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蘭京
麼可能還會嫁你為妻!」
雍華面色如冰,寂然冷凝,凍結寶兒憤慨的神情。
之前的幸福遠景,頓時粉碎。
第九章
「你該死,居然對雍華格格說那種話。」
寶兒板著臉,高高舉著送來密室給三昧的餐點,被他罰站訓話。
「格格為你做了多少事,就算你腦袋笨得一點都察覺不到,也沒有權利對他講如此幼稚又殘酷的話。你會這樣冒犯你以前的主子嗎,你會在你主子面前亂耍情緒嗎?」
好像不會。她愧疚地將下巴抵向胸口,俯首嘟嘴。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在雍華面前老會變得特別任性……」
「任性是一回事,不懂事又是一回事。你知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三昧如嚴父般地厲聲重斥。
「我知道我說話可能太過分了一點,但是我──」
「不准狡辯!」
她不甘願地扁嘴。最討厭這項戒律。
「你覺得自己很冤枉、很委屈是不?格格受的委屈比你多了二十幾年,他有多少話想講都不能講、
多少委屈不能說明,你還有臉為自己申冤?」
「想講就請,何必憋著?」
三昧氣得差點一掌打過去。「你們這些個混球,一個比一個天真,一個比一個愚蠢。格格容忍這麼多年,遲早會忍出毛病來。」
「他為什麼不能說?」
「他要說了還能活到現在?」
寶兒見三昧坐下長歎,連忙興奮地打算放下沉重餐盤也坐下來,冷不防遭他狠瞪。
「誰叫你坐下的?給我站好,東西舉高!」
她一臉苦瓜相地站回原來姿勢,雙臂酸得發抖。
「你記著,你的元卿主子能活到現在,是托格格的福。這份恩情元卿貝勒可以不知道,你卻不能不記好。」
「為什麼?」
「當時『四靈』下的命令,是要格格除掉這個老在探查他們底細的煩人貝勒,格格卻老愛在任務上
動小手腳。人家下令說。要他去阻止元卿貝勒對『四靈』的偵察行動,好,他去打傷對方雙眼,算是阻止。可是人家的意思是永永遠遠地除掉這個心腹大患、永永遠遠地終止他的一切偵察探索,格格耍的小把戲,讓自己付出慘痛代價。」
「他怎麼了?」
「被懲戒。」三昧憤然指控。「你們這些人,什麼事都只看表面,光會動嘴皮子卻從不用腦筋。你
們自以為瞭解雍華格格,瞭解個屁,根本只是瞭解你們自己對他的胡亂臆測而已。說是認識格格很深,實則也不過認識那麼一丁點,就以為那是全部,就以為自己瞭解得很透徹!」
「是他什麼都不說──」
「話都被你們說完了,他還說什麼!」氣煞三昧。「你們哪個人學會用耳朵去好好聽過?每個都只
會用嘴巴不停地說、說、說!」
「我也有替他說過話啊。」
「我是要你『聽』他說話,不是『替』他說話,你到底有沒有聽懂?你還嫌替他胡說八道的人不夠多?!」三昧幾乎快掌掌拍爛桌面。
啊……雍華好像真的很少說什麼。
「你有沒有問過他為什麼老是刻意安排與他搭檔的新手殉職?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麼非得這麼做?你曉不曉得每回他想得饒人處且饒人,那些貪功的新手卻毫無人性地趕盡殺絕,爭取賞酬,卻讓他去背這殺人魔的黑鍋?」
「但是──」
「沒錯,格格他也有趕盡殺絕的時候,但碰到可以手下留情的時候,誰領過他的情?誰感受到他殘
存的良心?他想放人一條生路,搞不好還會被懷疑成另有企圖、居心不良!」
寶兒啞然。
你為什麼硬要找死?
這世上好像除我之外,每個人都是英雄好漢,每個人都不怕死,我卻老自作多情地去替人家珍惜那條命。
何苦呢?又有誰領過我的情?
她忽然明白雍華當時蒼茫笑容的含意。
「他何必這樣呢?他……可以直接明說啊。」
「說什麼?當著貞德郡主的面明說他之所以趕你出冷泉苑,是為了避免你遭到郡主毒手嗎?」
他那是在保護她?
