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寄秋
第七章
「說,你是什麼意思?要我出來走動走動、見見世面的人是你,現在你又要求我不要和外國人走得太近,你搞清楚,在這些英國人眼中我們才是如假包換的外國人。」
要觀海潮又嫌浪太高,天下哪有這種兩全其美的事,若是什麼好處都讓她一人佔遍了,對其他人而言未免太下公。
「哎呀、哎呀!你不要太激動,有身孕的人要小心胎兒的健康,動不動就發脾氣可不是一個母親該有的態度,你要走慢些別踢到石子,我們賠不起。」她的荷包都快見底了。
倏地轉身,歐含黛怒氣沖沖的伸出食指往她鼻頭一戳。「你能下能停止破壞我的名譽,二十四寸的腰哪像懷孕的大肚婆,你就見下得我好想陷害我。」
「噓、噓!小聲點,人家在笑了。」胡翩翩一面以流利的英文向人道歉,一面做出孕婦精神狀態不穩定的神情請求諒解,她還想活著回台灣。
「有什麼好笑的,我明明沒有……唔!你摀住我嘴巴幹麼?給我空氣啦!」又不是做賊,畏畏縮縮伯人發覺。
「小姐,麻煩你有惹禍精的自覺好不好,請你非常不經意地往後一瞧,記得不要馬上拔腿就跑引入臆測,你現在的身份是孕婦。」有免死金牌。
「聽你說一堆瘋話,我怎麼可能把惹禍本事帶到英國……」呃,不會吧!她幾時又闖禍殃及池魚?
忍住拔腿狂奔的衝動,那一張張怔愕、憤怒的老老少少臉孔是那麼難以置信,彷彿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麻煩製造機的存在,而且還是活動的,黏上栩栩如生的人類皮膚。
遠的不用說就從近的說起,咱們這位「孕婦」或許是神經系統失調,逛街的時候不小心扯到一位妹妹的氣球,這件事說來稀鬆平常,氣球飛了再買一個賠她不就
得了,皆大歡喜。
偏偏她雞婆自動替小販拿一串氣球好讓他空出手來找零錢,問題來了——
不知是真糊塗還是假迷糊,她拿零錢時順手放開手上的氣球,完全沒發現它們在她身後升空,然後一群人幫著追氣球,大人小孩當在遊戲的搶成一團,玩得忘了注意安全。
非常不巧的,她又剛好因鞋底進了細沙蹲下去解鞋帶清鞋,一個要叫住她的女服務生提著她遺漏的衣服想拍她的肩,結果一使勁沒碰到人反而越過,搖搖欲墜、要倒不倒地硬撐著。
然後她一起身無意的擦了一下,神經大條的她沒發現自己又惹禍了,毫不知情的繼續往前,一串的連環事件因此展開。
要不是胡翩翩急中生智的宣稱她是媽媽新手,孕婦症候群導致她心緒煩躁不安,基於對準媽媽的包容和寬諒,這些英國人十分有雅量的自認倒楣不予計較,否則的話……
「信我者,得永生。我會害你不成。」每次跟她在一起都會出事,她還真是學不乖。
幸好她出國前A了她親親愛人無上限的金卡,不然還真難擺平她惹出的大小禍事。
「你不會害我只會設計我,是誰說有免費的英國旅遊下去可惜,再過一年我們就畢業了要考律師執照,適應上班族忙碌的生活,鐵定沒機會像現在一樣悠哉悠哉的玩樂。」
「呵、呵!你記得那麼清楚幹什麼?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江水一去不復還,我沒讓你悠哉悠哉的玩嗎?」胡翩翩心虛的看看左右,生怕某個憤怒的男人會突然衝過來將她踹向牆角。
歐含黛沒好氣的一哼,「有大門不走帶著我爬牆,而且天還沒亮的趁大家未起床前開溜,我們的行為跟小偷有什麼兩樣。」
「怎麼?你還要敲鑼打鼓讓你的獄卒來逮人呀!我可是被他關怕了。」台灣有個竇輕涯已經夠了,不需要再來個二號三號分身。
這年頭的男人是怎麼回事,都流行近在眼前才是自己的,一離開視線就會被其他野男人拐走,所以不牢牢看緊容易出軌,名為保護的牢籠處處有眼線嚴加看守。
雖然此事和她無關,可是看到類似的遭遇她就忍不住發火,感同身受的想起她的背後靈,然後不小心的做出男人絕對會抓狂的事。
看得出他身體裡面並無愛情成分存在,可是那份喜歡的執著已經超過愛本身的意義,讓身為當鋪員工的她開始懷疑愛和喜歡的分野該如何界定,那傢伙偏執的行徑簡直與愛無異。
