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她怔怔地凝照他,無法理解他保送黑眸中的熾熱火焰為何燃燒,「為什麼你要為了我如此激動?」
李琛倏地一愣。
是啊,為什麼呢?
他心一跳,離然別過頭不敢看她迷惘困惑的眼神,良久,才啞聲開口,「那是『有所思』吧。」
她一怔,「有所思?」
他再深吸一口氣,「方纔彈奏的曲子,是『有所思』沒錯吧?」
「是又如何?」
李琛離地轉回一雙幽深黑眸,定定鎖住她,「你是為停雲而彈的吧?」
她倏地呼吸一緊,喉頭發出某種細微的怪聲。
「是吧?」他逼問著。
她垂下頭,烏亮若黑緞的漂亮秀髮掩去了面上神情,「不是。」
「不是?」
「不是。」她點點頭,這回加強了語氣,「那首曲子不為任何人彈。」
「真的?」
「真的。」
李琛深深凝履她,不知怎地,怒氣排山倒海襲來,「別對我說謊!」他猛然伸手揚起她下額,溫怒地盯她,「我不喜歡人欺騙我。」
「我……」她彷彿語窒,半晌才困難地自齒縫中逼出,「沒有騙你。」
「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這段話難道不是想說給停雲聽的?」
「不。」她勇敢地揚起清亮美眸,眼神堅定,「我根本沒見過他,沒與他相處過,何來的相思?又何必與他絕情?」
他一窒「你——」
「我自彈自唱,自娛自樂,只為了排遣清閒,為了怡情養性。這樣難道也不行嗎?」
是啊,有何不可?
她彈琴干他何事?彈什麼曲子他又哪管得著?而她是不是想著停雲,怨著停雲,更與他李琛一點關係也沒有!
他究竟在煩躁些什麼?在狂亂些什麼?為什麼心緒怎樣也定不下來,呼吸更是紊亂難乎?
李琛再也壓抑不了滿腔莫名狂躁,墓地起身,在伯然亭內踱起步來。
他來回踱走,踏著狂躁不定的步伐,活似個一刻也靜不下來的陀螺,只能任命地由著人轉。
這會兒他身上完全見不著一絲平日的悠然鎮定,瀟灑自若,只透著讓人抓狂的煩躁。
要是那些平素圍繞著他,祈求他愛憐注目的女子們見了他這副模樣,恐怕只能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吧!
一向最風流瀟灑,最愛挑逗捉弄女人的小王爺,竟也有被一個女人弄得如此心神不定的時候?
別說他人,就連李琛自己也不敢相信。
這女人莫非是他命中魔星?初次見她便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分別後日日夜夜對她念念不忘,今夜見她又再度身陷牢網,不過聽了首琴曲竟然就焦躁不安,一顆心直無個落腳處。
再加上她總是一派平靜和婉的模樣,他…真想搖晃她,好好病罵她一頓,卻又不知該如何啟齒。
在她那雙如新月般澄澈的眸了凝望下,他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該死!從小便能說善道,連皇帝伯父也稱讚不已的他竟然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而且還是在一個女人面前。
一個屬於他人的女人面前!
這才是最該死的一點。李琛驀地立定身子,凌銳的眸光一揚,直直射向天際那勾彷彿正嘲弄著他的新月。
從來只有女人在他面前無言的份,他若不開口,肯定就是不想開口。
對女人,他一向不主張多說話的,停雲跟品薇那種所謂交心的友誼一向就被他嗤之以鼻。
女人是拿來寵、拿來疼的,交什麼心?說什麼話?
