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紀瑩
「衣華佗。」長孫烈此刻心中不僅驚訝,還有錯愕。「您不想讓威泠知道?」
「她會難過。」衣華佗想起有次她沒有醫好一名病人,那名病人在幾天之後死去。當泠兒送膳食進房後看見病人已死去時,她當場痛哭失聲,好似失去親人般,這樣的她怎麼能忍受真正失去親人時的痛苦。
她只怕泠兒一旦知道她不久於人世,會更不肯走,一旦她不肯走,便將誤了她的姻緣。她不能這麼做!
她與泠兒只有幾年母女之情,泠兒的姻緣一旦到了,她就必須離開。
長孫烈看著衣華佗哀愁的臉依舊紅潤清麗,一點也看不出即將不久於人世的樣子。
「衣華佗,您確定是這樣子嗎?您確定自己真的已不久於人世?」他勉強露出笑容安慰。「或許您診斷錯誤了呢?」
「不會錯。行醫十幾年,難道我還會不清楚嗎?」她握住長孫烈的手要求道:「你一定要帶她離開,清楚嗎?一旦離開就別再回來。」
「可是……」
「我不想見她痛苦。」
長孫烈沉重地點點頭。「我答應您。」
衣華佗聽見長孫烈的答覆,心中一顆大石總算放下。「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她跟我的日子都在吃苦。你一定要好好疼愛她、珍惜她,才不枉費我將她交給你。」
「這你心可以放心,我絕不會讓她吃到一丁點苦的。」因為他愛她。
「那我就放心了。」
☆☆☆
廚房旁放著柴火的角落,壓抑的哽咽聲由那兒傳了出來,斷斷續續的抽噎聲被人硬是掩進嘴裡。
衣戚泠不敢相信自己剛才所聽見的,她剛剛想進屋裡去將其餘的青菜拿到廚房來,沒想到卻在門外聽見母親向長孫烈表示自己已不久於人世。
娘將不久於人世……
娘悲苦地活到現在,沒享過福,如今即將死去,在死之前的短暫日子裡,卻還得擔心她的事,替她規劃一切,甚至為了怕她傷心難過,更不准長孫烈讓她回來這兒,打算讓她忘了她。
娘為什麼不讓她盡孝道?為何不讓她守在她身邊直到最後一刻?
衣威泠咬住拳頭,這樣的方式讓她能盡情哭泣卻不發出任何聲音,讓她能夠抵擋得住那種痛徹心扉的痛苦。
她不想失去娘!
她真的不要失去娘!失去了娘,她就真的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娘是個大夫,是她所見過醫術最厲害的大夫,娘為何不自己醫好自己?
娘她一定能醫好自己的,一定能的!
想到這兒,她立即站起身。她要去勸娘,勸娘醫好自己,她相信一定可以的!
衣威泠旋身想進屋去,門外卻站了個人吸引住她的視線,她拭去淚水再看個仔細——
是范詡身旁的小廝,她曾經見過。
衣戚泠走了過去。「你們家少爺呢?」
范詡的小廝從袖口拿出一張折疊妥當的紙條。「少爺要小的拿這張紙條來給衣姑娘。」
衣戚泠猶豫地接了過去,打開來看,紙上頭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字——
威泠
我想為那日的出言不遜向你道歉,你能原諒我嗎?
若能,午時過後在城外南方十里的樹林裡,我們曾共同找到的石乳洞相見。
詡
「請回覆你家少爺,我會依約而到。」
小廝點點頭。「小的會轉告衣姑娘的話。」
臨走時,小廝還搔搔頭停下,回過頭來看著衣戚泠。
他眼中的不安詢問讓衣戚泠覺得奇怪。「請問還有事嗎?」
「不,沒有,沒有。」小廝尷尬地笑了笑,趕緊離開。
衣戚泠將紙條折妥收進衣袖中,趕緊準備午膳。
第七章
午膳過後!衣戚泠趕忙將碗盤收拾妥後便依約赴會。
沿著小河往北走,走了一段路後便進入樹林,林木茂密蔽天,光線隱隱約約找到縫隙竄進林子裡來。林子裡陰涼遮暑,許是透進來的光線不夠,所以地面呈現濕濘狀態,衣威泠非得小心走才不至於滑倒。
范詡與她相約的石乳洞是他們無意間發現的,山洞佔地不大,有一處角落因為上頭沒有結成鐘乳石,所以是整個山洞裡最乾燥的地方。他們在那兒鋪了條舊布,時常到這兒一聚,南天北地地聊著。
鐘乳石洞入口隱密,並不是很容易發現,走進洞裡,洞裡已點著蠟燭,並沒有原先的陰暗。
