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決明
她臉紅了。
她的確在等……也的確留戀……
她在等,等那個男人注意到她,她留戀,留戀著那個男人的一切。
可她知道,他不會是她的,因為她比不上一個能伴在他身旁的女子。
她只是只爬蟲,只是只精怪,雖然比那個啞女早一步認識他,可卻從未以人身見過那個男人,就算喜歡他又能如何?她懂先來後到的規矩,水淨淨早已佔據他的心,不是她可以介入的。
水湅明白了,只有一種東西才能讓他們這些非人者甘心犯險,甘心留戀凡塵俗世。「你喜歡的人……是隨雁?」
這只龍……不對,他應該是人……哎呀!不管了!他為什麼猜得到她的心思?!真是混蛋!
不說話?是默認嗎?「我可以讓你得到他,可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她柳眉倒豎。「但是,他是你妹妹水淨淨的男人。」
「你不是喜歡他嗎?」無辜的表情,活像是她拿刀逼著他,交出妹妹的相公似的。
「喂!你給我搞清楚,橫刀奪愛是狐狸精的戲碼,我跟他們可不是同一掛的。免了免了!」喜歡歸喜歡,她才不要傷人心。更何況,要跟這小子談條件?她可是見過隨雁的下場了。
「不要隨雁?那也可以,但是,你還是要答應我一個條件。」這件事不盡早辦妥,他會睡不安穩的。
「與我何干?憑啥要我答應你一些狗屁倒灶的事?不幹不幹!」她只想賴在水家莊裡,當她的小蜘蛛,平平凡凡過日子就可以了,她才不要惹是生非,把自己害慘,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在那撐著。
「不答應?那把龍角吐出來還我。」
吐……吐出來?
「我吃掉龍角起碼也是十年前的事了!你現在才叫我吐出來?」她都不知道消化到哪裡去了好不好?「沒轍!」
「不吐?也可以。」拎起茶壺,他笑得很邪。
他……他想幹嘛?
溫熱的茶水,流過他的手心,卻是涓滴不漏的教他握住……握住!
「難道……」那是……上古六蝕心之一嗎?
「乖乖讓我砍一劍,我就跟你算了。」
屁啦!讓他砍一劍她就一命嗚呼了好不好?!蝕心劍耶!還是讓他這只道行變態高的龍握住耶!如果它還是把凡劍,也許她還擋得住,但是它現在可是把幻劍,就算吃了他的龍角,多了幾百年修行,被砍一樣會掛的!
「不要!」
「又不要?你很難伺候你知道嗎?」攤攤手,水涑的耐心已經快用完了。「我不管你要不要,要嘛你讓我砍一劍,要嘛答應我一個條件,沒有第三種選擇。再有意見,我就直接拿劍讓你完蛋。」
他……這是在威脅她嗎?還是在恐嚇她?又或者……是來搶劫的?一個人類也敢欺負她這個有八百年道行的蜘蛛精!
「喂,快點決定好不好?」一劍抵上她的喉頭,水湅猙獰的右臉是那樣的狠毒無情,爾雅的左臉又是這樣無辜可愛。
「幫你就幫你嘛……」他他……他不是普通人類,他是拿了蝕心劍的人類,所以她窩囊一兩次也是情有可原的。
「好乖。」她挺像隨雁的,真好對付。
「要我幫你什麼啦?」推開凶器,她很恨自己的懦弱,但是……命在劍鋒上,不得不低頭呀!
「你可知道蝕心劍蝕心之說?」
「知道呀。」廢話!不然幹嘛叫蝕心劍?「六把因蝕心之訛而被束之高閣的禁忌妖劍,隨朝代遞嬗交替的戰火,由宮闈間流落四方……若劍蝕佛心,佛成邪神;劍蝕魔魄,魔亦為善。」她說著她聽來的傳言。
「非常好。現在,伸出你的手。」他未將幻劍收起,反而直指向她。「把這把劍,取去。」
取去?要她取蝕心劍?
「這就是你的要求?要我取劍?」他瘋了嗎?要是她拿劍砍他怎麼辦?
「我要你取去的還不只這把劍,未來,我還會要你取去更多。」他不要蝕心劍蝕去他的心,他要留著這顆心去愛癡兒,但一般人又無力自他這承接青冥水劍,所以,他挑上她——一個食了龍角,無法攻擊他的精怪。
更重要的是,她太好掌握。
「注意了。」
「什……啊!」水劍幻化蛇形,竄入她心口!
她以為會很疼……但,似乎……還好。
「我……沒死?」
「你已是青冥水劍的主人。」呼!還好,及早交出燙手山芋。要真有一天,他讓蝕心劍吃得乾乾淨淨,小白癡八成會哭死。
不可否認,這些日子,他已經察覺到青冥水劍無形中所帶來的影響,那劍,並非浪得虛名。
「你還真把劍給我?要是我拿劍砍你,你怎麼辦?還有,蝕心劍是會蝕人心魄的,你要害死我嗎?」雙手擦腰成壺狀,她生氣了!
