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寄秋
「因為上帝在書中呀!以風為使者,以火焰為僕從,將地立於根基上,使地永不動搖……」這是稱頌主的養育群生。
「停——」她舉手阻止,「好心點,瑪麗沙,我的耳朵快爆炸了,我承認我文學素養不好。」
「那是你少接觸書籍的緣故,閒暇時翻兩下,你會入迷的。」就像她一樣。
朱黛妮翻了翻白眼,在心裡默念:我的上帝。「你到底要不要去吃飯?」
「啊!你是來叫我吃飯呀?」向虹兒低低一呼,肚子正好也發出咕嚕咕嚕的共鳴聲。
「我沒說過嗎?」兩眼一瞪,手一擦,她像十足的大姊大。
「沒有。」向虹兒老實的搖搖頭。
「沒有?!」她一下子氣弱了許多,回想剛才自己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好像真的沒有哪!那她來幹什麼,吹風打屁兼聊上帝說嗎?
「我等一會再去吃,這一篇寫得很有趣。」喝路旁的河水,因此必抬起頭來。
好好笑喔!喝水應該要低頭,抬頭哪能喝到水?除非是巖壁中的泉水或下雨了。
「瑪、麗、莎,你要我沒收你的聖經嗎?」再等十會她也不會動,整個人黏在書裡。
「沒收?」她不解的環視周圍數不盡的書冊。「你要把圖書室搬到哪去?」
朱黛妮無力的垂下肩,「小姐,你不是白癡吧!」
「你不該叫我小姐,我現在的身份是修女。」她必須再三強調,不然自己一看書就會忘了。
「是,瑪麗莎修女,麻煩你移動尊臀去填填胃。」好累喔!和書獃子講話會死一萬個細胞。
她寧可把時間花在A錢……呃,募捐上。
「可是……」看看書,她意猶未盡的捨不得離開一下下。
「瑪麗安,你到北極叫人呀!怎麼我都吃完一份比薩,喝完五百西西的可樂,你還在磨!」效率真差。
「你有比薩吃為什麼不叫我,哪一種口味?」她想念夏威夷比薩的美味。
「海鮮總匯喔!我特別吩咐加了好多的起司。」嗯!口齒留香。
「瑪麗亞,你一定會肥死。」她用詛咒的口氣哀悼自己沒口福。
「能吃就是福,還有我可以天天唱歌也很幸福。」她不貪心,米蟲原則。
「我恨……」你字未說出,一根食指點住她的唇。
壞脾氣修女。「上帝說要愛你的敵人,千萬不要口出憎恨言語。」
「我……你吃飽就算了又來幹什麼,一百元別想拿回去。」絕對不還她,這個頹懶的女人。
「錢財乃身外之物,有人養何必太計較……」她本想說不用還。
一陣如大地般低脆的咯咯笑聲打斷了她的話,兩人將視線一轉——
「唉!」
兩道歎息聲同時響起,她們的眼中充滿疑惑,單調枯燥的乏味聖經是笑話大全嗎?為何她笑得樂不可支,好像看到一則令人捧腹的笑話。
互視一眼,兩人走上前,一人一邊像是抓小雞的模樣拎起她。
「走,我們吃飯去。」
怔忡的向虹兒足不著地,臨上樓梯時順手抽了一本書,準備邊吃邊看。
聖經太好看了。
☆☆☆
兩個月後向家
「休學?!」
驚呼如平地雷聲,驟然響起,不小不大卻具強烈的震撼意義。
一位溫文儒雅的學者顯然心裡起了某些莫名的波動,平靜的面容出現一絲裂痕,先是訝然和懷疑以及隨後一閃而過的胡鬧神色,似乎不相信一向品學兼優的小書蟲會做出這麼荒謬的事情來。
坐在向家的客廳,管玉坦環視眾人,恩師向天時憂心忡忡的斂著眉,師母淚眼婆娑地似乎哭了許久,眼眶都浮腫了。
股票分析師的向家老大向解離拋下工作靜坐不語,老二向山藥是中醫師,咳聲歎氣的托著腮;目前從事服裝設計的向日葵是排行老四,從小到大愛咬指甲的習慣不變。
至於老三向百合他則略過不看,那雙對他盈滿愛慕的眼叫人吃不消,持續了十來年仍不改初衷,總是將他當成追逐目標,甚至選擇了和他一樣的教育工作,當起了老師。
眼前的人他幾乎認識快一輩子了,當年父母因工作意外而逝世,那時他才十六、七歲,無力負擔自己和妹妹的生計差點走投無路,是當時身為班導師的向老師及時伸出援手,將他們兄妹倆接回家中照顧了三年。
老師的薪水並不高,且向老師他本身就有五個那時正分別準備考托福、上大學及剛上幼稚園的孩子,再加上他們兩個更顯吃力。
因此,那三年他不斷透過關係找打工機會,存了一筆足夠的錢後另外租房子居住,然後一邊打工一邊上大學,忙得三餐不定。
