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紀瑩
衣華佗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到過往。
「你爹他是個正直的人,他風趣、深情、溫柔、善良……所以娘才會愛上你爹。」他讓她甘願放棄仙格,與之相守。
神仙與凡人相愛是不被容許的,就如她,原是觀世音菩薩座下照顧蓮花池的小仙女,卻在無意間掉入池裡,滑落與凡間蓮花池相連的通道中,被他所救……
「我不信,」衣戚泠拼了命地搖頭。「我不相信!娘,你一定是在替爹說話,如果爹真如娘所言,是位深情、溫柔善良之人,為何他會拋棄咱們?為何?」
被女兒不停逼問,衣華佗眉頭一皺!大聲喝斥:「夠了!」
衣戚泠嚇了一大跳,自她有記憶以來,娘從不曾對她大聲喝斥,對她總是溫溫柔柔、輕聲細語。如今,她記憶裡溫柔婉約的娘親,卻因為她追問著她早該知曉的事情而大發雷霆,這怎能教她不吃驚。
「娘。」
「你爹根本不知道有你的存在,正確的說,他甚至不曉得有娘的存在。」
甘願為求他的生而被貶為凡人,她只能以懸壺濟世來替泠兒積德,希望有天上蒼怪罪下來,能夠不波及無辜的泠兒!讓她不用因她的一時情不自禁而遭受責罰。
畢竟,與凡人相愛是一回事;生下凡人之女,又是另外一回事。
「為什麼爹不知道我的存在?還有娘呢,爹不可能連娘都忘了的!」衣威泠吃驚震撼之餘卻是不可置信,緊緊抓著衣華佗的衣袖逼問。
衣華佗閉上滿是傷悲的雙眸。「別再問了。」再度睜開時,卻又回復原先的冷靜,仿若那回憶已不再重要,對她不再有影響。
「泠兒,你只要明白你爹沒有不要娘,是娘先辜負你爹。沒告訴你爹你的存在,是為娘的錯,你心裡只要記得你爹是個正直溫柔的好人,這樣就夠了。」
「真的就夠了嗎?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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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少、爺——」長孫烈身旁專門伺候他的貼身小廝兼隨護津海,今日一整天跟著長孫烈跑上跑下的。長孫烈快活地四處亂逛,他可沒這麼好過。
受了長孫老太爺的吩咐,不管用什麼方法,他就算綁也要把他主子綁出長孫家大門,往尋媳路上而去。
現在除了他主子對尋妻毫無動靜、沒任何興趣而還留在宅里外,其餘十一位少爺都已「包袱款款」踏上尋妻旅途,所以大家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希望他能勸得動這惟一一位「反骨少爺」。
光影退去,一日又即將過去,今日津海的收穫是——獲得白眼無數記,冷諷無數句。
「少爺,我最最最親愛的六少爺——」
長孫烈撐著頰,無聊地撥動桌上散亂的核桃殼,嘴裡為了連日來的不耐煩而歎氣,眼角不停以白眼睨著津海。
「作啥?」
「六少爺,求求你,拿著老太爺給的畫捲上路吧。」
長孫烈又歎了口氣,眉山聚攏。「是爺兒吩咐你來說服我出門的?」
「老太爺非常關心六少爺你的終生幸福。」
「哼,他哪會關心!」對於津海的說辭,長孫烈嗤之以鼻。
「老太爺如果不擔心,就不會在出外經商之際還替少爺們物色媳婦兒。」
「可沒人感激他。」像在說著不關自己的事,長孫烈剝開手中的核桃,吃了起來。
從爺兒五十九歲壽誕之後,家裡一下子安靜不少。還不是他那些兄弟們,竟然都煞有其事的跑出去找人,獨獨剩他依舊留在家裡,沒人與他一同作威作福。
他又不是娶不到媳婦兒,只是他不想而已,爺兒這下搞得他們十二個人好像全生得一副王二麻子臉,亦或背上背了個大鍋子,是個駝子般地沒人要似的。
「少爺,我的好少爺,你就當是出去玩玩看看也好,就是別待在家裡。」津海已經求到快跪下。
長孫烈挑眉。「怎麼,難不成我不出門你就會被砍被刮?」
「何止是被砍被刮,老太爺大發雷霆,直指少爺你不孝順,忤逆他老人家。」
長孫烈不可遏抑地大笑,笑得前仆後仰。
「少爺!」
想到興奮處,長孫烈更是不客氣地猛拍桌面,一張上等實木桌被拍擊得震耳欲聾,搖晃得厲害。
「妙……妙呀!」
「少爺。」門外站著一名丫環,怯懦地呆站門側不敢進屋裡來。
