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漫天羽

第14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他也不再排斥復健,對她安排的每一個療程都盡心盡力地配合,不管多苦、多難受,他都咬著牙忍下來。也因此,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雙腿情況進展良好,比之前兩、三個月進步神速許多。

    就連任無情來到石園,也對哥哥的情況表示的樂觀。

    「多虧你了,羽純,要不是你盡心幫忙,傲天不會復原得那麼快。」那日,任無情終於將手邊事務告一段落,從台灣飛來德國,在與兩人共進晚餐後,悄悄將薛羽純拉到一旁低聲道謝。

    「這也不全都是因為我的關係,主要是傲天自己配合復健。」

    「那也是因為有你。」任無情依然將一切歸功於她。「想當初他不是寧死都不肯復健嗎?除了你,還有誰治得了他那副硬脾氣?」

    她忍不住笑開,「聽你說的,把自己的哥哥評得像頭頑固的牛。」

    「他是頑固啊,也只有你有辦法激他。」

    「是啊,多虧我們倆素不對盤。」

    「沒想到他真的願意配合你進行復健……」

    是啊,她也沒想到,沒想到有一天他真能平心靜氣聽由她復健的安排,更沒想到他能如此進步神速。

    無情剛剛離開幾天後,他便已經能撐著枴杖站著了,由一開始的不及半秒,到能夠整整數分鐘屹立不搖。

    他也可以依靠枴杖,一步一步行走,走上十幾二十分鐘的也不疲倦。

    於是,她要他試著開始不靠枴杖,憑著自身的力量站起來。

    「你試試看,你可以做到的。」她微笑望他,朝他伸展雙臂,鼓勵創建從輪椅上站起朝她走來。「我會在這裡接住你,不用擔心。」

    他點點頭,雙臂擱在輪椅扶手,先是利用扶手撐起自己修長的身軀,然後緩緩放開雙手。

    身子因重心不穩晃了一晃,他連忙伸出右手扶住輪椅把手。

    「加油。」她緊盯著他,柔聲鼓勵道。

    他轉過頭,瞥了一眼她綻著光彩的美眸,一咬牙,再度鬆開依憑著輪椅的右手。

    一瞬間,全身所有的重量全往雙腿集中,強大的負荷令他腿部肌肉不停抽搐。

    他強忍著。

    「會痛嗎?」她擔憂地凝睇她緊繃的表情。

    「不。」他搖搖頭,更加用力咬緊牙關。

    「可以走嗎?」

    「可以。」說著,他偏轉身子,朝她的方向前進了一小步,接著,又一小步。

    但只這麼兩步,他便撐持不住,龐大的身軀整個摔入她懷裡。

    她一愣,愕然的神智還來不及反應,柔軟纖細的嬌軀便被他整個人壓倒在草地上。

    她一聲嬌呼,他則是氣喘吁吁地道歉。

    「對……對不起。」

    「沒關係。」她連忙搖頭,鎮定方才因意外跌倒過於紊亂的呼吸,接著一抬眸,望入一對深邃幽瞳。

    他——距離她的臉好近。

    她心跳狂跳,感覺到他暖熱的氣息吹拂在她頰畔,喚起某種性感的知覺,不覺微微羞赧,瑩潤的玉頰染上薔薇紅暈。

    而當氤氳著霧氣的暗眸一流轉,發現他的身軀竟緊緊地密合她窈窕的曲線時,就連藏在衣衫下的胸部也瞬間敏感起來。

    他就那樣壓著她,壓著她柔軟的乳峰……

    「你……」她輕輕喘著氣,借臂一曲抵住他寬廣的胸膛,徒勞地想推開兩人如此親密的距離。「可不可以……」

    「什麼?」他凝望著她,明明知道她正試圖推開自己,軟倒的身子卻怎麼也動不了,彷彿自有其主張,選擇依戀她曼妙的嬌軀。

    「能不能別這樣壓著我?」

    她的嗓音輕細,墨簾低垂,掩去眸中神色,他卻能由她染及頸項的紅雲輕易看出她的嬌羞不自在。

    他心中一動,一手固然撐住草地讓自己身子稍稍離開她,另一隻手卻依依不捨地流連她鬢邊,為她掇拾微微凌亂的髮絲。

    她倏地倒抽一口氣。

    而他,彷彿沒察覺她身子的更加僵硬,只低低問道:「為什麼要把頭髮染成這顏色?」

    他問話的語音宛若向晚微風,輕輕朝她吹來,令她心跳不已。「什、什麼?」

    「頭髮啊。」他輕輕歎息,「為什麼要染成這顏色?以前烏黑亮麗的多好!」

    「染成……染成咖啡紅不好嗎?不好看?」她屏住氣息。

    「好看。」

    「那……」

    「可我還是喜歡你以前的黑頭髮。」他低低地,一面玩弄著她髮絲,黑眸迷捸C「柔柔亮亮的,多動人。」

    「你——」她凝睇他,話語梗在喉頭。

    他沒看她,他看的是他正在把玩的秀麗髮絲,他看的,是遙遠的過往。

    「我還記得你以前走在校園裡的模樣,步履堅定,下巴驕傲地微微抬高,被風吹拂的髮絲常凌亂地貼向臉頰。然後你便會皺眉,不耐煩地將那些調皮的發綹重新撥回耳後——」

