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漫天羽

第24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你也沒資格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任無情瞪他,用力拂開他的手臂。

    「你……她不是你的……」任傲天同樣瞪著雙眸,咬牙切齒,偏偏齒縫中還是只能逼出這樣一句話。

    「也不是你的。」任無情淡淡一句,面無表。

    「我當然知道。」

    「她不想見到你。」

    任傲天一窒。

    「你走吧,離她遠一點。」

    「不,我不走,無情。」任傲天語聲堅定,彷彿終於下定決心,「我要等她醒來。」

    「等她醒來做什麼?」

    「我要問她——」

    「問她什麼?」

    「問她是不是愛我?」

    「什麼?」任無情嗓音一變,沒料到竟會得到這樣一句答話。他愕然,幾乎是愣愣地瞪著任傲天,好半晌,方找回原先盤旋心頭的憤怒感覺。

    現在,心頭那股憤怒的火焰可燒得更旺了。

    「你是什麼意思?憑什麼問她這個?」他一個箭步衝到任傲天面前,雙手激動地扯住他衣領,「你竟還敢說你不是來傷害她的?」

    他激動莫名,眸中激狂的烈焰足以灼傷任何人,但任傲天卻不為所動,依舊直挺挺地立著。

    「你知道羽純為什麼忽然飛回台灣嗎?無情。」他問,沉默平和地。

    「我不知道。」任無情恨恨地,「她什麼也不肯告訴我,只說你的雙腿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她功成身退——」

    「她是被我趕回台灣的。」任傲天忽地截斷他,低啞一句。

    「什麼?」任無情一愕,怔然數秒後,漫天怒氣再度勃發,他吸氣、吐氣,再吸氣,仍是控制不了狂烈的怒意,忽地一握拳頭,朝哥哥的下頷就是一下重擊。

    任傲天猝不及防,身子一晃,連退了好幾步,直費了一番勁才穩住步履。他伸手,輕輕抹去唇邊緩緩流出的血絲,然後,半帶無奈地勾起發疼的嘴角,苦苦一笑。

    「你趕她回台灣?你居然趕她回台灣!」任無情激動得語音發顫,俊逸的面容微微扭曲,溢滿濃濃怒意,「你該死的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她傷害了羽潔。」

    「她傷害羽潔?哈!」任無情怪吼,明顯對他的說法嗤之以鼻,「她怎麼傷害她了?」

    「她……推羽潔下樓——」

    「我不相信!」

    「她沒有否認——」

    「我不相信!」任無情截斷他,仍是這麼斬釘截鐵地一句,「羽純絕不是那種會傷害自己妹妹的女人。」

    任傲天沒回應,默然。

    「為什麼不說話?」任無情對他的反應相當不滿,「難道你真的以為羽純會做出那種事?」

    任傲天聞言一顫,半晌,終於深吸一口氣。「我那時……是那麼以為。」

    「你該死的怎能那麼以為?」任無情更生氣了,又是一記重拳揮去,這一回擊中了任傲天挺直的鼻翼,「你這傢伙根本一點也不瞭解她!」

    「我是不瞭解她。」任傲天僵直地站著,既不揮拳報復弟弟的重擊,也不伸手撫摸嚴重疼痛的鼻翼。「至少沒有你瞭解。」他語音冷澀。

    任無情冷哼一聲,「當然,因為你從來不肯花一點心思在她身上。」

    「你錯了。」任傲天突如其來一句。

    「哪裡錯?」

    「你真的以為我一直就討厭她,從來不肯對她費一點心嗎?」

    「不是嗎?」

    「你錯了,無情。」任傲天靜靜地,深深長長地歎息,湛幽的黑眸一揚,凝定不知名的遠方。「不錯,我是一直不喜歡她……不,應該說是我一直以為自己不喜歡她。可是……」他放輕語首,沙啞而低微,「我其實一直在看著她,我一直注視著她的笑、她的得意、她的失落、她的一舉一動……她的一切,其實我一直注意著,雖然我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但我……的確是在乎她的。」

    「你在乎她?」任無情怔然,這樣的表白震驚了他,瞪大一雙皮眸不可思議地望著任傲天,「真的?」

    「真的。」任傲天閉眸,嘴角淡淡地、自嘲地一牽,「只是我一直不肯對自己承認。」

    「為什麼?」

    「因為那是不該的!我明明愛的是就是羽潔啊,為什麼對她的姐姐一直念念不忘?為什麼會去關心一個對待羽潔那麼過分的女人——」

    「羽純沒有那樣對她!」任無情反駁,「她跟羽潔感情是冷淡,可絕不是會欺負自己妹妹的女人。」

    「是嗎?可是我一直那麼認為,我以為羽純的存在對羽潔來說是最可怕的陰影。」任傲天黯然地,「所以我便更不能原諒自己。」

    「什麼意思?」任無情蹙眉。

    「我不能原諒自己竟愛上一個冷心腸的惡女。」

    「什麼!」爆炸性的自白真正撼動了任無情,他一動不動,偉岸的身軀像文藝復興時代的雕像,凝立原地,黑眸卻銳利地掃向任傲天,試圖從他黯淡的神情中捉摸一絲端倪。「你說你……愛上羽純?」他問,小心翼翼地,銳眸不放過眼前男人任何微妙的變化。