「格蘭斯不是獄卒,這是對他人格無形的侮辱,起碼他還非常窩心的為我們請來專燒中國菜的師傅。」為此,她的胃膜拜他。
她快吃怕了看起來高貴卻沒有飽足感的食物,米食主義的她還是習慣重口味的辛酸辣。
胡翩翮嘖了兩聲輕扶著她的「腰」,因為她是孕婦嘛!「真給他勾了心呀!我可沒指名道姓說是你的伯爵大人,幹麼讓出博愛座供他出線。」
真沒節操,三兩下就棄漢投胡,當起出塞的王昭君。
臉一臊紅,歐含黛冷瞪了她一眼。「他不是我的,請謹言慎行,還有先聽人把話說完再行論斷,格蘭斯並非獄卒,他是暴君。」
「哈哈……說得好,說得妙,說得深得人心呀!我以為你陷在愛海裡整個人跟著盲目了,看不清男人猙獰的真面目。」原來她理智尚存,未被男人香迷失本性。
她還是堅強的女戰士一名,舌劍俐落。
偷跑的兩人大大方方的攔車逛市區,一大早出門就像走失的孩子一般忘了回家的路,走走停停和觀光客無異的參觀名勝古跡,沒有左岸有咖啡香也成,坐在橋墩學文人雅上賞味一番。
一路上吃喝玩樂兼惹禍虛擲大半天時光,過午反而不餓的決定去百貨公司吹冷氣,旁若無人的中英文交雜談論某人的是非,笑聲連連地不以為忤,準備丟臉丟到國外來。
東方人的臉孔都差下多,等人家不意外的投以鄙夷的眼光時,她們又像惡作劇的孩子開始用簡單的日語會話交談,故意表示得非常日本的樣子讓人誤會她們是日本人。
只是不時打鬧的兩人沒發現下遠處一對男女正用怪異的眼神注視著她們,表情冷淡到極點如同一對同游的陌生人,鮮少對話的挽著手各看各的,不時露出無聊的神情應付公式化的約會。
能讓他們臉上線條有所牽動的關鍵字是——格蘭斯。
「同學,我對你的愛情沒有意見,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把心遺失在英國,我答應歐媽媽要把你完整無缺的帶回台灣,你不會讓我失望吧?」語氣略顯嚴肅的胡翩翩語重心長的說,盼她收心。
失笑的掀掀眉,歐含黛覺得她有點小題大做。「什麼叫完整無缺,我這麼大的人還不會照顧自己嗎?要你窮操心。」
談戀愛是兩個人的事,一頭熱哪能成氣候,她的心裡是藏了一點私,可是分寸的拿捏因人而異,她總不能因噎廢食的躲得遠遠的,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人力無法掌控心的動向。
人本身就是一種矛盾,明明不想冒險卻難以自持,心語聲聲要自己懸崖勒馬,可是仍忍不住要想,試試又何妨,也許有不一樣的結局。
她的心就是這樣淪陷的,義無反顧,但她不會告訴壞心眼的翩翩,省得她嘲笑再三的說她把持不住貞操,輕易的和番。
「有些事三百兩語也說不清,總而言之一句話,千萬別認真,菲爾德伯爵不是你該愛的對象。」她很難向她解釋愛情當鋪的存在,稍有理性的人都不會相信這種怪力亂神。
若非她親自走過一遭,她一定會取笑這是天方夜譚,神話加童話加鬼話地集結成冊,沒一句是真的。
「麻煩你把這句話說給他聽,我會盡量克制不撲到他身上,飢渴難耐的剝光他的衣服。」愛不愛不是她說了算,時候到了誰也沒有能力說不要。
喔哦!貓兒伸出爪子了。「冷靜、冷靜,我是不想你受傷,愛上沒有愛情的人會很痛苦,你沒有辦法忍受你愛的人不愛你。」
你怎麼知道他不愛我,你不是他哪能代他回答關於愛情的玄奧,沒有愛情又是哪碼子的事,為什麼我老聽你和他談起此事,而他總是一臉恨不得殺了你的陰狠模樣?
歐含黛有一肚子的疑問想要得到解答,每每張口欲言總讓他們搪塞過去,沒人願意讓她好過的支吾其詞,隨便換個話題轉移她的好奇心。
幸好她不是愛鑽牛角尖的人,他們有事瞞著她也無所謂,得過且過當是度假,兩個月很快就過去了,她會回到台灣完成她的大學學業,忙碌的大四生活會讓她沒時間多想。
愛嗎?她想是的。
「愛上不愛你的人真的苦不堪言,能不愛就別去,愛了只會傷心。」愛像裂開的酒杯,割人。
突然插入的聲音微帶悲傷,清嫩如雲朵兒滑過心口,令人心情多了綿糖似的軟綿綿,感覺一陣化下開的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