    她嗓音沙啞,「你怎麼會記得那些?」

    「我記得的可多了。」他忽地一扯嘴角,收回凝定過往的眸光,看了她好一會兒,忽地翻轉身子,躺落她身旁的草地。

    她怔怔然,當他偉岸的身軀離開她的那一剎那,她竟有莫名的失望。

    半晌,她好不容易捉回迷朘契慼A側轉過秀麗容顏,明眸凝定他英挺有型的側面。

    他彷彿感覺到她的凝視,也側轉頭,朝她微微一笑,「我還記得第一次聽你讀詩。」

    「詩?」

    「你若是那含淚的射手,我就是,那一隻,決心不再閃躲的白鳥,只等那羽箭破空而來,射入我早已碎裂的胸懷……」他低低念著,微笑加深。

    那是席慕容的「白鳥之死」。

    薛羽純呼吸一顫,腦海不覺流轉起這首十幾年來在心中默念過千遍萬遍的詩句。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唯一能傷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所有不能忘的歡樂與悲愁——」她跟著輕輕念著,忽地全身一顫。

    他是這世間唯一能傷她的射手,而他,是否也記得所有關於她的青春歲月?

    他說他記得年少時的她,記得許多關於她的事,他……難道別有用意?

    她凝望他,有股熱切的渴望想認清他瞳眸深處蘊涵的是什麼,但他卻忽然別過頭,英挺的面容朝上,對著向晚天際絢爛的彩霞。

    「我記得那回,你懷疑我是因為吸毒才被英國學校退學,回去台灣。」他忽地開口,悶悶地。

    「啊,那件事。」她忽地直起上半身,急迫地想對他解釋一切,「我後來知道不是那樣了,無情告訴過我,那件事是我誤會了你。」

    「無情告訴你?」

    「嗯,他告訴我你是被同學栽贓的,那毒品是被他們藏入你房間,你事先並不知情。」

    「你相信?」

    「當然。」

    「是因為我還是無情?」

    「嗯?」她一愕,不明白他問話的用意。

    「你相信我沒吸毒,是因為相信我本人,還是相信無情不會騙你?」他問,仍然沒有看她。

    「有什麼差別?」

    「差別可大了。」他嗓音沉澀,「如果是我親口告訴你被人栽贓,你大概打死也不相信的吧?」

    「我不會。」

    「不會相信?」

    「不會不相信。」她忽地凝眉,望向神情詭異難解的他,「你為什麼會認為我不會相信?」

    「因為你一向那樣不是嗎?」他拉扯著嘴角,微微自嘲地,「你早認定了我是不良少年,又怎麼可能相信我的話?」

    「我——」她一窒。

    「我沒說錯吧?」

    她沉默半晌,終於坦然承認,「我承認自己剛開始是對你有些偏見。」

    「只有剛開始?」

    「我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她悵然的語調驚怔了他,驀地直起上半身,深不見底的黑眸凝向她。

    ☆☆☆

    「任傲天,你還要繼續踢?」

    夜晚,空落暗黑的校園只有操場上還有幾條人影,一個正練習盤球的任傲天,一個在他身旁一面揮汁一面不可思議瞪他的男同學,還有,悄悄隱在一棵參天大樹後的薛羽純。

    她不是有意窺視,只是剛剛結束了一個人的留校自習,信步經過操場,見到他還在踢球的身影,一時好奇凝住了腳步。

    他是那麼專注練習著,旁若無人,微微仰起的臉龐在柔和月光掩映下顯得格外清秀。

    他總是留得這麼晚嗎?她想起那夜,在涼亭裡,也是大約這樣的時分,兩人短暫的交談。

    就是從那一夜起,兩人的關係更加交惡了,到了對面不打招呼的地步。

    他顯然地討厭她。

    薛羽純想,驀地撇撇嘴。

    那又怎麼樣?她也討厭他!最討厭那種自以為瀟灑不羈的男生了。

    她一甩頭,正要轉身離去時,忽然聽見他身旁的男同學神秘一句,「怎麼樣?要不要來一些?」

    「什麼?」任傲天漫不經心地問道,開始規律地練習用頭頂球。

    「安公子啊。」男同學說,一面攤開手掌。

    「什麼安公子?」任傲天隨意瞥了一眼,莫名其妙,在一旁的薛羽純可是立刻就掌握了狀況。

    那男同學竟然建議他吸食安非他命!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這是現在最流行的娛樂聖品。」男同學眨眨眼,「你天天練球練得那麼累,難道不想要一些提振精神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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