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紀瑩
怎麼辦……
她怎麼有臉出現在他們面前?
童妍拍打著自己的額頭。
都怪自己太衝動。
劉成那傢伙幹壞事干她什麼事,幹嘛每次都那麼衝動,才會把事情弄成這樣。
都是劉成那混帳害的,都是他。
該死的劉成,再記你一過:
只是……那人沒事兒吧?
童妍縮縮脖子,蓮足偷偷地往門口移動,悄悄地趴在門外往裡瞧。
剛才那一板打得可不輕。
不但竹板差點斷成兩截,她還清楚地看見他額頭上那個包腫得有如隔壁老爹賣的打狗包子。
嗚嗚!
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可是萬一他真出了什麼岔子她該怎辦?
又萬一他死了──
那她不就變成殺人兇手?
殺人可是要償命的呀:
怎麼辦?
鋪子才剛上軌道,她還得贏得賭注呢!
不要、不要啦……她才不要為了劉成那傢伙變成殺人兇手。
童妍偷偷地從門縫往裡看,只見幾個人圍在床邊,其中一名身著上等綢緞的男子背對著她看著床上的男子;而他身旁那個冷得像冰的男子,手始終握住腰上的劍,看起來就像是他們的護衛。
她到現在還記得當時那人扶起他的主子後,居然還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大小姐,你要在外頭待多久?」
段叔朝童妍招了招手。
童妍身子一僵,牙一咬,鼓起勇氣踏進房內;可才一進門,房內那幾名陌生客人聽見段叔的叫喚,全都轉頭冷漠地看著她,讓她不由得猶豫了一下。
「大小姐。」
段叔又喚了一聲。
童妍努努嘴,筆直地往床邊走去。
「對不起。」她乾脆地道歉。
「大夫說這位公子除了頭上有個大包外,其他並無大恙,只是短期內可能會有頭昏的現象。」
段叔對童妍敘述著剛才大夫的診斷。
「喔……」
她頭低得連下巴都快貼到胸口上了。
「沒關係,只要他的傷沒大礙,我想他也不會怪姑娘才是。」
那名少爺輕鬆的語氣,讓她有些錯愕地抬頭。
「真的沒關係?」
他笑了笑。「沒關係,我想他應該沒大礙。」
童妍鬆了一口氣,雙腿隨即發軟,她連忙替自己倒了杯水。還好,還好他沒事,還好他們沒怪她。
「怎麼可能沒事,爺的額頭又紅又腫,怎麼可能會沒事?」一旁的護衛冷著一張臉,連語氣都冷得彷彿能將湖面瞬間凝結成冰。
「哈薩,你太多慮了,那不過是外傷,哥哥休息一下就沒事了。剛才你也在場,大夫說的話你也有聽見啊。」
「小……少爺。」
哈薩的臉上出現責備。
「你別再說了,我比你還急好不好。」真是的!
兩人的爭執不休讓童妍好生愧疚。
「三位應不是本地人,為了表示我的歉意,若幾位不介意就在這兒住下,好讓床上的公子能安心養病。」
「真的嗎?」那位少爺興奮地看著她。
段叔只覺得那位少爺的表情看來好眼熟,好像一個人……
「這是我的錯,本來就應該這麼做。」她覺得眼前的公子很好相處,『完全沒有讓她產生厭惡的感覺。
她對男人的直覺一向很靈敏,喜歡與不喜歡一眼就能看出,而且屢試不爽。
「他是我哥哥的護衛,叫他哈薩就行了。」朝旁邊的哈薩指了指。
童妍禮貌地欠了欠身。
「奴家童妍,經營這家餅鋪。」
「小生夏望月,床上這位是小生的兄長夏玄月。」他也連忙拱手作揖。
童妍錯愕地瞪大眼睛。
下弦月?
真好笑!
她趕緊低下頭抿緊唇瓣,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大笑出聲。
下弦月?下望月?
哈哈哈哈……
一旁的僕人也全抿緊唇,能離開的離開,不能離開的也背過身子偷笑,只有段叔斂眉瞪了童妍一眼。
童妍喝了口茶,想將所有的笑意吞下肚去,隨即喚來門外的貼身丫鬟。
「盤兒。」
「是,大小姐。」
「找幾名丫鬟將南廂房收拾一下,再找幾名長工將客人的行李搬到南廂房去,然後要廚房準備膳食讓幾位客人用膳。」
「是。」
「大小姐,大夫說近日之內最好不要移動夏公子。「段叔說道。
可是……
她的房間就只和這裡隔一道牆,這不妥吧?
但是她害他受傷,況且他根本下不了床,應該不會有問題才是。
「那這間房就給夏公子住了。」
第三章
「原來你們是來景德鎮經商的。」
「嗯……」夏望月的嘴動個不停,只是禮貌性地發出幾個咕噥聲回答童妍的問題。
真好吃,真是太好吃了!