津海見狀,往丫環方向走了過去。
「小水,有事?」
「老……老太爺有請少爺到大廳一趟。」
原本樂不可支的長孫烈,笑容立即由他俊俏臉龐隱去。
「少爺。」津海為難地轉身看向長孫烈。
吃下一顆核桃,長孫烈這才開口:「他真的不死心。」
他深沉地歎口氣,起身往大廳去,心裡盤算著要怎麼應付那隻老狐狸。
還未踏入大廳,在外頭便聽見一群人吵吵鬧鬧的,長孫烈先是停頓了會兒,大致聽了些話後才踏進門檻。
「烈,兒呀,快,快來娘這兒坐。」白鳳儀拍拍身旁的椅子。
坐在主位的長孫家老太爺,安靜地喝著熱茶,眼神犀利地瞅著長孫烈不放。
長孫烈挑挑眉,當作沒看見爺兒那兩道冷冽目光,逕自坐下倒起茶喝。
大廳內原本的熱鬧頓時不見,受老太爺與長孫烈兩人間的詭譎互動影響而寂靜無聲。兩人似乎在比誰比較能沉得住氣。
許久過後,老太爺終於忍不住開口喝斥:
「你這小子眼底還有沒有我的存在?連聲招呼都不會打嗎?」
「爺兒。」長孫烈放下杯子喊了一聲後,又開始品茗。
「你怎麼還在家裡?其他人都出去找人,你居然還給我待在家裡!」老太爺氣得跳腳。「你是嫌我替你找的人不好是嗎?我就不相信你還能找到比那女孩好的人選!」
「找,我找了。」長孫烈胡亂搪塞了句。
「找了!?」一干人全部驚訝地看著長孫烈。
「你何時出去找的?」他在府裡布的眼線可多著,他孫子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他可清楚是很,他才不相信長孫烈有出去找過人。「津海,把少爺的畫卷取來。」
「是。」
長孫烈一派優閒地坐著,左手端著香噴噴的熱茶喝,右手拿起自家出產的葵瓜子嗑,耳朵不免還是聽見了老太爺的話,他不解地問:「拿那畫卷有什麼用?」
不一會兒,津海就從長孫烈房中取來畫卷,攤置在桌面上,老太爺看了一下後即怒諷:「找了?你不是說去找了?那怎會這畫卷還完好如新?若真的拿著畫卷挨家挨戶找人去,畫卷自然會因為時時攤卷的關係而變得軟皺,甚至是破掉。可你這畫卷,就如我當初帶回來的一樣好得很,這叫作找了?」
長孫烈這才明白他的狐狸爺爺叫津海取來畫卷的用意為何。
「爺兒既然明瞭,幹嘛還問我?」
「烈兒,你爺兒是為你好呀,想你那些兄弟們都聽話的拿著畫捲出外尋妻去,為何獨獨就你一人死都不肯出去找呢?」長孫蒼能皺眉。
「我為何要為了這件無意義的事出門一趟,何況爺兒也沒說畫卷裡的人住在哪裡,全國那麼大,大城小城一堆,我哪裡找得到,只是自找麻煩而已。」
「自找麻煩!?」老太爺幾乎被長孫烈氣得嚥不下氣。「我辛辛苦苦替你物色媳婦,你卻拋給我一句自找麻煩?」
長孫烈掏掏耳。「爺兒,別那麼大聲。」
老太爺氣得嘴角不停抽搐,隨即叫喚津海。「津海,我告訴你,今天就收拾包袱上京師去。」
「是。」津海還在想老太爺不知什麼時候才會發飆呢,沒料到就開始了。
長孫烈臉色立即鐵青,有點耍脾氣地將手中的杯子用力放到桌上,站起轉身就要離開。
笑話!要他去找人,慢慢想好了。
「長孫烈!」
長孫烈停住腳步,歎口氣後轉過身。「爺兒,我會,好不好?我會去找的,你就饒了我吧。」會,他當然會去找,不過方法有所不同罷了,隨便派個人拿著畫捲出去找人便可,根本不用他親自出馬。既然套出爺兒的話,知道那女孩住在京師,那他只要派個人上京師去找人,然後帶回來,不就太平了?
反正爺兒只是要他們將人找回來而已,至於過程就不重要啦。
「這可是你說的。」老太爺聽長孫烈這麼一說,咧嘴滿意一笑。
「烈兒,你說的是真的嗎?」白鳳儀還真不敢相信她的寶貝兒子會這麼讓人牽著鼻子走。
以往他是最有主見、最不喜歡讓人牽著鼻子走的,現在居然聽話的要大老遠跑到京師去將媳婦找回來?
這太嚇人了!
「我說的是真的。」長孫烈衝著眾人皮笑肉不笑地揚了揚唇角後,隨即轉身離開。
津海則趕緊收拾桌上的畫卷,同樣地跟著離開。
沒法兒,誰教津海是他的貼身隨護兼小廝呢,當然主子上哪兒去,他就得跟到哪兒保護主子的安全。
長孫家太大,也太過有錢,是洛陽首富。早有人眼紅看不過去,不只暗地裡扯後腿,明著還搶生意,甚至還有人想對長孫家的人玩偷襲這種爛招術。所以老太爺才會在十二名少爺身旁都配了名小廝保護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