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紀瑩
想著想著,奶媽的淚水又奪眶而出。
「奶媽,你又哭了。」頌雷恩搖搖頭,從口袋拿出手帕替奶媽擦去淚水。
「你真乖。」她吸口氣道。「你就像國王一樣英俊,而蕥蕥則遺傳了荷皇后的美貌、溫柔……」忍不住悲從中來,她又哭了。「荷皇后是知道你們那麼乖,一定會感到很欣慰……」
「奶媽,你就別哭了。」蒂希蕥以指背拭去奶媽頰上的淚。
「奶媽,再哭你臉上的皺紋會再多出幾條喔!」實在沒辦法,頌雷恩只好以這種方式讓奶媽破涕為笑,通常都屢試不爽。
果然,奶媽馬上噗哧笑出聲。「你這孩子——」她擦擦臉。
「哥哥,這次你會在摩洛哥待多久?」
「還不曉得,那要看爸爸和摩洛哥國王簽約是否順利。」這次去摩洛哥是要和摩洛哥國王簽訂軍事合作約定,這關係兩國的利益,可能會待得久一點。「蕥蕥,問這做什麼?」
「沒有,只是想到鄉下去走走。」好久沒到鄉下去了,好懷念鄉下清新的空氣,和小孩嬉鬧的遊戲聲。
「開始想畫畫了?」頌雷恩摸摸蒂希蕥的頭,順著她柔柔的黑色髮絲往下至發尾,掬起一把黑髮。
蕥蕥的黑髮遺傳自母親,而他近黑色的褐色髮絲則遺傳自父親。「之前不是說提不起勁畫畫?」
「你和爸爸都要出國,只留我一個人在家,我覺得很無聊,所以想趁此機會到鄉下走走,你們不是也說鄉下的空氣對我的身體比較好嗎?」從小她的身體就很差,長大後雖然羸弱的身子比較好,但就是那胃,總是犯疼,有時會是她臉色發青。
「沒錯,我只是不放心你。」一想到她的胃老是讓她疼得像要沒命,他怎麼可能會放心。
「哥,你放心吧,有奶媽跟著我,你就安心和爸爸出國。」她拉著頌雷恩的手撒嬌。
頌雷恩扯出一抹溫柔的微笑。「那你凡事要小心,知道嗎?」
「我知道了。」她柔柔一笑。
「雷恩你就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蕥蕥的。」奶媽如是道。
「我當然知道奶媽會照顧好蕥蕥,我是怕蕥蕥這丫頭會讓奶媽頭疼。」頌雷恩將手搭上奶媽的肩,就像對待一個慈愛的老媽媽一樣。
「我什麼時候讓奶媽頭疼了嘛!」蒂希蕥不滿地道。
「你呀!老是給奶媽找麻煩,奶媽年紀已經那麼大了,可不准你再為難奶媽做一些『高難度』動作,像是捉魚、抓羊啊,知道嗎?」這個蒂希蕥雖然很文靜,但只要她一興起,就瘋得像匹野馬般難以馴服,倒是苦了奶媽。
「哼,哥哥老是這樣說我。」蒂希蕥噘嘴偏頭。
頌雷恩摸摸她的頭。「那你就少做這些事,少讓我有話說你。」
「你……去去去,你快走啦!不是要和爸爸去摩洛哥嗎?快去啦!順便去替自己找個伴,免得一天到晚盯著我不放!」蒂希蕥噘著的嘴愈來愈高,一雙手推著頌雷恩。
「你這丫頭。」他也拿她沒辦法。「我走鴃C」他跨出一步,暗自觀察她的反應。
「去啦!」
「好好,你不留我,那我走好了。」他舉步離開。
「蕥蕥,你這樣和頌雷恩鬥氣,頌雷恩會傷心的。」奶媽道,她知道頌雷恩一直很疼蕥蕥,蕥蕥的幸福,雷恩一直放在心底,如果蕥蕥沒得到幸福,他也不會想去爭取自己的幸福。
「哥哥他才不會,他恨不得我天天都和他鬥嘴。」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動豎琴的琴弦。這琴是媽媽生前最喜歡的樂器,只要撫著它就會想起媽媽,想起媽媽臨終前彈奏的樂曲和媽媽柔美的歌聲。
奶媽老是說她的聲音很像媽媽,但她認為媽媽的聲音比她還好聽,更讓人無法忘懷,就像爸爸忘不了媽媽、對媽媽的愛一樣,無法忘懷。
「蕥蕥,你真的想到鄉下去?」
「對啊!我想再提筆畫畫,我突然想念起鄉下的夕陽,還有小孩子遊戲的模樣,我想把這些都畫在畫布上。」
「什麼時候動身?」
「我想這一兩天就出發。」
「嗯。」奶媽點頭。
這時,有侍衛走進花園。「公主,亞笠的孫子求見。」「亞笠爺爺的孫子?」她總是喚亞笠為爺爺,因為亞笠的慈愛讓她覺得很窩心,雖然她貴為公主,但她卻不在乎自己的身份,硬是要喊亞笠爺爺,哪怕亞笠爺爺制止了很多次。
「沒錯。」
「帶他來。」
「是。」
「亞笠爺爺不是有事回鄉下去了?」蒂希蕥問著一旁的奶媽。
「是啊,亞笠他說鄉下的家有點事,所以請了假回去一趟,怎麼這會兒孫子卻跑來了?」過了一會兒,侍衛帶來一名身穿黑衣的男子。男子長相秀氣,有著一頭金黃色的頭髮,左側臉頰卻有一道長及眼、顎的疤痕,破壞了他原本俊秀的容貌,但卻給人一種心疼的感覺。
「亞笠爺爺要你來找我的嗎?」蒂希蕥看見男子一身的黑衣,心中有著滿腹疑問。
「爺爺在前天過世了。」男子哀傷地低下頭。
「什麼?!」主僕兩人震驚萬分地喊道。
「爺爺在前天不幸遇溺,經過搶救後仍然不治。」男子好傷心的啜泣著,身體不禁因哀慟而顫抖。
蒂希蕥的反應是震驚難過的摀住嘴。
「怎麼會……」奶媽哭了。亞笠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前些天還逗她……
「爺爺在臨終前要我代替他來照顧公主,所以在辦完喪事後,我就趕來了。」
「為什麼你們沒讓人來通知?」蒂希蕥忍住悲傷問。為什麼她愛的人總是讓她傷心,總是離開她呢?