衣戚泠順著小徑往裡走,來到洞裡惟一一處乾燥的角落,范詡早已盤腿坐在地上等候,而在他身畔突出的石壁上放置著一壺茶與兩隻茶杯。
「范詡。」她有些卻步,因為害怕他還在生氣,所以遲遲不敢再往前一步。
「老實說,我很怕你會不來。」范詡倒了杯茶,茶的熱氣在陰涼的洞穴內更加明顯,霧白的煙裊裊往上攀升,一陣一陣、彎彎曲曲地。
「我害怕你還在生我的氣。」
范詡沒有說話,只是逕自沉思著。
見著范詡的反應,衣威泠淡淡地問:「或是你真的還在生氣?」
「沒有,我沒有生氣。」他抬起頭對她微笑,拍拍身旁的位置。「坐下吧,今天我帶了上等的松蘿茶來向你陪罪。」
衣戚泠高興地坐下。「只要你不再生我的氣、不再怪我,我們仍舊是朋友。」
衣戚泠無心的話讓范詡臉上閃過詭異的神色,但只是一瞬間,快得沒讓衣戚泠看見,隨即又換上和善的笑容。
「是啊,仍舊是朋友……」他不由自主地喃喃低語。
衣戚泠不疑有他地端起范詡倒好的熱茶喝。「松蘿茶果真是珍貴名茶。」
松蘿茶得之不易,茶尖嫩茶蒂老,故得一片片摘,采去尖端得中段炒制。松蘿茶有治病療效,茶香濃郁,專於化食。
娘曾經與她解說幾種珍貴茶葉的治病療效,只是她們窮,所以還沒喝過這麼珍貴的松蘿茶,如今一品,果真如娘所說。
「娘說松蘿茶有很好的療效,可以算是藥茶。」她對他展露笑顏。「這麼珍貴的茶我是第一次喝到。」
「如果喜歡多喝無妨,我只帶來家裡的一些,若你喜歡,我可以叫人送些給你。」
「不不不,這麼珍貴的茶我不能要。」
衣戚泠拉拉襟口,體內似乎燒著一把火,她好悶好熱……她低頭看了看杯內淡褐色的液體。
這茶果真如娘所說的是藥茶,否則她不會覺得渾身熱燙。
「戚泠,我很抱歉那日對你口不擇言,你有選擇終生伴侶的資格,我不能因為無法與你成親而口不擇言地說了那麼多傷害你的話,請你原諒我……」
衣威泠以手指堵住范詡的話,溫柔多情地笑著。
「別這麼說,我真的不怪你。」她體內好熱、好難受……
范詡拉下她的手握在掌心裡,一股愉悅的感覺由他的掌心傳至她體內,她難過得頭一偏倒進他懷中。
「范詡……」
范詡的手悄悄攀升至衣戚泠的衣襟,輕輕一扯,露出裡頭淡綠色的抹胸與細緻的頸項。
他難以忍受這樣美麗的胴體讓別的男人看見,甚至是觸碰到!
他無法忍受她的拒絕,他想得到她!他想……
打從初見她開始,他已盤算許久,要她做他的女人,他已渴望她許久。
他明白爹是不可能讓他娶她的,他也知道花家人已答應了提親,成親日子就訂在下個月中旬。現在兩家都如火如荼地準備婚禮該用的一切物品,正式上花家提親的日子就訂在後天,事情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他人已在架上,下不來了……
但就算他無法娶她為妻,但他仍舊能納她為妾,雖說這樣是有些委屈她,但他定會好好愛她的。他的心裡只有她一人,花家小姐得到的只是正室的位置,而他的愛卻是放在她身上。
為何她要拒絕他的要求,難道她不知道他有多愛她嗎?愛到看見她受苦,他心都揪著疼!
如今,能讓她答應的惟一方法便是得到她。一旦讓她成為他的人,她就再也沒有理由反對。
范詡捧著衣戚泠小巧的臉蛋,指腹滑過她的臉頰,柔嫩光滑的肌膚令他不禁為她的美而折服。
他多麼渴望擁有她!
攫住她纖細的頸項,他低頭封住她的唇。他的碰觸就像一塊冰涼的大石滑貼住她火燙的肌膚般,她呻吟了一聲,將氣息吐至他嘴裡,他乘機吐出靈舌竄入她口中,她的香氣濕潤讓他在在難以招架,狂野地想佔有她……
☆☆☆
「該死!」
范詡還未進一步侵犯,整個人就被揪起痛揍一拳,原本就比較文弱的他整個人被揮到一角去,背脊撞上石壁。
長孫烈扶起渾身發燙髮紅的衣威泠。
衣戚泠緊閉雙目,整個人軟綿綿地任長孫烈抱在懷裡。
「你竟敢揍我!」范詡拭著嘴角,不敢相信自己會被長孫烈揍得流血。
「揍你?我還想殺了你!」長孫烈怒紅了眼,氣得渾身發抖,他極力克制自己想宰殺范詡的衝動,緊緊抱住衣戚泠,摸摸她的額、她的臉。面對她,他盡量讓自己動作溫柔些,但心中的憤怒仍舊燃燒著他。「沒事了,沒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