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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決明

    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長工……

    番外篇之二

    我要報復!

    爬爬爬……努力爬……

    逃逃逃……用力逃……

    為什麼他又會想要玩起這十數年前的無聊遊戲呢?他家都這麼有錢了,只要他想,幾百幾千隻金蜘蛛隨雁都會為他尋來,他為什麼又想要把它抓去塗金漆呢?

    它不要當那個瘋子手下的玩具,那滴著金漆的毛筆好噁心!畫在身上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修長的八腳爬蟲,費盡心力向外求生。

    「嘿!小蜘蛛,你要上哪去呀?」卑鄙的大腳只用小小腳尖踩住它的一隻右腿,就讓它動彈不得,揚著惹人厭的賤笑,水湅看來心情愉悅。

    就是他!又是他!這次還帶了同夥來!真是夠了!

    幾年前,它就是被這個瘋子水湅抓來亂塗亂畫,搞得全身金彩,被人類當成活金追著跑也就罷了,之後還被自家兄弟姊妹、親戚朋友、上至祖宗八代、下至子侄小輩笑得不敢出來見江東父老,時至今日,它蛻了三次殼,好不容易脫離那一身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白癡模樣,他,水湅,水家莊莊主,居然又來了!

    不,它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他得逞!蜘蛛也是有格的!它要逃!一定要逃!它不要再被一堆沒良心的冷血動物笑上十數年!

    奮力地揮舞八隻足,它要逃、一定要逃!

    「小蜘蛛,不要這樣嘛!怎麼說『我們』也是有交情的,你有必要興奮得一副想一死以謝天地的樣子嗎?」微一使勁,他居然踩斷了小爬蟲的右腿!「哎呀呀……就叫你別掙扎了嘛!看看,這會兒就出事了。」

    他以為,為什麼會出事?!他踩斷的可是它的腿呀!

    算了,古有壁虎斷尾求生,它也可以,那隻腳就給他吧!

    逃逃逃……快點逃!

    一心只想逃命的小蜘蛛,完全忽略惡質男所說的話中有何異狀。

    「水湅……」一旁幫忙捧著金漆的癡兒,滿臉的惶恐。「它……好痛……看……」

    小白癡!那是指「它看起來好痛」是吧?連順序都會排錯,她到底是不是人呀?連它都說得比她好。

    咦……它怎麼懸空了?它沒有吐絲吧?

    「你膽子挺大的嘛,敢瞧不起我的女人?」僅用兩指便逮著在心中恥笑人類的爬蟲,水湅放大版的劣笑,硬生生駭住蜘蛛的小小膽。

    哇啊啊啊!

    如果蜘蛛真的會慘叫,現下發出的必是驚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神號。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它在想什麼?它什麼都沒做呀!它只是一隻好無辜好無辜的蜘蛛,不事生產地呆在水家莊,半點壞事也沒做,要說它懶,它可比水家莊的兩大米蟲——莊主和莊主夫人好太多了!起碼它還會偶爾吐吐絲、結結網,捕食一些小蟲小蚊小蝴蝶,幫水家莊驅除一些蚊蠅……為什麼?為什麼它要被這個傢伙盯上?為什麼?為什麼?它不要!嗚嗚嗚嗚……救命呀!誰來救救它呀!

    「來,癡兒,我教你玩我以前最常玩的遊戲。」惡質水湅將手中的小生物丟入水晶瓷瓶裡,不慌不忙的將金漆倒入。

    恐懼的小蜘蛛看著頭頂恐怖的「金漆瀑布」,已然駭個半死!

    啊啊啊啊啊!不要呀!

    再淒苦的悲鳴都只能往心裡擱,無處可逃的它只能被冰冷黏膩的油彩淋了滿身,險險沒被濃厚沉重的綿密壓死!

    游游游……游游游……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在金漆中泅水的蜘蛛,看來已非淒慘可以形容。

    沒人性……沒人性呀!

    「水湅……」它看起來好可憐……

    「癡兒你看,蜘蛛泅水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而且還是只斷了腿的蜘蛛耶!可愛吧?」他是龍,不是人,哪來的人性?果然是只笨爬蟲。

    癡兒順著水湅的說法,再看一回。似乎……真有一些好笑……看它手忙腳亂地劃著金漆,載浮載沉,少了一隻腿又不好平衡,好不容易浮出「漆面」,剛吸了口氣又沉下去,繼續掙扎著游上來……真的……好好笑……

