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寄秋
𨪜𨪜冰火是以極快之速跑完全，應能在排位賽中拔得頭籌，但是才衝過終點線，她的車身突然撞向跑道中央的護欄，翻了幾下滾過兩輛原先相撞的賽車，再倒滑兩百公尺。
𨪜𨪜輪胎摩擦地面，一陣長長的吱嘎長音拖曳著，砰地一聲冒出火花，迅速的包圍失速的車子蔚成火海。
𨪜𨪜在全場的驚呼聲中，火勢一發難以控制，週遭故障或略微受損的車子無一倖免，眾駕駛紛紛奔逃下車，全體像是殉葬地染紅一片天空。
𨪜𨪜「不，小雨——」
𨪜𨪜椎心斷腸的追魂聲彷彿來自地底深處的巨獸嘶吼，似在哀嚎出不能承受的痛楚，悲失千年相守的伴侶。
𨪜𨪜神情悲憤的拿薩攀附護欄欲往下躍，從後抓住他身體的斐迪南使勁地往後拉，不時的張望身側兩位臉上血色俱失的至親、摯愛。
𨪜𨪜騷動的人潮忽然停止了聲音，全神貫注的盯著一抹橘紅色的身影出現在眾人視線中。
𨪜𨪜像是奇跡，賽車場上的常勝軍安然無恙，她在夥伴的扶持下取下頭盔，朝關心她的群眾揚手致意，緩慢地走回選手休息區。
𨪜𨪜震耳欲聾的歡呼聲轟然響起，有人感謝老天的保佑，有人掩面哭泣冰火的幸運，有人拍紅了手仍感動不已。
𨪜𨪜但是，一雙充滿惡毒的眼是滿佈不相信，不甘心「他」竟然死裡逃生，枉費他動的一番手腳。
𨪜𨪜再—次，「他」又搶了他的鋒頭，屈居第二的陰影將無法擺脫，不該有他的存在，不應該，他不能在決賽出現。
𨪜𨪜想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讓他永遠消失。
𨪜𨪜消失……消失……
𨪜𨪜「小雨怎麼了，醫生還沒出來嗎?」
𨪜𨪜誰說世界上有奇跡，一進入休息室沒多久，馮聽雨就吐了一口血，匆忙地交代幾句話人便昏厥過去，不省人事。
𨪜𨪜急忙趕至的拿薩正好接住她滑落的身子，未干的眼眶又濕潤了。一聲聲急切的呼喊她的名字。
𨪜𨪜因為她在陷人昏迷前，曾要求不能讓媒體知曉她受傷一事，所以在奧辛諾公爵身份的護航下，送進一間頗具規模的私人醫院，除了包下整層樓，並有二十四小時的警衛巡邏。
𨪜𨪜從出事到現在整整二十一個小時，進進出出的醫護人員個個神情緊繃，似乎正在進行著重大修補工作，端出的棉塊沾染深色的血。
𨪜𨪜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滴答滴答的鐘聲讓人心煩，想一把砸了它。
𨪜𨪜甘仙草的地中海髮型快抓禿了，依然不見紅燈熄滅，枯等著不可預測的結果，人也老了好幾歲。
𨪜𨪜不過他還算好，幾個工作人員輪流來等消息，不像旁邊那位狼狽的阿督仔先生，整整二十幾個小時沒合眼，一言不發地粒米未進。
𨪜𨪜看在眼裡真是可憐，生死由天決定，操心憂慮也沒有用，地上的煙蒂和咖啡罐都堆成小山了，恍似想用咖啡因自殺的態勢。
𨪜𨪜儘管英語「說」得不好，甘仙草仍努力勸著，人非鋼鐵不吃不喝也能活，再這麼下去會比裡面那個先掛點。
𨪜𨪜「來，吃口炒飯，道地的台灣料理。」還熱著呢!小沈的手藝。
𨪜𨪜「不。」白煙裊繞在拿薩跟前，連多一個字都嫌沉重。
𨪜𨪜「小雨這丫頭一向堅強，她會平安無事的。」希望啦!他拜了觀音祈求保佑。
𨪜𨪜「真的?廠這時候他需要一點激勱的力量，不然他怕自己曾倒下去。
𨪜𨪜「不要擔心，先填飽肚子，光喝咖啡很傷胃。」奇怪他真憋得住，喝了這麼多咖啡怎麼不用上廁所洩掉。
𨪜𨪜「吃不下。」深陷的眼眶內滿是一條條血絲，怪嚇人的。
𨪜𨪜「不能不吃，你在外面餓肚子，小雨可是躺得舒舒服服讓人伺候著……呃!失言，說錯話了。」他摸摸鼻子。
𨪜𨪜紅色的眼睛已經夠恐怖了還瞪人，他不過說想句安慰的話卻用錯字，沒犯什麼法吧!
𨪜𨪜這時，一位年輕護士由走廊那邊走來，看了看兩人才在甘仙草面前一站。「你是聽雨·馮的家屬嗎?」
𨪜𨪜甘仙草沒聽清楚的怔了一下，一旁的拿薩早已經跳起來，神色焦慮地抓住護士肩膀追問，一連串丟出好多令人措手不及的問題。
𨪜𨪜但是，護士小姐只講了一句話他馬上安靜下來。
𨪜𨪜「你是病人的什麼人?」
𨪜𨪜什……什麼人?!
