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黎之鵬。」殷森接口,語氣十足肯定。
雖然這張相片只拍出了背影,他仍能從身材特徵肯定那男人必是黎之鵬。他能輕易認出她身邊每一個人,尤其是黎之鵬。
「不只這個,他們還拍到了她回家的照片,」年輕人翻過頁,指著另一張相片上正笑著和管理員打招呼的齊思思,「這是她進社區大門的時候。」
他們連她住哪裡都拍到了?殷森一凜,迅速搶過雜誌。
雖然並未明白照出門牌號碼,文章內容也未曾提及她住處地址,但有心人很容易便能按圖索驥。
該死的!為什麼這些人要追蹤她的私生活?連她的住處外圍都拍到了,下一步該不會準備闖入她家偷拍她居家照片吧?
混帳!
年輕助理似乎看出了他的不悅,小心翼翼地開口,「可能是因為她最近名聲響亮吧。自從她領導警方偵破上回的連續殺人案後,不少民眾都對她為超級女檢察官,對這種又能幹又漂亮的女強人好奇得很,尤其是她家世又不同凡響。」
殷森不說話,陰暗的眼眸迅速瀏覽文章內容。
確實,憑齊思思的家世是可以勾起許多人好奇心的。出身於對政商兩界都具有影響力的豪門貴府,曾經貴為政壇新貴的父親又離奇死亡,導致流言四起,更別說她本人在司法界如一顆新星般竄起,自信從容的態度攫住每顆崇仰敬慕的心。
名門千金的私生活本就是蜚短流長的焦點,再加上她又是那樣一個出眾人物,自然會成為狗仔隊追逐的對象。
他不該感到意外的,他只是憂心,總覺得有股不祥的感覺。
「小紀,向那間雜誌社施壓,警告他們以後不許再追蹤她的一切。」他流暢地下達指示,「還有,我要你二十四小時保護她,一有狀況立刻向我回報。」
「二十四小時?」小紀眸光一閃,似乎有些猶豫。
「二十四小時。」殷森肯定地再一閃聲明,「記住,不許任何可疑人物有機會接近她。」
「老闆是指那群多事的狗仔隊嗎?」
殷森臉上掠過一道奇特的暗影,「我指的是任何可疑的人。」他刻意強調。
任何人。小紀在心中默念著,一面好奇地偷偷觀察殷森臉上的神情。
他一向表情嚴肅,但從未如此認真,如此斬釘截鐵地要護好一個人,不容任何失誤。
看樣子他的確在乎那個女人……廢話,小紀暗罵自己一聲,否則他哪會這樣派專人密切注意有關她的一切消息,即便公司業務再忙,每個禮拜都必得向他報告齊思思的動態?
數年如一日。
而且公司裡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同仁門在千方百吸引他注意不果後,還無奈地大歎這個英俊神秘的老闆冷漠無情呢!
小紀抿住唇,忽地有想拉起嘴角的衝動,但他忍住了。
老闆不會欣賞屬下無緣無故傻笑的。他盡量保持面無表情,「我明白了,殷先生請放心。」
語畢,他轉身就要離去。
「等一下!」殷森忽地喚住他。
「殷先生還有何吩咐?」他回轉頭,驀地一愣。
他從來不曾見過老闆出現這種神情——如此沉默,如此陰睛不定,額前直迸青筋,眸中掠過一道又一道教人摸不清的神采。
他不覺屏住呼吸,心臟狂跳。
一個半月了。
一個半月,六個禮拜,四十二天,將近一千個小時。
齊思思嘴角揚起一絲苦笑。
什麼時候她養成了數日子的習慣?時間對她而言一向是不夠用的,怎麼現今恍若又嫌長了些?
那個案子依舊毫無進展,而她,也一直沒再見到他。
沒有理由去找他的,既已洗清了他的嫌疑,又沒有新發現的線索能讓她有機會找他提供意見。
何況上頭對這椿毫無頭緒的案子也已逐漸失去耐心,不停地暗示她別浪費那麼多心思在一件微不足道的小案子上。
被殺的人既不是什麼知名的人物,行兇手法也不特別殘忍,再加上不是一連串殺人案的前兆。
總之,不是那種會喚起社會大眾興趣的案子。
別管那件無聊的案子了。每回見到直屬長官,齊思思總覺他精明銳利的眼眸如是暗示著。
她該乖乖聽從指示嗎?
