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寄秋
「呃!這個嘛……」莫迎歡短促地乾笑。「別離劍是何等威風,你沒那麼容易掛了。」
「是呀!我的娘子是如此慧黠,她怎會玩死我呢?那不是太浪費了。」他說著挖苦的話語。
真、真瞭解我。她軟言撒著嬌,「別這樣嘛!藍眼很可愛,就這麼被人宰了有點可惜。」
「那你也用不著設計我收他為徒吧!」可愛?可愛到他不想收屍。
「收都收了還囉哩囉唆。」她手指勾了勾。「喂!藍眼,還不過來向你師父請安。」
「可不可以不要過去?」喇札·巴特覺得雙腳好重,可能是浸太多湖水。
莫迎歡將頭伏在應嘲風胸口巧笑,「噢!我當然不會勉強你。」
「真的?」他頓時輕鬆地露出和親人分散以來,第一個真心笑容。
可惜他不瞭解新師娘愛捉弄人的個性。
「你師父的脾氣不太好。他最討厭不聽話的徒弟,上次那個撐了幾天?」莫迎歡佯裝思索的模樣。
「唔!好像半個月吧!你大概運氣可以好一點,人家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他會好好的『訓練』你,把你磨成才。」
她的確不勉強,只是每一字、每一句都談得令人心驚,忍不住要害怕。
「小姐,你嚇到他了。」可憐,他要多久才能適應小姐的玩性?
多事。莫迎歡微溫地開口,「藍眼,我嚇人嗎?」
「不……不會。」他怕的是她身邊冷臉的……師父。
「聽到沒,婉兒,你枉作小人了。」瞧她這麼親切可人,怎會嚇人呢?
秋婉兒無趣地道:「是,我閉嘴。」小姐真會善用權術。
莫迎歡狡猾的眼神一轉。「藍眼,我看你的親人不必找了,八成全死光了。」
她的話半美半假。
半個月前揚州城外發生一樁血案,一行人十多口慘遭殺害,財物被洗劫一空,連牲口都不留。
位於三不管地帶,再加上死亡的人大都是異族人,官府根本不管,任由屍體被野狗啃食。
唯一的女眷恐怕已落入土匪手中,成為洩慾的對象。
「你……你胡說,他們不會……丟下我……」喇札·巴特激動地握緊拳頭。
「你以為土匪會留下活口嗎?」殘忍是為了讓他盡快接受事實。
「他們真的……全死了?」
莫迎歡聳聳肩。「八九不離十。」不死也難求全。
「我……我不相信……」其實他心理早有數,只是一直不願承認。
他難掩哀傷地哭起來,冷血的莫迎歡仍不為所動地抽抽鼻尖,扔下幾句令人吐血的話。
「人死不能復生,學學你師父的六親不認,真正的英雄不落淚,因為哭起來真的很難看。」
「歡歡——」
應嘲風臉色陰騖地朝她一吼。
第八章
揚州城外的山腳下,雜草資生,官道因年久失修而殘破不堪,黃土混著碎石泥塊,讓它更加顛簸,難以行進。
山上面有個令人間風喪膽的陰風寨,殺人越貨無惡不做,行經此地的旅人無不小心謹慎,生怕一個不察會有殺身之禍。
此時,有一樁陰謀正在成形中。
「綁架她?!」
位居首位的土匪頭子馬吊,頗感興趣地撫撫他長滿落腮鬍的下巴,兩眼發著邪光。
「莫家是揚州首富,隨便到一把就夠我們吃喝一輩子不完,這只肥羊不刮毛太對不起自己。」張五郎努力遊說著。
「嗯!說得有理。」馬吊早就覬覦莫家的財富。
一個小小的女子竟有本事撐起一片天,他倒要瞧瞧她有何通大本領,能夠讓莫家成為揚州有富。
聽說她有個外號叫「小氣財神」,人長得不挺出色,卻有揚州名勝之稱,對銀子有出入惹料之外的狂熱,是個怪女人。
「老大,不妥吧!她待在城裡,我們怎麼下手?」牛雄認為不適宜。
張五郎趕緊出聲。
「城裡又如何?只要我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莫府綁架她,往後的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唔!」馬吊點點頭。
銀子的魅力是值得冒冒險。
「官府不會不聞不問,她是揚州城的名人,萬一驚動地萬駐軍,陰風寨怕檔不住。」牛雄又提出疑慮。
這……馬吊倒是很擔心。「五郎呀!我著這事得緩緩,咱們目前的實力還無法和軍隊相抗衡。」
銀子人人都愛,前提是有命花。
在山腳下做做生意,搶搶過往商旅的家當,日子過得十分順暢,犯不著自這個險而枉送性命。