𨪜𨪜淒涼的一笑，他該用什麼名目去定義與她的關係，既不是情人也不是親人，更無法違背心意地回答。只是個朋友。
𨪜𨪜當他最愛的人兒躺在手術台上生死未卜，而他卻沒有辦法開口說出他愛她的事實，這是不是很諷刺呢?他愛她至深呀!
𨪜𨪜愛一個人應該為她分憂解勞，在她遇上危險時挺身而出，不分晝夜地為她守候，可是他所能做的一件事只有呆坐。
𨪜𨪜是的，呆坐，就像荷著武器的戰士找不到戰場，空有滿腔熱愛無用武之地，站在原地傻望著寂寥的荒原，不知為何而戰。
𨪜𨪜虧他口口聲聲說愛她還怨她不能體諒他的不得已，真正輕蔑愛情真意的人是他，他怎能一邊高談愛她又要她委屈，難怪她寧可捨棄也不願愛他。
𨪜𨪜因為愛情是一座天平，沒有誰該為誰拚命付出。
𨪜𨪜一直以來，他要的愛並不公平，執意地將單純的愛情複雜，把自己的問題融入她不需要的世界裡，等於是強迫推銷愛情又設定愛情不准曝光。
𨪜𨪜看著她口吐鮮血靠在他懷裡的蠟白臉色只覺痛心，為了她重如生命的賽車甘願以生命來賭，他有什麼理由能束縛她奔馳的渴望。
𨪜𨪜如果連生命都不存在了，他還要執著什麼?
𨪜𨪜財富、權勢、責任、榮譽全是虛假，一切架構於自我實質的意義上，人的肯定不在於別人的眼光及掌聲，而在於心。
𨪜𨪜該是他為愛作抉擇的時候。
𨪜𨪜「爵爺，你不要緊吧?」年輕護士羞澀的一笑，輕輕的一碰他的手。
𨪜𨪜身為西班牙具有影響力的大人物，要人家不認識都很難。
𨪜𨪜「我沒事，傷患的情形怎麼樣，脫離險境了嗎?」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平安無事。
𨪜𨪜「我們有份資料要病人的家屬簽填，不是病人的家屬我們礙於規定不得透露。」她為難的說。
𨪜𨪜「我是她的未婚夫，可以嗎?」他急於得知她的情況不惜扯下大謊。
𨪜𨪜「呃!可是……」護士看了看甘仙草，她記得他的未婚妻是卡斯提爾家族的千金。
𨪜𨪜甘仙草取過她手中的資料一看，馬上交給拿薩。「他是她未婚夫，千真萬確。」
𨪜𨪜因為他沒學過西班牙文，只好交給會的人去填，他毫無意見，救人第一。
𨪜𨪜「喔!」既然如此，她就不必有所隱瞞。「病人傷得很嚴重，一根肋骨刺穿肺葉，體內大量出血，目前為了配合手術已輸了兩千西西的血，病人的意識尚未清醒得觀察三天……」
𨪜𨪜「等等，你直接告訴我她有沒有生命危險?」他不要聽令他心顫不已的細節。
𨪜𨪜「還在搶救中，三天內是危險期，我們醫院無法給予明確保證。」她翻了翻不完整的病歷表一說。
𨪜𨪜「三天……」拿薩沉痛的念著讓人度日如年的數字。
𨪜𨪜「還不到心灰意冷的地步，三天已過三分之一，再熬過兩天就沒事了。」甘仙草安慰的拍拍他的背。
𨪜𨪜樂觀是愛玩車的人需抱持的生活態度，人活在這世界上不在乎長短，只要活得精采無遺憾便是一種幸福，他們都看得很開。
𨪜𨪜「為什麼你能毫無感傷地說著安慰人的話?」他就做不到。
𨪜𨪜甘仙草笑了笑。「我們主要工作是修車，副業是業餘賽車手，在看多了同好因駕駛不慎而意外傷亡自然豁達，誰曉得哪一天會輪到我們。」
𨪜𨪜「小雨也是這麼想的嗎?」所以她才不愛惜生命地逞強。
𨪜𨪜「她是個感情淡薄的人，她有沒有說過她的父母是在賽車場喪生?」
𨪜𨪜「有。」
𨪜𨪜「這就對了，小小年紀看著父母死在眼前是件相當可怕的事，你別看她表面沒什麼，總是冷冰冰的，其實她小時候是個很可愛的笑娃娃。」
𨪜𨪜一談到馮聽雨，甘仙草的英文可溜了，滔滔不絕地說個不完，甚至把護士小姐晾在一旁也無所知，只顧著話當年勇，一大票沒心機的青年如何草創簡單的賽車場。
𨪜𨪜當一個人面對人生巨大的轉變後，對事物的看法會有不同的層面，當年的笑娃娃在一夕之間變成冰娃娃，不再相信世上有值得她笑的動機。
𨪜𨪜「不笑也好啦!她長得太師了，要是再笑的話肯定迷死人，簡直是造孽。」很多正港的男子漢會因為她而娶不到老婆。
𨪜𨪜拿薩嘴角微勾，算是苦中作樂。「如果沒有車子，不玩車，你們會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