「雍華想太多了吧,貞德不是壞人──」
「你看你現在是站哪邊說話!你想這樣他還有什麼好直接明說!」說了等於白說。
連三昧都吼到絕望了,垂頭感慨。
「我本來以為,你會是格格的一線生機。」如今這個算盤顯然打砸。
「你為什麼要跟貝勒爺聯手,讓我混進來?」
「因為他答應我,可以幫助格格脫離『四靈』的掌握。」
寶兒愈發覺得氣氛凝重。「『四靈』是不是真的很壞很可怕?如果真是這樣,雍華為什麼一定得屈
居這種人手下?」
「為了王爺。」三昧彷彿蒼老了十多歲。「為了王爺,他可以違背自己的意願從小扮女裝;為了王
爺,他可以忤逆自己的良心化為厲鬼羅剎。他為了這個阿瑪,幾乎毀了他自己,結果得到了什麼?王爺眼中甚至根本不認為有這個兒子存在。」
有的只是一個他二十多年前就想征服的幻影:雍華的親娘。
「雍華格格對他來說不過是顆棋子。愈是踐踏他,王爺愈有報復他親娘的快感。我已經勸格格多少年了,他都不聽,還是像他小時候剛接來北京時那樣崇拜他阿瑪,渴望父親的接納。」
「你很關心雍華嘛。」
「這是當然的。若非王爺當年強娶了他親娘,格格他……應該會是我的兒子。」
寶兒張口大愕。
「別亂想,格格他確實是王爺的種!」這死丫頭,笨到非得別人把話說破了才會懂。「我是要你記清楚,你元卿主子的命是格格救來的。」
「可是我主子的眼睛──」
「格格下手之精準,無人能及,他若想把對方打傷,就絕不會打瞎。倒是當時躲在暗處的搭檔,差
點為了搶功而一棒打破元卿貝勒的腦袋。要不是格格急救得當,你的元卿主子早癱在床上變廢人。」
「真的假的,雍華有這麼厲害?」
「他精於解毒,才擅長下毒;先學會救人,才知道如何殺人。比起那些只會胡砍亂砍、逞兇鬥狠的蠢蛋,他才是最上等的高手。」
「喔。」但這還是改變不了主子雙眼失明的事實。和雍華在一起,就是背叛主子。
「你這個死腦筋哪……」三昧無奈甩指。「罷了,死腦筋也總比死沒良心來得好,你主子不算白養你了。」
「你好好兒用飯吧,我要去貞德那兒了。」她擱下餐盤。
「你找她幹嘛?」
寶兒猶豫了一會,才勉強招供。「我想去跟她把話講清楚。貞德是好人,我也很喜歡她,更明白她
和雍華有婚約在身。可是……我不能不做壞人了,因為我太喜歡雍華,不能和別人分享他,所以……」
「就算她會跟你翻臉,你也絕不放開格格?」
「嗯。」她充滿罪惡感地低頭扳手指。「連我都沒想到,我竟然會是這麼壞的人……」
「哼。」三昧勾著嘴角安然扒飯。「若要比壞,你的段數還差得遠了。我建議你,這些老實話先擱在肚裡,只要告訴她兩件事,你就能看到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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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事?」
貞德在她華美的花廳裡興奮地笑問。
寶兒舔著雙唇,坐立不安。
三昧幹嘛叫她來這裡提這麼奇怪的兩件事,又能看到貞德的什麼真面目?
「是、是這樣的。」寶兒灌口茶企圖鎮定,卻狼狽地嗆得滿桌都是。「我聽說,雍……雍華打算恢
復男兒身,不再扮格格了。」
這確實是聽說──聽三昧胡說。
「是嗎?」貞德冷然停下輕拍寶兒背後的動作。
「成親之後,他當然不能再扮女人,得像個男子漢大丈夫般地呵護自己的妻子,免除錦繡釵飾的累贅,擺脫陰柔秀麗的舉上。男人就該有男人的樣子,笑嘛就張口哈哈大笑,坐嘛也可以豪邁地敞開兩腳,掏掏耳朵,挖挖鼻孔,閒來打個赤膊,曬曬胸毛。你若嫁給他──」
「誰要嫁給那種噁心的東西!」
貞德失聲打斷寶兒老實的背誦,害她張著小嘴,不知接下來該說什麼。
「什麼鼻孔、胸毛……簡直噁心、噁心!」
寶兒呆呆眨巴大眼,從沒看過貞德如此狂暴。
「這……很正常啊。男人本來就是這樣,只是在人前常常裝得比較高尚。」她繼續背。「不過雍華
應該比較好,他教養好,長相好,性情好,算男人中的男──」
「不要再跟我提男人這兩個字!」貞德厭惡地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討厭死了!」
「喔,對不起……那我……」
「不是,我不是說討厭你!」她急忙柔聲拉住寶兒。「別急著走,你難得主動找我聊天,再多待一
會嘛。我叫廚子弄了些很可愛的小點心,你不吃的話,我會很難過的。」
貞德好像很容易難過。
「留下來嘛,好不好?」她忽而由方纔的激烈暴躁轉回平日的撒嬌甜膩。「我可以像上次一樣幫你
梳頭髮喔。我還特地為你的髦發挑了幾個合適的髮式,順便挖出了幾套可以搭配的袍子,你一定要試試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