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紀瑩
「盤兒,你明明說段叔很急,怎麼我喊了老半天,你還不將東西拿進來──」童妍愣愣地站在屏風前。
她身上隨手披上的薄袍,因為不停滴落的水珠而變得濕粘,緊緊地貼在她凹凸有致的曲線上,也讓袍下的粉色蓓蕾顯得益發誘人;她微濕的髮絲貼在白皙的頸項上,臉上泛著水珠,雙頰和身體因為熱氣而泛起美麗的粉絳色,整個人就像朵出水芙蓉般。
「你、你……啊!」她大喊一聲便抱著身子蹲下,臉埋在雙膝裡不敢抬起。「你怎麼會在這
「替你送茶點。」他清朗的聲音不慌不忙地響起。
童妍嬌嫩的小臉頓時紅得像熟透了的果實,脈搏亦不由自主地加快。
「你快出去!」
「我頭疼,大概起不了身。」他露出良善的笑容。「你可以進去裡邊更衣.,我不會偷看。」
她抬起眼悄悄地睨著他。
他微微上揚的唇角帶著無害的笑容,雙眼柔情似水,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危險性。
童妍拉住一旁的屏風,雙眼始終未曾離開過他臉上,一瞬間,她閃進屏風後頭,不一會兒就聽見屏風後頭傳出慌亂的穿衣聲。
夏玄月臉上的笑容不禁加大,露在外頭的皓齒閃耀著刺眼的光芒……
***
童妍縮在桌子的另一頭,始終不敢正眼瞧夏玄月。
她臉上的紅潮從剛剛就沒褪去過,也替她添了幾許嫵媚。
夏玄月從小瓷盤裡捏了一撮茶葉放在掌上,先是湊進鼻子聞了聞,再喝一口剛泡好的茶。
他放下手中的杯子與茶葉。
「味道太苦太澀,不適合。」
「真的嗎?」
她喝了一口。「可是我覺得還好,喉間似乎有些回甘。」
「會不會是你先前嘗的餅味道過甜,以至於殘留在喉裡?」
她又喝了一口茶。
「有可能。」
「我想茶場送來的應該是次級品。」
「不太可能,新香茶場送到我們鋪裡的茶都是頂級御用茶品,連年都沒出過問題呀。」
「或許你可以派人去新香茶場一探究競,如果新香換了新當家,那麼就有可能發生這樣的問題。」
他專注的眼神,讓她再度想起剛才的羞窘狀況,臉上的紅暈不免又加深了幾分。
「嗯。」
他那樣的眼神令人好生羞赧……
該死的盤兒!都是她!
說要端進來給她,結果端到門口居然就跑回自個兒的房裡去捉耗子,害她這個主子被幾天前才剛認識的男人看光光,讓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看來她大概是好日子過膩了。
她非得好好教訓她不可!
「爺。」』
哈薩的聲音傳進房裡。
「知道了。」
夏玄月聽見他的聲音,他帶著歉意地朝她笑了笑。「很抱歉,哈薩可能有事,我得先行離開。」
「嗯。」童妍現在巴不得他趕緊離開這裡,最好能離開府裡回他家去,這樣她就不用與他打照面了。
突地,他旋過身問道:
「你很希望我離開?」
「啊?」她愣愣地看著他。
只見他朝她笑了笑,隨即推開門,而哈薩就站在門邊往裡瞧,一見著她,他便迫不及待地舉起握劍的手,似乎在警告她。
她牙一咬,對他做出鬼臉。
哈薩與盤兒,一個是對主子保護過了頭,任何人在他眼裡都是眼中釘,恨不得能除之而後快。
在哈薩的認知裡,只有自己對夏玄月是最無害、最好的,這叫愚忠啊,他真是忠心過了頭。
而對盤兒來說主子竟然比不上一隻耗子!
她不僅放著她的主子不管,讓一個大男人闖進她的閨房,還讓他撞見她沐浴更衣,結果盤兒這丫頭到現在還沒回來,一隻耗子可以抓這麼久嗎?
童妍越想越火大,捲起袖子就往盤兒住的大通鋪走去。
***
童妍發覺自己與夏望月愈來愈合得來。
雖然明白這樣不太好,畢竟她是一個姑娘家,怎麼說都不應該和一個男人如此親近,但每回相處她就是忍不住會對他多添一分好感。
「大小姐。」
段叔端來熱茶擱在櫃檯旁。
今天生意特別好,所以她一大早便站在櫃檯後幫忙收銀兩。
「段叔,你送份開爐餅給望月好嗎?」
夏望月在角落坐了一整天,瞧她閒著沒事做,只能撐著下顎發呆,一副好似很無聊的模樣。
自從夏玄月受傷後就不曾外出,就算有要緊事也是吩咐哈薩代勞,可哈薩一向將夏望月視為眼中釘,又怎麼可能帶她一起出去,不把她綁起來就算不錯了。
她拉拉身上惱人的長褂。
要不是與哥哥約定在回夏府之前,她都必須以男裝示人,不得換回女裝避免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她才不需要穿著這身難看得不能再難看的長褂,讓她連美麗的玉釵都不能插,還得時時刻刻戴著帽子遮掩頭上未剃的發,害她的頭頂老是悶熱得難受。
「望月公子,這是大小姐要小的送來的開爐餅,你趁熱吃。」
看著段叔送來的餅,夏望月朝櫃檯的方向睞去,只見童妍正羞澀地低下頭。
「謝謝。」
雖然她不明白童妍為何會做出那樣的表情,但眼前熱呼呼、香噴噴的餅令人垂涎三尺,剝開熱騰騰的餅皮,露出裡頭的褐色肉醬。
是鹹的!