餅皮又酥又香,內餡有淡淡的奶香和梅子味,一咬下去,滿口都是又香又濃的奶香還有酸酸甜甜的梅子味。
童妍開心地看著夏望月意猶未盡地吃著桌上的佳餚。
她最喜歡看人吃她鋪裡的東西吃得很高興、很滿足的樣子,因為那對她這個餅鋪的老闆娘來說就是最好的讚美。
夏望月嘴裡還殘留著奶香味,另一手卻已捧起盛好膳食的瓷碗。
真好吃!這是什麼?好冰好涼,奶味也不會太重,是飯嗎?」
「它的歷史可以追溯至唐朝,這可是唐代皇室的消暑聖品,用水晶飯、龍睛粉、龍腦末及牛酪漿調製,再裝入缸中放在餅鋪後頭終年源源不絕的冰涼水裡,想吃的時候再取出來,所以飯粒成粥狀且有香濃的奶味,現在食用正是時候。」
「嗯!真的又冰又好吃,而且也不會太甜膩。」她最討厭吃太甜的食物,不像家裡其他人愛極甜品,越是甜越喜歡吃。
她不懂他們吃那麼甜的甜品,難道都不會犯牙疼嗎?
不過話說回來,這裡的氣候還真是宜人。
夏望月抬起頭讓微風吹拂在臉上,聞到風裡還有淡談的麵粉味。
這裡的造景亦別有風味,不似一般文人園林只有單純的假山、小橋流水,這裡沿著回廓旁種植竹子,竹葉在微風吹動時會輕點湖面形成漣漪,而湖面下悠遊的錦鯉也紅得發亮。
「這裡的風景真漂亮。」
夏家雖然是在地方上首屈一指的富貴之家,各個院落裡多的是文人園林的造景,更有從異域耗費人力物力運來的奇樹異石。
但對夏望月來說,這個地方又比自個兒家多了幾分趣味。
「你太誇獎了。」看著一臉笑意的夏望月,童妍想起睡在她隔壁房裡的夏玄月。有個男人睡在自己隔壁房間,總覺得有些奇怪。
而且她隔壁房已經空了許久,通常都是冬令時給盤兒住的。
因為她非常怕冷,所以一到冬天就必須徹夜在炕裡添上炭火。爹說因為她是夏至時出生,而那年夏至又特別炎熱,所以她才會如此怕冷。
夏望月一邊搶食,一邊用眼角偷睨著童妍,眼前的人兒長得特別細緻,亮麗卻又不俗艷,相反地還極為清雅。
她發現,從認識她到現在,只要遇到煩惱的事,她就會咬著唇瓣,所以她的唇總是又亮又紅;那雙大眼也總是不停打轉著,也不知在打什麼算盤。
「不知道你哥哥醒了沒?」倘若醒了,就表示可以請他移居到南廂房去。
夏望月被她話裡的期待給吸引,她將嘴裡的食物吞進肚子裡,拍掉手上的碎屑,又喝了一口茶順喉。
「哥哥頭上的包應該沒大礙,讓他睡一晚,明日應該就會醒了。」
「哦。」意思就是她還要與他比鄰而居一個晚上……
要是他不要站在她後面就不會被竹板打到。
「對了,你們站在店門口是要買餅嗎?」
「對呀!哥哥最愛吃甜點,一進城裡聽見有人說『美人餅鋪』的餅好吃,還有御筆親題『金食』,所以他才會想買個餅來吃吃看。」
「所以才會那麼倒霉被我的板子打到。」童妍苦笑道。
夏望月跟著苦笑。
「對。」他是挺倒霉的。
***
天還未完全亮,鋪裡便已開始忙碌,童府裡有兩座廚房,一座提供童府的日常膳食;一座則專門用來製作餅鋪的糕餅,兩方人馬各不妨礙。
今天一大清早,院子裡就聽見一對男女的咒罵聲。
「你不能這樣做!」
「為什麼?」哈薩冰冷地回問。
盤兒氣急敗壞地叫道:「你這是在質疑我們嘍?」
「可以這麼說。」哈薩毫不掩飾他心中的想法。
盤兒一個旋身將手中黑漆雕金製的托盤藏到身後。
「真是太過份了,我們大小姐好心收留你們,你居然還這樣質疑她!」
「她是你的主子,不是我的。」他舉高手,兩指間夾著一根如發般的細針。
「把早膳拿來。」
「不給!」
如果真讓他得逞,那他們美人餅鋪的臉要擺到哪裡去。
不給,絕對不給!
盤兒死命地怒瞪著他,完全不將他凌人的氣勢放在眼裡。
他一步步地靠近,她吞吞口水,也一步步地退後。
「你主子差點打死我們大少爺,你居然還要我相信她?」哈薩冷哼一聲,再也不管眼前與他作對的是不是女人,他瞬間奪下她手中的托盤,將針插入─盤盤的膳食裡。
「怎麼,沒下毒吧?」盤兒怒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