
「好一個奇葩。」布占泰佩服地歎了口氣。「這活蹦亂跳的性子簡直像是個男孩兒似的,偏偏生得一副仙女般的嬌媚樣,真是怪胎一個。」
「宣德大人向順承郡王借兵守衛塔密爾的事,下文如何?」額寅大夫只對正事有興趣。
「順承郡王那兒遲至今日才給咱們回音,而且這回音還氣煞了宣德大人。」
「順承郡王不是派人來了嗎?」
「是啊,他是派人來了,派他的兒子圖都來,可宣德大人希望他派來的是能補塔密爾不足的軍力。」派個小子來有個屁用,拒絕借兵也犯不著如此做作的手法表達歉意。
「這下可好,咱們這兒後備軍力不足,郡王又擁兵不動。這教宣德大人怎麼防衛隨時偷襲的敵兵?」額寅大夫也歎起氣來。難怪他的藥方始終不見良效。宣德一人日夜勞心勞力,背傷未癒,現在又加上肝火旺盛,教他怎麼——
帳外一陣熟悉的興奮尖叫與嚷嚷,嚇得帳內心事重重的兩個男人差點滾倒在地。
「原來布庫就是指摔跤手。」悠理站在圍觀的士兵群中拍手大叫,場中的兩人摔得更是特別起勁。
大家招呼悠理就像招呼親朋好友似的,她沒有格格們那種高高在上的難纏架式,也沒有小家碧玉的扭捏怯懦,從不計較什麼尊稱禮教,也沒把大家當弄虛作假看待過,好相處得很。
她原以為大家會介意她無法替陣亡士兵超度的事,沒想到竟然是士兵們反過來為他們強人所難的態度道歉,讓她感動得要命。
這些駐軍也真慘,先是慘遭爆炸,失去自小一同從軍的兄弟或戰友,再來又為了轉移牧區而分離,他們沒電視電影可看,沒PUB可去,也沒有東區美女或西區辣妹可以泡,既沒KTV又沒撞球,籃球,保齡球可打,成天不是操持軍務防衛敵人,就是輪番站崗或放牧牛羊,慘哉慘哉!
與其為她無法替死人超度的事計較,不如想想該怎麼替活著的人加油打氣,早早振作起精神。
「這樣吧!」悠理突然開口道:「我建議大家應該辦盛大的布庫賽,把氣氛弄得熱熱鬧鬧,而不該只是兩人上場,大家圍觀而已。雖然不久部分的人就要因遷移牧區而離開,可是我希望你們能分離得神采奕奕的,別老這麼垂頭喪氣。」
「好是好,可是……」
「行不通的,算了吧,光宣德大人那關就……」
「是宣德的問題是吧,那我去替你們當說客。」她一副「包在她身上」的架式就跑回軍醫帳去,士兵們想阻止也來不及。或許,每個人心裡對這個提議都有點渴望,是悠理將他們的期望付諸實施。
「布占泰,宣德在哪裡?」她衝進軍醫帳裡放聲大喊。
「要稱他『大人』!」布占泰已經跟她講過幾百次了,「宣德大人在大軍帳內,他和順承郡王的兒子在商談要事,而且是關乎塔密爾安危的……幽靈姑娘,你跑哪兒去?」他失聲大叫,嚇得快快起身走出來。
「我去找他談重大軍情。」她像小火箭炮似的急急殺往大軍帳方向。
「不行!幽靈姑娘!」布占泰臉色慘白地緊追過來。「大人在談要事,不得干擾,而且他今天心情很不好……」
他還沒來得及抓住悠理,她就已經衝過守衛的阻攔,攻進氣氛肅殺的大軍帳內。
「宣德大人,我有話跟你說!」她急躁的高聲宣佈完她的諭令,才赫然看清此刻帳內駭人的對立狀況。
整座大軍帳內站著一圈凶悍的士兵,個個森然不語,地毯上坐的兩個男人身後也各有各的侍衛,氣氛凝重,劍拔弩張的危機感壓迫著每一個人。現在冷眼狠盯她的那個白馬色魔王子尤其可怕,光用眼神她就能瞭解他有多想當場掐死她。
「呃……嗨,宣德大人,我想佔用你一點時間,談談一件小事,OK?」她馬上收起之前的囂張,擺出一副小女孩的純真嬌態。
又來攪局!每次他在為軍務忙得焦頭爛額之際,她總會找些雜七雜八的閒事來煩他。三番五次的無禮造次,足以讓她被處死,他是發了什麼神經竟讓她奇跡似地活到現在,自找麻煩?
「對不起,那我出去了!」顯然她來得很不是時候,也過分唐突。「我……等你有空的時候再跟你談,告辭了。!」
「等等,先別走!」與宣德對坐的那名年輕將領輕聲叫住悠理。「宣德大人,反正我們之間的事怎麼談也談不攏,何不聽聽這小姑娘的急事,緩和一下情緒?」
宣德強忍盛怒的拳頭霎時繃緊。的確,要不是悠理及時闖入,打斷了他們幾乎引發衝突的緊張氣氛,他或許已經忍無可忍地拔刀直抵對手的腦袋,可是比起與人火爆對峙,他更恨別人路途打斷他手邊的正事。
「我……真的可以說嗎?」她看宣德好像快悶炸了。
「沒關係,你儘管講。」那人和善的笑容鬆下了悠理畏怯的壓迫感,反正和宣德的對談他又不急,是宣德自己一個人急而已,先來聽聽眼前粉雕玉琢的小美人有啥要求比較有趣。
「是這樣的,我覺得自從彈藥庫爆炸後,每個人的情緒都受到影響,雖然重建駐防區的工作很重要,但重建每個人的心理也很重要。」
她刻意停下來凝視宣德,顯然在等他的附和,可是他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此時已經行禮進帳來的布占泰,連忙在悠理身後低語,勸她別再多說,快快出去。
「還有呢?」與宣德對坐的那名和善男子卻鼓勵性地微笑著。
「我在想,要不要在士兵遷移牧區以前辦一場布庫大賽。」
「布庫大賽?」男子對她的提議顯然很有興趣。
「因為這種熱鬧的活動一來可帶起氣氛,二來可轉移一下大家悲傷的情緒。而且這種比賽需要體力、耐力、技術性,也可以算是士兵們體能訓練的一種,不光是單純的娛樂而已。」她一直興高采烈地對著宣德的側面說,始終得不到他的反應。
他怎麼了?覺得她的提議不好嗎?
「你對布庫這麼瞭解?」那男子不禁微微訝異。
「也沒有很瞭解啦……」宣德為什麼一直在皺眉頭。「只是以前常在有線電視上看摔跤頻道而已。」
「什麼『殿試』……你說的是什麼?」那男子愈聽愈迷糊,布庫賽怎麼會和科舉殿試扯在一塊兒?
「宣德大人?」他為什麼一直不說話?
「幽靈姑娘,我們快點退下吧,宣德已經在生氣了。」布占泰拚命拉著她耳語,眼見悠理就要被說動,卻讓男子開口打斷。
「你是什麼人?幹嘛一直拉拉扯扯地不讓她說下去?」男子指著布占泰斥責。「不經允許你就擅闖入內,看我怎麼罰你,來人!」
「等一下!」宣德和悠理現同時喊出這一句,她意外而驚喜地看向宣德,而他的回應卻是一臉冷冽。
「你要說什麼?」宣德難得終於開口,悠理就像個小孩子似的興奮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