    任傲天凍立半晌,「嗯。」

    「你真的愛上羽純?」任無情不敢置信,「什麼時候?」

    「我……不確定,或許很久以前就愛上了,只是我一直不肯承認。」任傲天低低地,淡淡苦笑。

    「你愛羽純?你真正愛的人是羽純?」任無情喃喃地,彷彿拼了命想消化這宛若晴天霹靂的消息,半晌,他迷惘的心神忽地一回,濃眉再度一軒,「那你為什麼要和羽潔重修舊好?」

    「咽……得了腦瘤。」

    「她得了腦瘤?」

    「所以我沒辦法放下她……

    「羽潔得了腦瘤?」任無情怔怔地,一個接一個爆炸性的消息震得他暈頭轉向,胸膛悶悶地,充塞難以言喻的複雜滋味。「所以你才決定和她復合?」

    「她希望我們能結婚。」

    他迅速抬眼,「你答應了?」

    「我——」任傲天面色蒼白,語音梗在喉頭。

    「說啊,你到底答應了沒——」

    「他當然答應了。」突如其來的清冷語音忽地在室內迴旋,兩個彼此對峙的男人同時轉身,眸光射向聲音的主人。

    是薛羽純。不知何時她已悄然來到,裹著白色睡袍的身軀看來纖細嬌弱,清秀麗顏更宛若搪瓷娃娃般雪白。

    她靜靜地凝望著兩個為她爭論的男人,大大的星眸漫著朦朧煙霧。

    「羽純,你什麼醒來的?」任無情首先回神,顫聲問道。

    「很早就醒來了。」薛羽純靜靜地,俏顏微微一偏,正對向客廳內另一個男人。

    他亦正緊盯著她,眸光深刻。

    她忽地別過眼神,「可以讓我們獨處嗎?無情。」

    任無情沒立刻回答,眸光在她與任傲天身上來回梭巡,終於,輕輕頷首。「那我先回去了。」他低沉地,「如果你需要我,隨時CALL我,我會立刻趕到。」

    「謝謝。」

    「我走了。」任無情旋過身,拿起擱在沙發上的西裝外套,邁開堅定的步履。

    一直到他修長的背影消失在兩人視線之外,任傲天才低聲開口。

    「你都聽到了?」他問,嗓音沙啞。

    薛羽純轉頭望他,「都聽到了。」她輕輕地,面容雖然蒼白,卻是平靜無痕。

    他看不出她的想法,「你……為什麼會是這樣的表情?」

    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在她親耳聽到他愛她後會是這樣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她怎能一點反應也沒有?她不高興嗎?不感傷嗎?不激動嗎?

    難道她……對他毫無感覺?

    他不相信。

    「你會跟羽潔結婚吧?傲天。」她只是這樣輕輕細細地問道。

    她怎能如此平靜地問他。

    「如果是真的,你會怎樣?」

    她默然,良久,終於輕聲一句,「祝福你們。」

    他倒抽一口氣。

    這就是她的答案?

    他驀地心跳失速,上前幾步,激動地握住薛羽純的肩,「為什麼?羽純,為什麼你竟然如此冷靜?你難道一點也不在乎嗎?你不愛我?」

    她默然不語。

    「難道你真的跟那個香港男人在交往嗎?」他低啞地問,見她久久不語,心臟強烈一顫,驀地鬆開她的肩,在室內茫然四轉起來。

    「不,你不行……你不能跟他在一起。」他心跳狂亂,面色蒼白,雙手緊緊互絞,挺拔的身軀像只無頭蒼蠅,毫無目的地亂轉。「我……我不許,我沒辦法接受。不可以,羽純,不可以……」

    他喃喃念著,唇間急促逸出串串言語,雖不成調,其間的慌張迷惘卻毋庸置疑。

    他真的緊張,相當相當緊張,一顆無措的心如失了方向的野馬,盲目四竄。

    「不能……不能這樣的,羽純,我……愛你啊,你不能就這樣和那個男人在一起……」

    「我沒有跟他在一起。」她突地開口,語音清朗。

    他卻置若罔聞,仍是拖著一副高大身軀可笑地來回踱步。「不可以,羽純,不可以……」

    他喃喃地、癡癡地念著,智能彷彿一下倒退,顛來倒去只是同樣一句話,完全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她喉頭發緊,看著他因為誤會她跟別的男人交往而陷入前所未有、全然的慌張迷亂,一顆心不住顫動,幾乎要奔出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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