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荷月美人

第8頁 文 / 紀瑩

    「我有什麼好誤會的?這幾天你就已經很奇怪了,現在居然要給我錢。」她想不哭,可是淚水仍舊是滴了下來,她抹掉頰上的淚珠。「就算我家窮,也不要你的錢!」

    衣戚泠扭頭就走,范詡想追出去卻又膽怯,心中想起爹看定的那門親事。

    這時,長孫烈端起茶杯喝口茶,剛才那一切他都看在眼底、聽在心裡。

    他第一眼見到她時,就已確定她是畫中女子。那幅畫,他在孤獨一人時幾乎都是盯著它看,她的身影早就牢牢烙印在他心底,所以才能在第一眼見到她時便認出她。

    老實說,當他聽見長山居人說她與城裡范家少爺是一對時,他不僅感到錯愕,心裡甚至還升起一股酸勁。

    他沒想過這麼快就會找到她,也沒想過會看到她與情人在這裡會面。

    看到剛剛那一幕,他心裡只有一個肯定的答案。

    爺兒確實瞭解他,衣戚泠確實是他喜歡的女孩類型。

    長孫烈啜飲香茶的唇無奈地上揚。

    他自始至終都逃不過他爺兒的手掌心。

    就算他想掙脫,卻在繞了一大圈後又回到爺兒掌心裡,爺兒對他們十二個兄弟的瞭解恐怕比他們的親生父母還多。

    因為他的拖延,如今離爺兒規定的一年只剩沒幾個月的時間,說什麼他都會帶著她回洛陽。他會這麼做不是為了爺兒的規定,而是他……

    喜歡她!

    第五章

    他居然沒有追出來!

    衣戚泠沿路走回家,拉著身旁成排比人還高的草叢,拔了一撮握在手裡把玩,卻不時回頭張望,希望能看到范詡追上來的身影。

    可是走了好久,都快到家了她卻仍舊沒有見到范詡,甚至連個影子都沒有。

    「把我當成什麼了!」想著想著,眼淚又被逼了出來,她憤恨地用力擦乾眼淚,故作堅強,可是腦海裡卻仍揮不去剛才范詡拿錢給她的情景,她好恨!

    她原以為他是懂她的,肯紆尊降貴到她家來和一群「窮人」坐在一起、喝同樣的茶,願意與她在一起……他不是說喜歡她嗎?為何又用這種方式來提醒她她有多窮,而他有多富有?

    衣威泠氣得將手裡的草扯成兩截、三截……

    她走到河邊,在大石上坐下,低頭對著河發呆。「范詡……」又落淚了。

    她越來越討厭自己動不動就哭,她早就對自己說過,要堅強要堅強,不能因為一點點小事就哭。

    她已經沒有爹,和娘相依為命十幾年,看娘這麼辛苦替貧窮人看病;看娘每天早晨天還未亮就上山採藥,她不能讓娘再為她擔心。她必須要堅強,只有堅強,才能讓她在困境裡生存下去,她怎麼能夠因為范詡的瞧不起而崩潰?

    衣威泠擦乾眼淚,正想回家時,卻在草叢邊發現有個人躺在那兒,她嚇了一跳,緊緊揪住衣襟,怯懦地移過去。

    一個男人!

    她要不要查看一下這人?她可是一個女人家!

    衣威泠深吸口氣,算了,醫者父母心。

    她蹲下身拉拉那人的衣服。「喂?你還好嗎?」

    這衣服的料子非常好,他肯定又是個有錢人家的少爺。

    「喂。」她戳戳那人,發現那人根本沒有反應時,她開始害怕了。「不會是一具屍體吧?」

    她困難地吞嚥口水,強自鎮定將那人翻正。她真的被嚇住了,那人長得英俊貴氣、玉樹臨風,身上更有一股讓她感到意外的書卷味。

    通常有錢人家子弟,不是玩物喪志就是花天酒地,很少有身上會有書卷氣質。

    「你沒事吧?」她伸手探了下那人的鼻息。

    還好,只是暈過去而已,看他這樣子,大概是因天氣熱支持不住而暈倒。

    將他帶回家裡讓娘看看好了。

    衣戚泠看著男子比她還大的身形,突然懷疑自己能不能將他帶回去。

    想了一下,她最後只好深吸口氣,抓住他一隻手將他拉起,將手扣在自己的脖子上。可是縱使她怎麼努力,就是無法把他架起,她試了很多次!卻沒一次成功,只是還讓自己更累,累出一身汗。

