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決明
「這是另一種向我表達反抗的方式?」閻羅冷冷注視她許久,似笑非笑的唇畔是殘酷無情的弧度。「更有骨氣,你何不乾脆讓白雲一劍刺穿你的心窩,省得浪費我擰斷你頸子時的力氣?」他已經告誡過她,別妄想能勝過白雲一絲一毫,而她竟還主動向白雲挑戰?
這愚蠢的舉動這比她武試時敗給黑無常更教他怒火中燒!
很好,她總是盡其可能地反抗他的一切,挑戰著他薄冰似的耐性!
她靜靜盤腿坐在修武居場中,任閻羅含焰的眼神及寒冰的言詞責難。
長指挑勾起她的下顎,逼迫她對上暗綠魔瞳。
「記得你說過的話?」
「要殺要剮隨便你。」她重複當日的誓言,閉上雙眼,等待厚實的掌掐斷她細白的脖子。
「反抗。」閻羅臉龐貼近她的,氣息噴灑在她耳畔,「讓我瞧瞧你能反抗到何種地步!」
在她還來不及反應時,身子已讓結實有力的臂膀抱起。
「你要做什麼!?」她驚呼,與近在咫尺的墨綠冷眸相對。
「你的命隨我處置。」閻羅冷冷提醒她,勾起殘酷笑痕,「我太縱容你的任性及反骨,是我高估了你,你不是練武的料子。或許,另一種身份更適合你。」
她任他摟抱在臂間,慌亂是她眼底唯一存在的情緒,攀附在他肩上的十指死白地戰慄,不明的恐懼席捲而來。
另一種身份?以殺人為業的閻王門除了殺手一職之外還能有什麼身份!?
他大步跨開,毫不在意沿途魑魅魑魎好奇又不解的道道目光,她低垂著頭,披散的青絲成為最後一道破碎又薄弱的掩護。
她想求救、想求饒,所有翻滾在腦海的念頭卻讓僅存的傲氣硬生生壓下,連同眼眶裡打轉的淚。
她索性閉緊眼簾,隔絕一切透過水眸所能見的污穢及不堪,而急促的心跳聲卻越發清晰,來自於他的舉動。
伴隨著他的足音,她無法分辨身處何方,直到她被放置在軟柔的錦被之上、直到屬於他的熾熱體溫覆在她身上、直到偏執激狂的唇舌擒獲她的唇,那神似於他的霸道氣息及毋需親眼見到便能清楚勾勒成形的暗鷙壓力,讓她確定,這裡是他的寢房,她未曾到過的禁地。
彷彿要將她吞食入腹的力道嚙咬啃食著如蚌殼般緊合的唇,冷硬的厚掌順著肌理分明的頸胛溜滑而下,鑽入白衫裡。
即使閉眼不看,她依然能感覺那道濃灼的魔綠目光落在臉龐的情景。她掄緊雙拳實於身側,彷彿拳兒間所掌握的是她僅剩的自尊及頑強,若是鬆了絲毫力道便會煙消雲散。
他的唇舌放棄攻陷倔強的牙關,轉移陣地吻上小巧耳垂,大掌已然剝除層層礙眼的衣裳,握住一隻小巧凝白。
「這般單薄的身子,恐怕一壓便會斷了骨頭吧?」說話的氣息吹拂在她敏感的頰邊,帶著炙人的笑意。
她無語,不理會他挑逗的問句。
閻羅凝視著她不肯放鬆、僵硬得猶似死屍的嬌軀,單手勾起她腰間一併坐起,如瀑的長髮在背脊間晃蕩一片驚人美景,也使他更俐落褪盡衣物,她靠在他肩上,突地張開嘴狠咬上結實的臂肌。
白牙正巧陷落在他左臂駭人的閻王兒面刺青上。
閻羅不怒反笑,同時低頭在她身軀同處烙下吻印。
每一吻咬間連隨著一聲迸出喉間的沉笑,而她兀自不鬆口,傻傻的以為如此舉動便能將他加諸自身的羞辱反擊予他。
游移探索的手離開她勻稱身軀,沿著她的臂膀撫逗,在觸及她右手臂包紮著劍傷的布巾時,瞇起危險雙眸。
無名的怒意湧上他深刻五官,他加重掌間的力道,長指扣住她雙腕釘握在枕畔,十指一攤,包裹住她握得發白的拳,他彷彿將注意力全數落在不肯屈服的指頭,試圖扳開硬石般的拳。
她難擋巨龍之力,被迫與他十指交纏,他的掌心貼著她的,但得不到她的回應。閻羅貼著她的臉,近到彼此的氣息猶若相交不分。
在他挺身貫穿她的同時,憐我吃疼地握緊雙掌,也一併牢牢握緊掌間的他。
她的身體在抗拒他,卻推阻不掉他強力又霸道的佔有。
不!她不害怕!她絕不承認發顫的身軀及不穩的氣息是因為恐懼他異常的強逼。
貝齒深陷發紅的唇瓣,朱艷的血滴點綴其間。
「哭什麼?」他問得好輕好柔,混雜些微激喘,溫暖的唇瓣覆上她眼簾吮去懦弱的珠兒,「你合該是我的。」
她合該是他的……早在他買下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命、她的發、她的唇、她的一切一切都是為了他而生存。但她竟不自量力地反抗他、違逆他,所以這是她應得的懲罰嗎?