夏望月迫不及待地將餅塞進嘴裡,舌頭一接觸到肉醬的滋味,她更是大口大口地吃著。
太好吃了!
要在餅鋪裡吃到鹹的餅可真不容易。
「好吃嗎?」
童妍輕移蓮步,拉開凳子在夏望月面前坐下。「這餅是不賣的。」
「太好吃了,我並不太喜歡吃甜食,老實說我已經吃膩了甜食。」住在餅鋪裡只有嘉惠哥哥一個人而已,對她這種不喜甜食的人來說根本是一種折磨。
「我明白。」
她很注意旁人的喜好,當第一次見面夏望月和她說並不是很喜歡甜食時,她便已暗自記下。
突地,盤兒低著頭,畏畏縮縮地靠了過來。
「什麼事?」
盤兒將一張紙擱在桌上,從頭到尾都沒抬過頭。
「盤兒你怎麼了?」
夏望月理眉看著盤兒。
盤兒迅速地搖了搖頭,手心裡的裙子被捏得更皺。
夏望月一向好奇慣了,盤兒越是閃躲,她就越想追根究底。
結果不瞧還好,一仔細看,她便驚嚇地直往後退。
「盤兒,你的額頭──」
盤兒吸吸鼻子,別過頭去。
夏望月拉拉童妍的衣袖。
「盤兒的額頭為什麼像哥哥一樣腫了一個大包?」
「沒辦法,有人就是愛撞牆,攔都攔不住。」
「撞牆?」
夏望月瞪大雙眼,指著盤兒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著。「你說盤兒是自個兒去撞牆的?」
「可不是嗎?」
童妍皺著眉頭看著手中的紙。
「怎、怎麼可能好端端一個人會想去撞牆?」
「誰教她追耗子追到人家家門前還不死心、硬生生地往人家的石磚牆撞去,沒撞破頭就已經是萬幸了。」
「什麼?追耗子?」
夏望月搖頭。「為什麼要追耗子?」
盤兒只是猛搖頭不語。
「她怎麼不說話呢?」
童妍邊看著紙上的圖邊分心回答:
「因為她被毒啞了。」
第六章
匡啷一聲,桌上的杯子被震落,夏望月瞪大雙眼一動也不動,表情怔仲,似乎被嚇傻了。
「望月?」
「你、你說她被、被毒啞?」這裡的人都這麼惡毒嗎?人家撞牆就算了,為什麼還要毒啞她……夏望月似乎深受打擊地撫著胸口猛喘氣。「誰這麼殘忍,居然毒啞她?」
「我。」
夏望月差點從凳子上跌下來。
「為什麼?」
「因為她擅離職守。」害我被你哥看光光……童妍完全不敢說出口,只能暗自在心底咒罵。
「她擅離職守,你就毒啞她?」
童妍點點頭。「沒錯啊。」
「童妍,你太殘忍了,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就算你是她的主子也不能這麼做。」
「真的嗎?」童妍驚訝地看著夏望月。「就算是主子也不能這麼做?」下人都可以為主子送命了,小小的毒啞算什麼。
「當然!」
「可是我做了耶。」童妍一臉無辜地瞅著夏望月。
這時盤兒突然亂比了一陣子,隨後又跑到櫃檯後頭。
「她要做什麼?」
童妍看了盤兒一眼又不感興趣地低下頭。
「拿紙跟筆嘍。」
盤兒拿了一張紙與填帳本用的硃砂筆跑過來,她將紙擱在桌上,握著筆桿很專注、很吃力地在紙上畫了幾下,才將紙推到夏望月面前。
看著紙上的「鬼畫符」,夏望月不禁叫道:
「我怎麼完全看不懂。」
童妍看了一下,接過紙張解釋。
「很簡單啊,盤兒說──是我的錯,我不該擅離職守,美麗大方的小姐教訓盤兒是對的,只毒啞一個月已經很好了。完畢。」
「騙人!」夏望月指了指紙上的圖,完全不相信童妍的解釋。「我不相信你看得懂這上頭亂七八糟的畫。」
童妍歎了一口氣。「這個是盤子,所以是盤兒,這個是叉叉,所以是錯,連起來就是──是盤兒的錯。」
她又指了下排的圖。「這個圖是盤子加甜點,還有一隻茶壺,所以是──不該擅離職守。櫃檯後的人是我,這個是梅樹,這個圈圈是對,這個是月亮,從朔月到滿月,所以加起來是──美麗大方的小姐教訓盤兒是對的,只毒啞一個月已經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