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他默然不語。
「聽說你在英國也來這一套,不是嗎?」男同學繼續鼓吹。
他終於停球,轉過無表情的臉孔,「什麼意思?」
「任傲天,別裝了。」男同學用手臂頂頂他的肩,「你明知道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他冷著語氣。
「裝傻?」那男同學似乎惱了,「你敢說自己不是因為吸毒被英國學校退學?」
他沒答話,只那樣靜靜瞪視著面前著惱的同學,黑眸深不見底。
那同學被他看得全身發毛,「看什麼看?」
「我不吸毒。」他淡淡一句,驚得那男同學一愣。
「你不——」
「我不要。」
薛羽純屏住呼吸,看著他抱起足球,俊拔的身形一旋,迅速離開球場。
他竟然沒有接受。
他沒接受男同學有意提供的毒品,就那麼毅然決然離去。
為什麼?他之前不就是因為吸毒才被退學的嗎?為什麼現今能對曾引誘他沉淪的毒品不屑一顧?
他戒了?
或者……根本不曾沾過?
☆☆☆
「我早該想到你不是那種會耽溺於吸毒的男孩子。」將思緒從青澀年少拉回,她幽幽地、沉沉地說道。
而他,怔怔然聽著,黑眸緊盯著她秀麗顏,不曾稍稍放鬆。
她坦然回視他,星眸澄澈透明,「我向你道歉,傲天。我早該這麼對你說了。」
「你向我……道歉?」他繃著嗓子,困難地自喉頭吐出一句。
「嗯。」
「羽純……」他凝望她,不覺輕輕歎息。
「你原諒我嗎?」她問,十分十分認真地。
他心一緊。
他問他原不原諒她,用那般悵然低微的語調,用一對恍若沉澱著淡淡哀傷的眸子睇著他……
他該怎麼回答?又怎能若無其事地淡然回應?
「別這麼說,羽純,別這樣對我說話。」他焦慮地,急促喘著氣息,卻不明白自己究竟在慌亂什麼、著急什麼,只覺心臟有一股扭力,緊緊絞著。
她不該這樣對他說話的,不該這樣看他。
他承受不起,真的承受不起……
右手一揚,他忽地撫上她微微沁涼的玉頰,溫柔地撫觸著。
她震驚於他突如其來的接觸,怔怔地瞧著,美眸逐漸氤氳水霧。「你……原諒我嗎?」
「不……」他低啞地,搖搖頭,卻不是拒絕。
傾下上半身,他讓自己俊挺的面龐緩緩地接近她,湛眸凝定的焦點是那兩瓣宛若桃花般粉嫩的柔唇。
他緩緩地接近她,雙耳清楚地聽聞自己胸膛裡狂野的心跳。
他想吻她。
這一刻他清楚地知覺胸腔的熱烈想望,清楚地意識到那兩瓣柔軟芳唇的美好誘人。
還有她宛若兩瓣粉紅櫻花的美麗玉頰——多動人啊。
「你們兩個做什麼!」
凌厲的語音忽地響起,尖銳劃破旖旎氣氛,如刮魔金屬聲刺耳。
陷於恍惚狀態中的兩人驀地凝神,眸光同時望向聲音來源——
薛羽潔!
第七章
「你怎麼會來?」
任傲天面無表情,仰頭看著他從未想過會再度主動現身他面前的女人。
她依舊美麗如昔,和羽純一模一樣的清俏容顏抹著淡淡粉妝,雖是在娛樂圈中打滾,她穿著打扮卻一向清雅有致,不似一般女星俗艷不可耐。
而那對掩在墨密眼睫下的瞳眸也仍和從前一般微微氤氳著霧氣——一教種教男人見了忍不住心疼,而想要全心呵護的嬌弱霧氣。
是的,那便是羽潔與羽純最大的不同點——氣質。
羽純的氣質是傲然自信的,落落大方的性格教人欣賞,卻也奇特地教人難以任意親近。而羽潔,和姐姐是完全不同的典型,嬌柔文靜,閨閣弱質的氣息教人忍不住想將她擁在懷裡細細呵護。
縱然她現今已是台、港等地知名的女星,那溫婉柔弱的氣質仍是一絲不走,和十幾年前清純少女的模樣幾乎沒半點分別——
不,已經不一樣了。
任傲天凝望著眼前他曾經愛過戀過的女人,清楚地知覺到她與從前的不同。
她已不再是那個一心尋求他溫柔護衛的女孩了。
他不知道該拿什麼表情對她?她曾經拒絕他的求婚,坦承自己愛上他的親弟弟,卻又在他瘸了雙腿,一個人躲在德國鄉間時找上門來。
她來做什麼呢?他並不希望她看見自己這副模樣啊。
「你不是在日本拍戲嗎?」
「已經殺青了。」薛羽潔輕輕細細地回答,裹著飄逸白色裙裝的身子朝他走近,然後他卻迅速移退輪椅,重新拉開兩人的距離。
她輕輕歎息,「傲天,你還恨我?」
「我從沒恨過你。」他平淡地。
「那你怪我?」
「我也不怪你。」