    「呵呵……」

    「好玩吧?」他這個夫子什麼都教不好,就使壞最行。

    「嗯嗯!」

    它……它不行了……好累……這油彩太濃厚,不似水般好游,又無浮力,如同流沙般一直把它拖下去……它真的不行了……

    真的快掛了?好吧,放你出來。

    惡質水湅將瓶身一傾,所有金漆順勢向外滑出,也連帶著將幾乎被玩掛了的小蜘蛛衝出生天。

    它要報復……一定要報復……

    「哎呀……倒……」癡兒伸手要擋住金漆,卻讓油彩染了整手。「衣裳……髒了……」

    「乖,癡兒,看你弄得髒兮兮,去找淨淨替你弄乾淨。」輕聲哄著,水湅支開她的意味明顯。

    「喔。」

    「小心,別走太快。」她現下可是懷有五個月的身孕,帶球跑的摸樣看來頭重腳輕。

    「嗯。」給了允諾,癡兒不疑有他,當真四處找人去了。

    「好啦,小蜘蛛,現下只剩我倆,把你的真面目露出來吧。」

    靠!他以為現身麼容易?說兩句話就行呀?它被嚇到膽都沒了,還喝了好幾口噁心的漆,要變回來哪這麼容易?

    「小蜘蛛,你再不現身,等我娘子回來,我就不只是『金漆灌頂』這麼簡單了。」從鼻孔裡噴出兩管冷哼,壞人拎起另一瓶油彩,威脅意味濃厚。

    呃……不過呢……它可是只修行八百年以上的蜘蛛精,說什麼也不能讓這個人瞧扁了。它不是看在那瓶金漆的份上,也沒有接受他的威脅,絕對沒有。

    一陣輕淺的白霧自它身上飄出,不一會兒,一個黑髮黑眼、卻渾身都是金色油墨的靈巧女子就趴在地上了。

    「嗯,很『金』彩、很閃『亮』。」他呵呵直笑。原來是只黑寡婦,不是被吃的爬蟲。「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啦,你是人面獸心、人身龍魂的變態惡質卑劣水怪。」去他的……小看她?怎麼說她也有八百年的道行好不好?「補充一點,你還是個卑鄙無恥的戀物癖神經病,專司虐待勞工、動物、爬蟲,以及任何可供你玩樂的人事物。」

    「多謝誇獎。」啊,說的真是貼切呀。除了前面那幾句,其他的隨雁以前多多少少都有罵過了。

    她這樣罵他他居然還說多謝誇獎?腦子有病!

    「你早就曉得我是只蜘蛛精?」翻身坐上桌子,她問。

    「不,我一直到前些日子才曉得。」她還真以為他閒著沒事就喜歡盯著蜘蛛看嗎?「從我發現我的龍身被毀的時候,才漸漸發現。」

    也許他的龍身會壞沒錯,可是,沒有一隻龍死的時候,會缺了一邊的龍角,還有,那白花花的骨頭上,居然會被人以金漆寫下「我要報復」、「你塗我,我塗你」之類的怪話,那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因為那些在水中的金漆根本沒有掉落過,分明是被有心人施過法。

    啊啊……糗了,他還是看到了。枉費她還特地把小白癡推下水去,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是你做的,沒錯吧?」

    「對啦,我做的,怎樣?」她,敢作敢當!反正打死不承認他也不會信,這莊裡就只有她跟他有這種過節,也只有她這麼一隻精怪可以做到這種事……嗚嗚!想說不是也沒人信。

    「你有幾年道行?」敢動他的龍身?這小娃活得不耐煩了。

    「八百一十三年。」她掐指算了算。「又七十二天。」

    「這麼淺?我以為你起碼有千年以上。」她週身流動的法力源源不絕,比起一般百年蜘蛛精強上太多。

    「我啃了你的龍角,而且我修行向來賣力。」事實上,以前的她,只是讓自己活得健健康康、長長久久,根本懶得修行;但是,自從被他抓去塗過金漆之後,她開始賣力、開始發憤圖強,因為她要報復!她發誓,她再也不要被人抓!

    可是之後她才發現,她要鬥倒的傢伙,居然是只龍……嗚嗚!還是只惡質到極點的龍!嗚嗚嗚!因為啃食過龍角,所以不管她的法力再高,她都無法攻擊龍角的主人,也就是那個該死的卑劣人類——水湅!

    早知道她就不要貪食了,她怎麼會知道那只龍就是水湅!

    「難怪……難怪你會有這般強勁的法力。」啃了神獸的角,她至少可以少修五百年。「你可知道,動我龍身的下場?」

    「不知道,但是下場八成不會太好,我已經料到了。」反正他最多是將她打回原形嘛!還能怎樣?

    「料到了,而你卻沒有逃?」把玩瓷杯,水湅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難道,你不怕?」

    「怎麼可能不怕?要真不怕,我剛才幹嘛逃得這麼賣力?」雖說少了條腿,但化為人形後,就沒多大影響了。

    「怕,也知道會有怎樣的下場,可你卻沒有逃?」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湅的表情越加詭異。「你在等什麼?或是……你在留戀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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