不聽行嗎?她輕輕用手指按揉酸澀的眼皮,就算她執意不肯放掉這個案子,新的案子仍然源源不斷地湧進,她不可能將所有心思都專注在單一個案上。
最近,她偶爾會感覺到體力透支,接著便是一陣隱隱的頭疼。
讀過心理學的她明白自己給了自己太多壓力,總有一天會到達臨界點。若不想要那一天來臨,就該學會好好調配時間,別花太多無謂的時間在不重要的案件上,別讓工作壓得自己透不過氣。
從前的她一直調適得很好,但現今她就是無法輕易放開這一件。
或許因為她總覺得這件簡單的案子背後似乎牽扯著複雜的內幕,也或許是因為他。
她希望能盡快找到元兇,完完全全、徹徹底底替他洗清罪嫌。
所以她又來了。
齊思思抿著唇,眸光仔細地掃過兇案現場每一處,手指更不放棄翻弄每一項可能隱藏線索的物品。
這是最後一次了,她告訴自己,如果這一次再毫無所獲,這件案子就必須被建檔歸案。
客廳、廚房、浴室,她甚至連陽台都找遍了,卻依然尋不著任何有特殊意義的東西。
她失望地旋過身,眸光一掠,在觸及客廳與陽台交接處的落地鋁門窗時忽地靈光一閃。
她讓視線定住鋁門窗上頭兩扇氣窗的窗欞。
最重要的東西往往藏在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念頭一起,她立即從客廳拉過一張椅子,小心翼翼地站上去。
接著,她伸出手,緩慢而仔細地探過窗欞凹陷處每一寸。
兩隻手指夾起一把小小的鑰匙。
她定定注視著那把在自己沾染暗黑灰塵指尖閃爍著金屬光芒的鑰匙。鑰匙的形狀並不特殊,看來也不適合這屋內每一個鎖匙孔,但她卻看到了濃厚的希望,彷彿她已用這把不起眼的鑰匙開啟了一扇通往破案之路的大門。
她不禁向向一笑,跳下椅子,從皮包裡找出手機,按了個按鍵。
「小靜,請你幫我一個忙。幫我查一下張永祥,他是不是在哪裡開過信箱或保險箱,郵局、銀行、車站……任何可能的地方都去找一找,如果你一個人應付不來,讓汪副組長調人手幫你……」
通話完畢後,她收起手機,將那把關鍵性的鑰匙收入皮包,離開兇案現場。
她走得匆忙急切,完全沒有注意自己的行動完全落入不遠處一雙銳利的眼眸裡。那人一面注視著她的背影,一面打開手機。
「喂,」他朝電話線另一端說道,「我懷疑她發現了什麼,她的表情不尋常。」
「是嗎?」對方的語音仍然沉穩,「別擔心,我們很快會知道的。」
這把鑰匙究竟通往何處呢?
一整天下來,齊思思心中懸念的儘是這個問題,直到開車回家的路上,它依然在腦海盤旋。
雖然小靜試著查詢第一家與張永祥往來的銀行,以及他住處附近所有的郵局,但他顯然沒有在任何一家申請保險箱或信箱的跡象。
她打電話請汪遠陽派人協助調查,但他態度卻不甚熱衷,「齊檢座,上頭都已經要我們暫時擱下這個案子了,還有必要如此大費周章嗎?」
「但現在發現了新的線索。」
「或許只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鑰匙而已。」
「普通鑰匙會藏在那樣的地方嗎?」
「也許它想本不是屬於張永祥的,而是某個以前的房客。」
「也有可能就是他的。」她態度堅決,「我們不該放過每一個可能的線索。」
汪遠陽沉默兩秒,歎了口氣,「看樣子你還沒有放棄這個案子。」
「我不會放棄任何有希望破案的案子。」
「好,我可以拔給你一個人,但也只有一個而已。你也知道我們手上還有許多其他案子,大夥兒都忙得人仰馬翻。」
「我明白你的新時期。」她不無愧疚,「就當再幫我一個忙吧。」
「私人的請求嗎?」汪遠陽的語氣帶著淡淡的笑意,「那我是否可要求私人的報酬?」
「什麼報酬?」
「一頓飯而已。齊檢座該不會如此小氣吧?」
她不禁微笑;汪遠陽可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約她的機會啊。「OK,只要你肯拔刀相助,一頓飯有什麼問題。」
她爽朗地答應,而汪遠陽也爽快地立即調派人手幫忙,只不過一整天下來依舊毫無所獲。
究竟這把鑰匙試圖傳達的是什麼樣的信息呢?她思索著早晨發現這把鑰匙時燃起的希望似乎燒盡了,她感覺自己又陷入一團茫茫迷霧中。
她深鎖眉頭,專注地凝思著,幾乎沒注意到對面一輛黑色轎車朝她疾駛而來——
「搞什麼!」她驚呼聲,迅速調轉方向盤,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過黑色轎車的衝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