如果喬翎不是停雲的妻子,如果她不是的話,他就……
他就怎樣?李琛驀地一凜,迅速將偷偷潛入腦海的卑劣念頭推出,心臟不受控制地一陣狂跳。
他在想什麼?究竟想做些什麼?任何黑暗的念頭都是不受歡迎的,甚至是該死的,他壓根就不該動那樣的念頭。
李琛全身僵直,緊緊握住雙拳,用力到指節泛白。
「我得罪您了嗎?世子。」喬翎幽微低啞,帶著點不確定的嗓音忽然揚起,柔柔拂過他耳畔。
李琛緩緩轉身,目光凝定她因擔憂而微微蒼白的俏顏,「沒有。你沒有得罪我。」
「如果方才小女子說了什麼冒犯世子的話,請世子不要見怪。」她輕聲道歉,長而濃密的眼睫低伏,「我並不是有意——」
「不要叫我世子。」他突如其來一句,根本沒聽清她究竟說了些什麼,只覺得她那一聲聲冷淡疏遠的世子叫得他心情更加低落煩躁,「我說了叫我李琛!」
「可是……您貴為小王爺。」
「李琛。」他完全不理會她微弱的抗議,「不然你也可以喚我李大哥,反正我與停雲兄弟相稱,你既然是他的妻子,也算是我妹妹吧。」
「可是……」她依然猶豫。
「沒有可是。」李琛堅定地凝住她,「你喚我李大哥,我叫你一聲小翎。」
「不」
「小翎。」
聽聞他沙啞的輕喚,她驀地一怔,不覺迅速揚起裡黑眼睛,不可思議地望著他。
為什麼他要這樣喚她?彷彿某種愛撫,激得她全身戰慄。
「小翎。」他上半身傾向她,再喚一聲,燦亮如星的黑眸掠過一絲奇異輝芒,「小翎兒……」
「月牙兒。」她終於微啟芳唇,輕逸恍若吐息艇的呢響。
「月牙兒?」他一愣。
她微微頷首,揚高一雙迷濛眼眸投向天際,眼神朦朧似霧,「如果你定要叫我名字,請叫我月牙兒。」
李琛一額,不覺伸手嵌住她優雅的下頷,「為什麼是月牙兒?」
她彷彿一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輕聲回應,「那是我的小名。」語音抹著某種無法輕易察覺的淒楚。
「你的小名?」
「嗯」
月牙兒,高潔而孤獨地掛在天際,靜靜地灑落一地銀白光華,優雅寧靜。
月牙兒,總是溫柔和婉,沉靜淡然。
月牙兒,因為她總是如許溫婉靜默,所以才得了這般外號嗎?或者,是因為有了這樣的外號,才讓她成了一個如新月般迷惑人的女人?
「不要叫我喬翎或小翎。」她靜靜地開口,「叫我月牙兒。」
月牙兒——難道是特意保留給他的稱呼?
「誰曾經這樣喚過你?」他緊繃著嗓音。
「最親的人。」她朦朧地應道,「只有最親的人曾經這樣喚過我。」
「最親的人……」他輕輕歎息,心臟忽地一緊,突來的衝動令他俯低身子,捉住她柔軟櫻唇。
她身子一僵。
而他在淺嘗她紅唇的柔軟性感後更激起了深沉渴望,猛地伸手一拉她纖細的腰身,將她緊緊扣入懷裡。
他饑竭地吻著她,感覺她熨貼著他男性曲線的身子不停輕顫,如蘭的呼吸急促,擾著他挺直的鼻尖。
喬翎一直毫無反應,既沒有回應他熱情的吻,也不曾伸手推拒他。她只是那樣呆呆站著,彷彿這突然發生的一切完全在她理解之外。
直到李琛的大手撫上她豐滿挺立的乳房,她才恍然一聲輕呼,開始劇烈掙扎,「別這樣,請你放開我。」
「別動。」他低柔地誘哄著,性感地在她耳畔吹著氣息,但一張唇仍是繼續輕輕咬啃著她細嫩的肌膚,甚至含住她小巧的耳垂。
她全身一顫,唇間逸出半似激情半似抗議的呻吟。
「別動,月牙兒。」他再低喚一聲,大手扣住了她不停推阻的小手,厚實溫暖的掌心輕輕摩掌著她的。
忽地,他愛撫的動作一緩,湛幽的黑眸證然凝望她片刻,接著猛然抬起她柔災,翻過掌心細看。
「怎麼回事?」他緊聚俊朗眉峰,語音溫怒。
她一驚,朦朧的激情盡褪,連忙抽回雙手,直覺地藏在背後。
李琛卻不容她逃避,猿臂輕巧一伸扣回她玉手,「告訴我怎麼回事?為什麼你掌心如此粗糙,甚至還有燙傷的疤痕?」他急促地問道。
「我……」她垂下頭不放著他,語音細微,「天生如此。」
「燙傷也是天生的嗎?」他怒斥著,拇指一面輕撫她掌心旁一塊是半圓形的白色疤痕。
「那是不小心——」
「不小心?誰如此不小心?你身為千金大小姐照理說不該碰這些滾湯熱水的,是不是哪個丫環的疏忽?」
「是我自己。」她低聲回應,再度抽回手,「是我自己的錯。」
即使她解釋得如此堅定,李琛濃挺的俊眉仍舊未曾稍舒,他一轉念,忽地伸手拂開她頸邊柔髮,銳眸朝她纖細的後頸看去。
只這麼一眼,他便不由得倒抽一口氣。
那美麗優雅的後頸原該是白細無理的,竟也突起一塊兩寸見方的白色圓疤!
怪不得地方才愛撫她後頸時會感到一塊突起,原來……這究竟是誰的傑作?難道她連自己的後頸也能不小心燙傷?
「這又是什麼?」他低喝一聲,語氣不善。
「這是舊傷口——」
「我當然知道是舊傷口!」李琛溫怒地截斷她,「問題是誰造成的?你該不會想說又是你自己吧?」
她驀地揚起眼瞼,清清眸中漾著水亮波漣,柔唇卻緊緊閉著。
「告訴我你身上還有多少像這樣的傷疤?」他質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