「老大。你怕什麼,大不了我們海撈一票就走人,到時候荷包滿滿的,誰還幹這檔見不得光的事。」張五郎早想好退路。
說得也有道理。馬吊又道:「牛老二,你人記人憂天了,軍隊還沒來,我們都已經走掉了。」
「可是……」午雄還是不放心。
這時張五郎的大老婆站出米說話了。
「二哥,有我在其中當內應你大可寬心。」
眾人聽她一言,熱烈地討論起來。全都舉贊成票。
原來張五郎的妻子,正是在莫府隔壁的應府幫傭的張大嬸。
她並不是真正的下人,而是有目的地潛入大戶人家,藉著和碎嘴奴婢、僕從閒談,得知這家主人幾時要外出經商,好通知寨裡的兄弟準備劫貨搶銀。
半個多月前搶了一個波斯商人後,她又乘機找了個新搬來揚州城的主人,即是——應嘲風伺機打探其虛實。
但這次她是為了替沈靜依出口氣,幫助獲得心上人的愛,因此慫恿丈夫獻計,除去礙眼的人。
牛雄心感不安地說道:「深入府內綁架小氣財神太危險,看能不能引遠些,避開下人的耳目。」
「這好解決,我家婆娘就在應府做事,應府和莫府已沒有分隔,隨便找個借口引她到隱避地帶,我們再下手綁人。」張五郎豪氣地說道。
「是呀!二哥,這點小事包在我身上,沒有問題。」一心要幫沈靜依的張大嬸一口承諾。
經他們這對夫妻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利慾熏心的馬吊狠下心,非要發這筆橫財,讓後半輩子過得比皇上老兒還舒服。
他似乎看見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實在眼前晃動,嘴巴笑得快咧到耳後。
「好,好,咱們來合計合計。」
冷風拂過。
熱絡的陰風寨為了這樁大買賣,頭一回用盡全部心皿,聚集所有地頭兒的經驗,打算好好佈置一番。
其中討論最熱切的是該索取多少贖金。
有人高喊一萬兩黃金,有人說莫家富可位居揚州首位,沒個十萬、八萬不成。
喊得最高價的是張氏夫妻,他們存心要莫迎歡有命來,沒命歸,要了一百萬兩黃金的天價,讓所有人咋舌,眼睛閃著貪婪之光。
人性之惡由此得見,是福是禍尚未得知。
當天底下最奸詐的禍害遇著無惡不作的土匪,到底誰比較倒楣,真是只有天曉得。
「唉!最近數銀子數到手酸,當鋪的生意真的有那麼好?」那表示天災人禍凶呀!
風五姑將一錠錠的銀子收入箱中,小心地排列整齊,她老覺得女兒太熱中於銀子,其實銀子夠用就好,何必拚命?
原本以為她這輩子不可能出閣,誰知她早已定下一門好親事,累得他們夫妻倆擔心她沒人要,白髮都多生了幾根。
好在女婿重情,不忘當年承諾,非常厚道地來討她女兒回家數銀子。
做娘的也沒什麼要求,只要女婿不退貨,她就躲在被窩裡拜祖宗,感謝先人有匾,不致教莫家給銀子淹了。
留點空地好種菜養鴨。
「娘呀!你身子太虛,要多補補氣,這還不包括我在洛陽那幾間店舖呢!」數銀子還嫌累,真是不長進的娘。
莫迎歡撥著算盤珠子,在帳簿寫上一筆一筆的帳,核對現金與帳目合不合,再將銀子數好收藏在地卜藏金室裡。
因為銀子太多,她對錢莊又沒信心,覺得還是自己保管最妥當,所以莫家地底幾乎掏空,全用來藏銀,入口只有她一人知。
「歡歡,你不累呀!」手好酸,肩也發麻,風五姑快累塌了。
「累?!」她神清氣爽地說道:「不要說笑話了,你要是累就先歇一會兒,回頭我讓那兩個小鬼幫你捏捏肩。」
提起那兩個孩子,風五姑精神為之一振,「笑癡和喇札哪去了?這些天都沒見他們在你身邊繞。」
真是嫉妒,她最愛小孩子,可惜他們只喜歡纏著女兒,嫌她沒玩勁。
「噯!他們太煩了,我叫嘲風帶他們出去透透風,順便學點功夫防防身。」
「幄!學功夫好,省得將來出外被人欺負。」她是寵兒娘,偏愛自家的孩子。
欺負?莫迎歡為之失笑。「笑癡他賊得很,我還擔心藍眼那笨蛋會被他教成精呢!」
一狡一傻,兩人倒是相好得緊,成天像哥兒們似地混在一起。
「聰明是很好,可是別跟你一個樣,那會是揚州城百姓的災難。」風五姑搖搖頭,一個就叫她頭痛了。
「娘。」莫迎歡不依地一橫睇。「我可是你女兒耶!全揚州城的爹娘都羨慕你生了一個會賺錢的財神爺,只有你不知足地猛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