「你說過的,『劍蝕魔魄,魔亦為善』,我是在幫你呀。」滿口歪理,瞎掰成性。
「我又不是魔!」氣死氣死!
「就當是你住在我家的房租嘛!幫我保管這把劍。」
「那你怎麼不去跟你家的蟑螂螞蟻老鼠壁虎要錢?!」都是屁話!
「你說的對!我去收錢羅!」
「水湅!你給我站住!」她順手一翻,吸了屋外的湖水成劍,熟稔異常。
「啊!對了!」水湅當真就這樣站住,讓身後的她朝他背後狠撞,又擔心當真傷到他,硬生生被青冥水劍捅過右腹!
她……開始哀悼她的悲慘命運了……
「哎呀呀,你幹嘛以身試劍呀?」他說得很抱歉,笑得很討厭。
「我懷疑你是故意的……」好……痛。還好那把劍已認她為主……不會讓她有生命危險……「你想到什麼了?」
「喔,我忘了跟你說,我這次用的金漆,比上次的黏喲!一風乾就不會褪色了。」他瞄瞄一身乾爽的她。「啊……好像說的有些晚了。」
她身上的漆,早干了。
她不用懷疑了。「你根本就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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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冬去春來,十年又過。
這幾年,她洩憤似的猛練劍法,抓狂般的努力修行,早已有仙佛神將要招她位列仙班,但每一個都讓她以青冥劍轟了回去。
她不去,她不去,在對那個變態水湅報復完以前,她絕對不會離開水家莊半步!
「這位姊姊,你在做什麼呀?」眨巴著清靈大眼,一個可愛的小男孩闖入水廊。
她斜瞄一眼。他是誰?沒見過。
視線向下滑至小男孩的頸間,她看見刻著「水」字的玉牌。嘖!是水湅的兒子。
「練劍。」口氣愛理不理。
那傢伙說怕她帶壞他的單純兒子,從不讓她見他家的娃娃,以致於她對「房東」的兒子一點印象也無。
「你那是什麼劍呀?很漂亮耶!」他半跑半走地往她身邊靠近,可愛單純的模樣跟某人完全不像。
坐在雕欄上,她百般無聊的回答:「你那個惡質的爹沒跟你說嗎?這叫青冥,青冥水劍。」一把蝕人心的劍,一把……從未蝕過她的劍。
她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青冥水劍從不蝕她心?她依舊好好的,依舊罵不過水湅,依舊像以前一樣過日子,依舊讓水湅大罵騙子,因為她根本沒變。
這樣的詭異她也無法解釋,找不出原因的結果,她只能告訴自己,也許,它蝕去千翡後,已然饜足,故不需蝕她心而活。
「清明?」小小的腦袋瓜向左微偏,思索了會兒,他笑得高興。「我知道、我知道,就是那個要拜死人的日子,跟九九重陽一樣的。」
咚!
「姊……姊姊!」啊啊,摔下水了!
要死了!怎麼每次見到姓水的她都要表演泅水?!
「還沒死,別大呼小叫的。」還好,這幾年她比那尾龍還常泡進水裡,泅水功夫練得紮實,不會再發生慘案。
「姊姊,你要不要緊呀?」伸手幫助她上岸,心急的小少爺連忙上前東摸摸西看看,抓著手絹要為她拭臉,很是擔心。「都是我不好……隨便亂說話,害姊姊你掉入水裡……」
這娃娃……好像遺傳到小白癡,沒有遺傳到變態水湅的卑劣個性耶!嗯嗯,老天有眼。
「沒事。」
「真的?」小少爺抓著她的手包住自己握著手絹的手,淚眼盈眶。「姊姊,我真的好抱歉好抱歉……」
「不要緊,我不會怪你。」唉,水湅有這種兒子,真是祖上積德。
「你真的不會怪我嗎?你可以跟我說實話,沒關係的,我真的不會介意,看你是要我切手斷腳來償,我都不會有怨言……」他將她的手越捏越緊,看來萬般愧疚。
「別這樣說,我真的不會有事,你不要放在心上。」真的好乖、好沒心機的孩子。
「喔……那,我就放心了。」淚眼一收,他的表情換得比他爹還快!「從現在起,我正式宣佈,你就是我的私人財產了!」
「啊?」什麼?發生什麼事?她做了什麼?不對,她該問的是「他」做了什麼?
「這張就是你打下手印的賣身契,別想抵賴!」他抽出方才給她拭臉的手絹,上面赫然出現一個鮮紅的印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