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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寄秋

    如今,這份愛卻變成負擔。

    沈靜依反問,她自私嗎?

    是的,她自私。

    她根本不想與人共同擁有他的心,退一步的無私是為了擁有全部的他,讓所謂的無私把他的人和心一起帶走,不分給分人。

    心,不能切割。

    自私的她想要獲得完整的心,因此故作無私。

    「你好殘忍,為何要戳被我僅有的希望?」

    應嘲風冷漠地回道:「化膿的傷口必須切開,不然它永遠好不了。」

    「好痛,你知道嗎?」她的心快被撕裂了。

    「天下沒有不痛的傷口,劇痛之後便能痊癒。」

    「可能嗎?」沈靜依笑得淒美。

    愛得深,傷得重,她要用多少青春才能修補破碎的心?

    「我要你的祝福。」應嘲風真誠地看看她。

    沈靜依愴然地抬頭凝望,眼角掛著兩行淚。「我做不到,師兄,你在凌遲我的心。」

    「我言至於此,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我絕不是你的最終。」該說的都說了,他已經仁盡義至。

    一說完,應嘲風轉身離開,無視她哭倒在地的悲容。

    不知哭了多久,一隻長滿老繭的手撫上沈靜依的背。

    「可憐的孩子,那種負心漢不值得你為他掉一滴淚。」張大嬸想起自己早逝的女兒,悲起來。

    「張大嬸,我……我真的不如莫小姐嗎?」她需要一點肯定。

    「胡說,你長得比她美上十倍,是應莊主眼睛瞎了,才會看不見你的好。」她是偏袒了些。

    淚眼婆娑的沈靜依嘴角有抹苦澀。「如果沒有莫小姐,師兄會愛我吧!」

    她的無心之語,卻聽人有心人之耳。

    張大嬸失去一個女兒,她不想再失去一個視若親兒的癡情女,於是心中起了歹念。

    「乖,你放心,不會有人搶你的心上人,我會幫你的。」

    張大嬸的喃喃自語聽不進沈靜依的心,她正用泛血的鮮紅悲悼自己的多情。

    情,最傷人的。

    「小姐,你怎麼老是不聽勸,隨便帶個人進來。」秋婉兒不贊同地歎了一口氣。

    就算眼前的男孩與笑癡少爺年歲相差無幾,但這是姑娘家的閨閣,怎好允許外人隨意進出。

    一向隨護在側的祈山二怪若無召喚,亦不敢輕易跨進那道分隔線,頂多在房門口聽候差遣,比這位妄為任性的小姐還守禮。

    她講得口乾舌燥,小姐是聽若未聞,依然我行我素,實在叫人氣餒。

    「婉兒呀!婉兒。我記得你還小我一歲,怎麼眼角長了紋,小魚兒在那游來游去,好不愜意?」莫迎歡調侃著她。

    秋婉兒埋怨地一瞪。「這是誰造成我的早衰,始作俑者還說看風涼話。」

    「是你自個太像小老太婆,芝麻綠豆般的小事都斤斤計較,比我小氣財神還小氣。」

    煩惱皆因想不透,才會老得快。

    她就看得開,不會往小事的牛角里頭鑽,這樣才是成大事的人。

    「小姐,你總是歪理一大堆,奴婢甘敗下風。」她是辯不過小姐的傳牙俐齒。

    爭不過就自喚奴婢,老套!莫迎歡冷眼她一眼,「來認識你未來姑爺新收的徒弟。藍眼,打聲招呼。」

    「藍眼?」

    「徒弟?」

    兩人都有點意見地瞪著她。

    莫迎歡笑笑地朝喇札·巴特勾勾指頭,他換上干衣服清爽多了,不再像個濕淋淋的小雛雞。

    「他叫喇札·巴特,來自波斯。」

    波斯?!