從頭到尾她壓根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順著他一手勾勒的未來向前行,練武、殺人全無法由她自主,而現在,他連她的身體都要一併接管……
眼眸越合越緊,卻越發清晰感覺到他在她身上放肆的律動及喉間粗重的喘息。手臂上的劍傷好疼……身子好疼……心……
也是。
麻痛感襲上她的咽喉,是他的吮嚙,像只狩獵的狂獸扣住獵物掙扎求生的弱點,再稍稍施力便會扯裂她。
而她就是無力逃離生天的弱者。
在迷霧魂消之際,他的嗓音帶著勾引笑意竄入她耳內,字字如雷貫耳——
「你這輩子,只能陪著我一同沉淪幽冥地獄,不得超生。」
※※※
沉淪幽冥地獄,不得超生……
她上輩子或許犯下不可饒恕的重罪,導致今生必須傾其所有來償還前債。他所說的不得超生,就是她現在的處境吧。
何其不公呀!虛無前世的記憶之於她,猶如夢醒煙散般不明,而她卻必須為此空虛不實的過去償罪?
睜開無眠的杏眼,她的螓首枕在他臂上,他的發參雜其間,縷縷墨黑細絲牢牢纏縛她,像一張綿密的網,令她無力掙脫逃離。仰著頸,對上他沉穩靜寢的容顏,她從來沒如此貼近凝睇過他,或者應該說她從不敢如此貼近打量他,她知道他是相當好看的,深刻輪廓及異色鷹眸在在顯示他外族的血統,高揚不羈的劍眉如同展開雙翼的空中霸主,又傲又挺。
她的目光落在薄長的唇,想像著以往句句似冰的話語由此而吐的情景,想像著以往勾勒出不帶笑意的弧線,那時的他最駭人、最令人不寒而慄。
「你在逼我恨你嗎?」她喃喃自語,指尖在觸及他雙唇之前又喪氣地收回。他總是如此不顧她的意願,一意孤行。
「我的無能及失敗,你滿意嗎?我的反抗及挫折,你享受嗎?」她垂下眼睫,在眼窩處畫出微暗的扇貝陰霾,「將我逼到如斯地步,難道你真不擔心我終有反擊的一日?」
他依舊沒醒,均勻的吐納是他唯一的反應。
憐我輕巧撐起身軀,裸身坐在床沿,失神地看著糾纏散落在地上的黑、白衣衫。她該為自己逝去的貞節痛哭失聲嗎?或是趁著閻羅沉睡之際,親手終結他罪惡的性命?
歎口氣,她彎身撿起白衫,一件件套回冰冷輕顫的身上。悄悄推開房門,耀眼的日芒直透瞳仁,她舉手瞇眼,彷彿在烈日的照射下她便會煙消雲散般的躲避,像個鬼魅這想法令她害怕,她終於如他所願變為沉淪暗夜的魔物嗎?
穿過重重院落,她刻意避開魑魅魍魎聚集的數個場合,畢竟昨夜閻羅大剌剌將她抱回房去的那幕恐怕早在其間傳開。是心境改變所帶來的影響嗎?她在不經意間遇上的魑魅魍魎朝她展露善意笑容,也讓她心虛不已,彷彿自己赤裸裸攤在眾人眼前,供人指指點點。
昨夜的一切不該帶來任何改變,她的新身份仍是閻王門的「白無常」,毋庸置疑。她不會因為身子歸了他,便理所當然將他視為夫君、視為她的一切。
嘻嚷聲在轉角不遠處傳來,她緩緩走在石欄旁,瞧見數名魑魅魍魎領著十來位五、六歲小娃兒,若她料想不差,這些天真傻笑的娃兒將來也會成為如她一般的殺手,甚至更加突出。
憐我驀然一僵,眼瞳直直盯著小娃兒又笑又跳的模樣,雙手不自覺朝腹部撫去,冷汗滴滴滑落。
小娃兒!
她怎麼忘了?當日她月信初來,鬼醫以輕鬆的語調朝她講解一番「做人道理」。經過昨夜—若、若有一個小生命在她體內成形可如何是好?
閻羅絕對不是一個會因孩子而欣喜若狂的好爹親!倘若他心狠手辣地強逼小生命重蹈她的覆轍……
憐我刷白了臉蛋踉蹌數步後,猛然朝白雲合的「文判居」飛奔而去。
※※※
文判居南側是一池小塘,數枝孤傲的清蓮搖曳其上,說美不美、談雅也不雅,白雲合卻遲遲未將小塘填平做為他用,因為這小塘是紅豆專司用來放生些青蛙、泥鰍及長壽龜的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