她的胃好痛!真的好痛——
「這是爺爺的交代,他不希望驚動公主和國王,所以不讓我們通知,直到辦完他的後事,我才能來報告國王和公主爺爺的死訊。」
「亞笠在想什麼……」奶媽皺起眉頭,仍然傷心著。
「爺爺要我代替他照顧公主,一輩子誓死效忠。」男子抬首望著蒂希蕥,一臉平靜,眼神露著不容人察覺的情愫,但又迅速地掩飾。
「亞笠爺爺……」
蒂希蕥手揪著腹部,直到臉上覆上一層慘白,奶媽驚覺不對才連忙喊出聲:
「蕥蕥——」
一雙結實有力的臂膀及時扶住蒂希蕥脆弱昏迷的身子……
***
蒂希蕥的胃一直是她身體好不起來的原因,而胃不好是遺傳自荷皇后。
蒂希蕥胃不好吃得少,頂多只是吃吃蔬菜、水果和一些較不油膩的瘦肉,再多她就吃不下,而且還會有全數吐出來的情形。
所以她總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皮膚極為白皙,但她的五官倒長得很清秀,讓她看起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有種出污泥而不染的感覺;但實際上,在頌雷恩面前,她的活潑本性總不經意地顯露出來。
或許是荷皇后早逝的關係,也或許蒂希蕥是挪威唯一的一位公主,以至於全皇室都極為寵愛這位嬌嬌女。
而蒂希蕥也極得人疼,她總是替別人設想,總是為了朋友而去做某件事;她喜歡小孩,非常非常喜歡,所以她喜歡待在鄉村,呼吸新鮮空氣,有時和小孩一起玩耍,看著農村的人早早起來工作,為了生活而努力,她覺得這一切是多麼的美好,甚至有時會興起不想回家的衝動,想一直留在鄉村生活。
可惜她不行,她是一國的公主,能這麼毫不在乎的放逐自己嗎?
打開罐子的聲音在安靜的房裡傳開,一陣刺鼻的味道瀰漫整間房,男子將一隻瓶子拿到蒂希蕥鼻下一揮,瞬間令人噁心的感覺讓睡夢中的人驚醒。蒂希蕥慌亂地坐起身,觸目所及便是男子年輕的容貌和他左側臉頰上一道細長的疤痕。她猜,眼前的男子可能和她同年……
「好噁心的味道!」她掩住鼻。
「這是阿摩尼亞的味道,公主。」他將蓋子蓋上,恭敬地站在一側低下頭。
「你是……亞笠爺爺的孫子對不對?」她偏頭想仔細看清楚的男子。
他將眼垂下時,睫毛好長好長,一對濃密的眉毛、有些微噘的薄唇,臉形順至下顎處呈尖,他真的好俊好俊,她從未見過這麼俊的男子……可是他的左臉頰為何有一道這麼深的疤痕?讓人看了忍不住想伸手去觸摸那道疤痕,更會聯想到他受傷時該有的疼痛……突然間,身體像是被電擊似的,她慌忙地直挺身子。
因為她的動作,他抬眼偷望著她。
「我……」她有些慌張,雙手不聽使喚地拉扯著床單,視線始終不敢對上他的。
「公主餓了?」他問。
像抓到浮木,她連忙點頭。「對對對,我肚子餓了……我肚子餓了。」她逃避著他的注視,粉頰不禁泛紅。
「那我去準備一些吃的。」他轉身往門口方向移動,想轉開門把,卻被打開的房門撞到臉,他撫著發疼的額際。
「哎呀!你怎麼站在門後,快,我看看有沒有怎樣……」奶媽伸手摸摸他的頭。「果然腫了一個包,你也真是的,幹嘛站在門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