    這樣下去不行,她還是去找人來幫忙好了。

    衣戚泠將男子拖到大樹底下,避免讓他直接在日光下曝曬,然後快步跑回家去找人來幫忙。

    ☆☆☆

    衣戚泠好不容易找來幾個壯漢,聯合將暈倒的男子搬回家,經衣華佗仔細檢查,發現那人只是因天氣熱又太過疲勞才會暈倒在河邊,大概是想喝水,卻體力不支而暈倒。

    衣華佗替他針灸了下,稍微放了些壞血,然後將他安置在一旁的小茅屋裡。

    衣戚泠到井邊弄了些水進來,準備替他擦擦額,減輕積在他身體裡的熱氣。

    「這……這裡是哪裡?」男子撐起身子坐在床榻上。

    「你醒啦。」衣戚泠扭干條濕布走到床邊。

    「你是?」

    「衣戚泠。」她將濕布展開,動手替他擦汗。「舒服點了嗎?」

    「我怎麼了?」男子皺起眉頭。

    「你暈倒在河邊,是我找人將你帶回來的。我娘是大夫,她已經替你放了些壞血,打通血脈,再幾個時辰你就會恢復。」

    「謝謝。」男子臉色仍然蒼白,看起來顯得虛弱無力。

    「怎麼樣,你感覺如何?」

    男子無力地轉轉脖子,臉上露出難過的神情。「還是覺得好難受。」

    「肯定是的,你曬過頭,差點就死在河邊。」衣戚泠走到桌邊倒了杯水遞給男子。「喝口水,我想你大概渴了。」

    男子接過手後,急急忙忙地將水喝盡。

    衣戚泠見狀露出淺笑。「真不知道你曬了多久,我娘說你嚴重缺水。」

    「可以再給我一杯嗎?」

    「當然可以。」衣戚泠又倒了杯水給他。

    男子一下子就喝光,然後滿足地歎了口氣。

    「還要嗎?」

    「不了,謝謝姑娘。」

    「不客氣。」衣戚泠將茶杯反置,擱在桌上。「對了,我想問你,看你的樣子不像是京師人,你怎麼會倒在河邊?」

    「我是從洛陽來的,原是上京師遊玩,卻在半路上與家僕走失,原想循來路回去,不料竟迷路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太陽又大又曬,等到我覺得渴想喝水時,看到那條河,才走沒幾步,眼前便一黑,接下來的事就都不知道了。」

    「原來是這樣。」衣戚泠在椅子上坐下。老實說,她有點不敢看向眼前俊逸非凡的男子,縱使他現在帶病在身,卻不損他過人的長相與氣質。

    男子好奇衣威泠怎會這麼看他,懷疑地看看自己。「我身上有什麼嗎?」

    衣戚泠被男子的問話給嚇著,羞紅了臉。「沒。」

    「真是多謝你們了。」

    「沒什麼。對了,你接下來要怎麼辦呢?報官尋人嗎?還是你大約知曉你的家僕會上哪兒去?」

    「不,我也不知道他們會上哪兒去。」男子低頭想了想,有點難以啟齒。

    衣戚泠見狀笑道:「想說什麼但說無妨。」

    「我有個不情之請,可否請你們讓我在此休息個幾天?」

    「這……」

    「我的身子一向弱,家裡又只有我這一脈香火,我希望能將病養好後再出去找尋我的家僕。待日後找到家僕,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與你母親的救命之恩。」

    「我和我娘都是習醫之人,見到患者當然得醫治,你就毋需客氣。好吧,我先和我娘商量看看,再答覆你好嗎?」老實說,她還真希望他能留下來將病養好。

    其實她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初見他時,她心跳得好快,快得像要從口中竄出般,讓她覺得恐懼,不解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反常感覺?

    這種感覺……是與范詡在一起時所沒有的。

    雖然她喜歡范詡,范詡也喜歡她,他們倆算是互相愛慕,而她也曾經一度想過要與范詡結成連理,但是,對范詡她卻沒有過多的感覺。

    他照顧她、為她好,她全知道,可在茶樓裡,他的所作所為卻讓她倍覺受辱,他們什麼關係都沒有,他那樣做反而讓她看不起自己,是她讓他有這種念頭的。

    「衣姑娘?」

    突然的叫喚,令原本在發呆的衣戚泠猛然抬起頭,剎那間對上一雙英氣十足、有力有神的瞳眸,她馬上感到一陣燥熱,刻意起身回頭不讓他發現她的失態。

    「衣姑娘。」

    衣戚泠吸了口氣,降低體內的羞熱後,帶著友善的淺笑回頭。

    「對了公子,我還沒問你的名兒呢。」

    男子拱手作揖。「在下複姓長孫,單名烈。」

    ☆☆☆

    長孫烈連續在床榻上躺了數天之久,躺到連他都不禁懷疑,自己的身子骨會不會因為長期躺在床榻上不動而斷裂成兩截。

    他根本就沒病!

    可是天天接受衣華佗的針灸、衣戚泠的餵藥,他沒病都快被醫成有病。

    他忍受那麼多究竟是為了什麼?他只是想乘機靠近她,確定她不會和城裡的范家少爺有牽扯,好好看牢原就屬於他的東西。

    衣戚泠的溫柔、善良,果真猶如天山雪蓮般乾淨高貴,眼波流轉間卻讓人瞧出她不凡的內涵,她肯定飽讀詩書,時常見她不是揀選藥材,要不就是拿著醫書坐在石階上看。猶如現在,煦日自她頭頂上灑下光束,在她身上形成一道光環,讓他覺得她是虛幻的,更讓他覺得害怕,害怕她會因此而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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