「騙人。」她輕輕一句,星眸凝定他,微微哀怨地,「你怪我,甚至不願我告訴你。」
「你為什麼來?」沉默許久後,他仍是這麼一句問話。
「你不高興我來嗎?我……不應該來?」
他不語,沒回應她顫然的語聲。
薛羽潔輕喘一口氣,容顏驀地刷白。「傲天,我來是因為我擔憂你!」她急切地,「我一直在日本拍戲,足足半年,回台灣才聽說你雙腿受傷的消息,我很擔心,立刻搭第一班飛機來看你——」
「我不需要你來看我。」他面無表情。
「可是我擔心。」她顫著嗓子,星眸蘊著某種懇求,「我想來看你,我擔心你的傷勢。」
「你見到了,我沒事的。」他平淡地,「我正在進行復健。」
「我聽說了。」她頷首,輕輕咬住下唇。「無情告訴我羽純幾個月前特地趕來這裡為你復健。」
「不錯。」他點點頭。
「你……」她溫柔的眸光順著他全身上下一陣流轉,「還沒全好嗎?」
「已經進步許多了,你不必擔心。」
「你的意思是要趕我走?」她變了腔調。
「我不是那意思。」任傲天俊朗的濃眉微蹙,「你當然可以留下來幾天……」
她驀地激烈搖頭,眼中迸出某種異樣神采,「不,我要留在這裡陪你。傲天,我要在這裡直到你雙腿完全康復。」
「你不必那麼做——」
「可是我想!」微微尖銳的嗓音打斷了任傲天,也激起他莫名火氣。
「你究竟想怎樣?」他瞪她,「我們倆在兩年多前就已經分手了,你沒有義務留在這裡陪我。」
她無語,只是靜靜地望他,眸中蘊著濃濃哀傷。
他心一跳,「說話啊。」
「我錯了,傲天。」她低低地、輕輕一句。
「什麼錯了?」
「我那時說不愛你……我錯了。」
「什麼?!」
「我還是愛你。」舒緩的嗓音自薛羽潔柔軟的唇間吐露,靜靜幽幽,卻若一記悶雷狠狠擊在任傲天心上。
他只能瞪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
她還是愛他!
這是什麼意思?她愛的人明明是無情啊,兩年半前她親口這麼告訴他。
為什麼現在要來推翻從前說過的話?為什麼到現在還要來擾亂他的心湖?
任傲天皺眉,湛深的眸直直瞪著起居室乳白色的大理石壁爐,思緒紛擾迷亂。
薛羽潔今日突如其來地造訪,一席意料之外的言語弄得他好不容易重新上了軌道的日子又呈現一團混亂。
「任先生,任先生?」
傑生的語音拉他回神,他轉過輪椅,望向管家略帶迷惑的面孔。
顯然他也被狀況弄得糊塗了,竟然出現了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女人。
任傲天搖頭,微微苦笑,「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傑生點頭,「我已經讓夏綠蒂整理好一樓的客房,請那位小姐暫住那裡,她現在應該正在整理行李。」
「嗯。」任傲天沉吟著,不發一語。
傑生可受不了他的沉默,他有滿腹問題想問。「任先生,那位小姐是薇若小姐的姐妹嗎?」
「雙胞胎妹妹。」
「啊,難怪長得一模一樣。」傑生頷首,繼續下一個問題,「她也是從台灣特地來這裡看你的?」
「她是那麼說的。」任傲天低低地,語帶玄機。
傑生一愣,主要莫測高深的表情教他不知該說些什麼,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
「羽純呢?」任傲天突如其來地問。
「什麼?」
「薇若小姐。」他換了個問法,知道管家一向是如此叫喚薛羽純。「她不是先進屋了嗎?人呢?」
「薇若小姐?」傑生微微猶豫地,「她——」
「我在這裡。」
清朗的嗓音接續了英藉管家還來不及出口的話,他側轉頭,眸子與站在門前的她相接。
「羽純。」他怔喚著,澀澀地,說不出冒上心頭的是股什麼樣的滋味。
薛羽純微微一笑,娉婷的身影緩緩飄進,落定他面前不遠處,星眸直直凝著他,澄澈見底,神情看不出一絲異樣。
他心臟驀地一看。
她怎能如此冷靜?她……一點也不在乎嗎?
他瞪著她,瞪著她朝傑生淺淺一笑,輕輕頷首暗示傑生離去,留他們兩人獨處。
而傑生也接收到她的訊息,點點頭,迅速退離。
他一走,起居室的氣氛頓時隨之沉寂。好半晌,兩人只是默默對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