    被婉兒這才仔細地打量他,那雙深邃的藍眸清得十分迷人,五官倒是看不出和中原人有何差別,難怪她沒注意到他的不同。

    「他是藍眼。」

    「沒錯。現在你該知我的用意了吧!」莫迎歡朝一臉憂慮的秋婉兒眨眨眼。

    「唉!你在找麻煩。」秋婉兒覺得無奈。

    莫迎歡無所謂地撥撥算盤珠子。「佛曰:我不久地獄,誰入地獄。」

    「你……沒救了。」

    前些日子有個外來和尚至揚州城傳教,蓋了間名叫教堂的奇怪房舍,鼓勵人們接受新知,駁斥神明的崇拜,不知順應民心而引起眾怒。

    舊有的信仰哪能輕易推翻?偏激的百姓對那些白皮膚、黃頭髮的異族人產生排斥,不顧官府的法令私下獵殺。

    連帶著一些來中原經商的外地人,也遭受無妄之災的波及,不知不覺客死異鄉。

    由於是外族人的關係,官府大多不願插手管這等事,以免招來民怨,出了事就由衙役把屍首送往那個教堂去處理,平添不少冤魂。

    小姐生性古怪愛把惹麻煩,才會將他納入羽翼之下保護他的性命。

    可又擔心自己能力不足,因此拖了個替死鬼下水,更加確保他的安全無虞,實在夠奸詐。

    「小藍眼,這是我的契約丫環秋婉兒,以後你就叫她婉兒姐姐。」

    喇札·巴特鼻子一皺。「我不叫小藍眼啦!人家有名有姓。」

    「藍眼睛的,你在抗議我不該多事教你一命嗎?」她眼一掃,指責他過河拆橋。

    「我……我不是。」他囁嚅地抿抿唇。

    莫迎歡口氣一變,哀怨地說道:「不能怪你忘恩負義,畢竟波斯是野蠻國家,哪會懂得知恩圖報的道理。」

    「我……我沒有……」

    「唉!你不用解釋,我瞭解風俗民情不同,不會強迫你來報答我的大恩大德,這全是我慈悲心氾濫。」她自顧自地說著。

    「我……」

    「我只是覺得叫藍眼比較親切,你要是不高興我們把你當成自己人,以後找會節制點。」

    「呃!這個……」喇札·巴特不知所措地苦著一張臉。

    一旁的秋腕兒忍不往低歎,小姐又在「欺負」老實人,故意用一大串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來混淆他的良心,亂了他的思路,造成他愧疚的心態來達到目的。

    儘管小姐說得口沫撥橫飛、天花亂墜,好像終於妥協了其實並不然。

    她只說節制點,可沒說要改口哦!

    「就這麼呢!藍眼,說說你的冤屈吧!」

    「冤……冤屈?」他一時反應不及,被搞糊塗了。

    「小姐的意思是指,你為何會流落至此。」秋婉兒見他一臉的迷惑,柔聲「翻譯」。

    一提到這碼事,喇札·巴特鼻頭酸酸地揉揉眼睛。

    「我爹帶著我和姐姐以及奴僕來中原做生意,他是個珠寶商……」

    喇札·巴特紅著眼,娓娓道來半個月前發生的憾事——

    他們一行人駕著馬車路經揚州城外的一座小山山腳,聽說山中有土匪出沒,特別請了兩位保鏢隨行,以期護住身家財物。

    他們以為這樣就可以安心上路,大刺刺地在朗朗晴天策馬過山,一點都沒有危機意識。不知早在他們一上渡頭口已被土匪探子相中。

    等到了山下,數以百計的土匪從樹叢竄出,將他們的車隊團團圍住,手中揮舞著大刀利斧朝他們威脅著。

    保鏢根本難敵土匪的圍攻,在慌亂之際,他爹將他們姐弟兩人送上其中一輛馬車,抽鞭摔打馬背策它們狂奔,好逃過匪徒魔掌。

    馬匹在奔馳時不意卡到大石,他和姐姐被彈出車外,身後的土匪不放過他們追了上來,他們才因此分散開,各自逃命去。

    這些日子他靠著一些碎銀徒步到揚州城,期望能找到失散的親人。

    「你的際遇還真坎坷,能活到現在是佛祖保佑。」莫迎歡惡劣地戳戳喇和·巴特的腦袋。

    「小姐,他不是你的玩物,別再消遣他了。」唉!自從遇上小姐,她的歎息從未停歇。

    她凝睇了一眼。「不找個人回來打發時間,日子太無趣了。」

    「你就不能偶爾像個大家國秀,別給大家找麻煩嗎?」瞧她說的這句還像人話嗎?

    把活人當成戲耍的寵物,閒來無事時逗弄兩下。

    「婉兒,你敢說跟了我之後,生活沒有變得『豐富』了?」莫迎歡好笑地瞇瞇眼。

    秋婉兒微微一怔,竟找不出話來反駁。

    「歡歡,你把那小鬼處理……咦!他怎麼在這裡?」走進門來的應嘲風不悅的眉一吊。

    真不像話,竟把這小鬼帶入她的閨房中。

    莫迎歡翻著眼。「你把另一個麻煩解決了?」

    「嗯!」他還瞪著不該出現的喇札·巴特。

    「藍眼,你師父筋骨不夠松,去幫他抓兩把,免得他拿你練劍法。」噴!他居然和個孩子吃味。

    「嗄?!」喇札·巴特怕得不敢動。

    應嘲風張大眼,「你叫他藍眼?」這小鬼五官已經夠起人疑竇,她還刻意喚這兩個字好引人側目。分明是想讓原本無心錯過的百姓回眸一視,鬧幾場熱鬧好滿足她愛戲要的壞心眼。

    莫迎歡故作端莊地捲卷手絹。「人家忘性大嘛!取個小名好記些。」

    「你真不是普通的壞心腸,故意要突顯他是異族人的事實,你不整死我很難過嗎?」

    揚州城百姓對外族人深惡痛絕,不曾給予好眼色看,她偏使小人計謀誘他收下這個麻煩,存心要他好看。

    難怪她會好心收留這小鬼,只為讓他有試劍的機會。

    「看相的說我福氣深澤,絕不是寡婦命,你高興吧?」意思是玩不死他。

    冷然的應嘲風摟著她的腰將她拉近。」你確定我最終的下場不是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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