向老師和師母怕他們兄妹挨餓受凍,不時送些煮好的食物、新衣、棉被之類的日用品來,一直到他有能力養家為止。
這份天大的恩情他沒齒難忘,這一生中若有人值得他付出一切,莫過於向家二老。
因此如今二老有事相求,他豈能袖手旁觀,匆忙的向系主任請了假南下,回到台南向家。
「老師,你說她休學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快升大三了?」再兩年就要畢業了。
「我也不清楚,虹兒好些日子沒回來了,我趁北上開教師研習會時上她學校去看看她,誰知她的同學告訴我她下學期根本沒去註冊。」
明明每個月還會打幾通電話回來報平安的啊!他這小女兒雖然嗜書如命但一向乖巧,不曾做出什麼忤逆長輩的事,今兒個怎會率性而為的自作主張,不告知父母就毅然的辦了休學?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變得非常愛看書,幾乎走到哪裡手上定有一書,很少見她有其他休閒活動,她眼睛一睜開就找著散落床頭的書。
一家人怕她成了書獃煞費苦心,總是想著各種藉口拉她出外踏青,以為可以讓她暫時放下看也看不完的書本。
可是,她仍有辦法在口袋裡藏一本小書,在大夥兒興高采烈的戲水烤肉時,她一個人則安安靜靜的倚著大石頭看書,彷彿世間的塵囂入不了她的眼。
久而久之,大家也沒轍了,只好任由她去。
本來想要她念台南師院,和她大姊一樣將來當個傳道授業的老師,也許她會改改心性多了些活潑。
但她堅持要念北部的大學,因為幾座藏書豐富的圖書館都在台北,她能藉就學之便看個過癮,南部圖書館藏書她大都看完了。
不常回來是他們預料中的事,一有假日必跑圖書館和書店的她哪有空南北奔波,通常是二老想女兒才上去看看她好不好,順便帶些補品、土產給她養養身。
「事前都沒有一點跡像嗎?她的室友怎麼說?」她沒理由莫名其妙的辦了休學,其中必有緣故。
她的室友早搬去和男友同居了。「就是和平常相同我們才急著找你來,你和虹兒都在北部不是常聯繫嗎?」
一抹陰霾蒙上了管玉坦看似溫和的眼眸深處,「美國方面有個學術研究機構邀請我到康乃爾大學研習兩個月,我三天前剛下飛機。」
頭一天為了適應時差未通知任何人在家裡睡了一天,第二天正準備送些個小禮物給虹兒時,尚未出門前接到朋友的電話邀約,因此又延了一日。
等到第三天他回學校教課,一上完第三節課打算去用餐時,接到老師的來電,感到事態嚴重,他臨時請假南下,調開近幾日的課,希望能幫上一點忙。
「唉!虹兒也真是太任性了,真不曉得她在想什麼?」太過溺愛子女的向母感慨的一歎,都怪自己平時太縱容女兒了。
「師母,你不用太擔心,我會去查一查,小妹做不出太過份的事。」小妹是他在向家對向虹兒的稱呼。
她不好意思地露出慈祥面容,「每次都要麻煩你,真是過意不去。」
「師母不要跟我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小妹就像我的家人一樣。」他不會讓她有事。
那個老愛出小狀況的妞兒。眼露柔意的管玉坦將深情收藏在心底的一角。
記得他剛到向家那一日,一個小小的人兒突然從空而落,他不假思索的手一接,她那雙不設防的童稚大眼立即映入眼裡,讓他心口一緊地從此發誓要好好保護這個小妹妹。
幾分鐘後他才有心驚膽跳的驚悚感,因為他知道了她之所以由二樓往下掉的原因是因為一本書不見了,她走著走著就翻過欄杆踩了個空。
若是當時他未走在底下接住她,她肯定摔得鼻青臉腫,說不定還傷得更嚴重。
那時候起,他就特別注意她的安全,之後向家所有的欄杆也加高了,甚至樓梯口都請人釘了個矮門,以免她看書得太入迷再度踩空。
一直到現在,他放棄美國大學的聘書留在台灣,選擇在她就讀的大學裡教書,為的是就近照顧這個小迷糊,省得她餓死自己。
沒想到才兩個月時間放她自由,一回來就聽見她做了件驚人的大事,他是憂喜參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