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而她害怕這個男人。
「你不是Lion。」她喃喃自語。
他凝視她良久,忽地嘴角一揚,「我是。」
「你是?」
「不錯。」
袁真澄忽然感到鬆了一口氣,「為什麼這樣嚇我?」她瞪他,「知不知道你剛剛的表情多嚇人?我還以為你真是那個黎之鵬呢。」
「我的確是黎之鵬。」他平靜地回了一句。
「什麼?」她一驚。
「我是Lion,也是黎之鵬。」他淡淡一笑,「站在你面前的和之前你所認識的是同一個人。」
「你是——黎之鵬?」她清亮的眼眸寫滿無法置信的震驚,「可是你從前說你不是,你是P.A.,只是應聘假扮他……」
「我騙你的。」他乾脆地說出實情,「只是想整整你。」
「為什麼?」她拚命搖頭,極度震撼幾乎奪去了她說話的能力,「怎麼會——」
他不理會她的震驚,逕自問道:「你收到我的傳真了吧?」
「是的,可是——」
「你接受嗎?」
「我……」
「你會接受的。」他替她回答,眸中掠過一道異彩,「因為你需要錢。」
「我不一定要接受,」他篤定的語氣激怒了她,「我還有其他的工作。」
「都取消了。」
「取消?」
「你還不知道嗎?你接下來幾個案件的僱主都取消了聘請你的決定。」
「為什麼?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告訴張瑞元,我曉得你不是張家琪。」
「你——什麼!」她倒抽一口氣,驀地抓住他衣襟,激動莫名,「你為什麼這樣做?為什麼故意壞我名聲?你知不知道這樣做等於是打擊我這幾年建立的專業形象?以後還有誰敢信任我?還有誰願意聘請我?你憑什麼這樣斷我財路?你知不知道我需要錢……」
他無視於她的激動,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好整以暇地開口:「我當然知道。就是因為這樣才提供給你這份工作。」
袁真澄一怔,「你是故意的?」
「不錯。」他閒閒地笑,「既然你即將成為我的妻子,就不應該再去外頭拋頭露面。」
「你是認真的?」她怔然迷惘,「為什麼?」
「因為我要你。」
他要她!她驀地咬住唇,無法抑制心臟狂奔。
「你……愛我嗎?」她想起之前他曾在這裡向她求婚。
他的回應是一串讓人不舒服的狂笑,那宛若切割著金屬的笑聲也毫不容情地切割著她的心。
「有什麼好笑?」
「你太天真,真澄。」他終於止住笑,子夜黑瞳燦亮地凝定她,「你以為一個男人娶一個女人一定是因為愛嗎?」
「如果不是,那又是為了什麼?」她茫然地間。
「你真以為我會愛上像你這種拜金女郎?」他語調譏刺,「一個因為我不夠有錢,曾經拒絕我求婚的女人?」
她悚然一驚,迅速揚起眼簾凝定他,後者陰暗的臉色讓她心跳整個狂亂。
她確實曾經拒絕過他的求婚,她也曾經說過唯有大量的金錢才能打動她的心,她說過他不及格,不會是她理想的結婚對像——他完全清楚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她?為什麼還想娶她?像他這種世家子弟最恨的不就是像她這種貪慕虛榮的女人?
「你究竟……為什麼要娶我?」她深深呼吸,很不容易地自唇間擠出言語。
他靜定地望她,凌厲的眼神激得她一陣冷顫。
「因為我要你。」他語調平淡,「正確地說,我需要你。」
「你需要我?」
「我需要一個妻子向我父親交代,我不希望他老是為我的婚事煩心。尤其在我哥哥步入結婚禮堂後,他所有的注意力全轉向了我。」他停頓半秒,唇角自嘲地彎起,「我承受不起這樣的關心。」
「所以你需要一個妻子安定老人家的心?」
「不錯。」
「為了不讓你父親在你耳邊叨念,你寧可讓自己套入婚姻的枷鎖?」她語氣諷刺。
他一揚眉,「怎麼可能?」
「可是——」她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是說要跟我結婚?」
「結婚不一定代表失去自由。」他拉拉嘴角,「這不就是契約婚姻的意義?」
她一愣,「契約婚姻?」
「你不是看過傳真了嗎?」他微微笑,右手揚起她下頷,「我『聘請』你擔任我的妻子。」
「聘請?」
「直到我對你厭倦了為止。」黎之鵬冷靜地述說,「我會給你最好的生活,最優質的物質享受,你會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跑車,甚至自己專屬的造型師,離婚時甚至可以得到我一半的財產。」他低聲一笑,拇指輕輕劃過她愕然微啟的紅唇,「除了沒有愛,我提供你的正是一樁婚姻。」
她倒抽一口氣,驚怔莫名,除了用一雙不知所措的大眼凝望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對你而言,這該是一份極為優渥的工作吧?而且,不正是你的夢想?」
「夢想?」
「釣一個金龜婿,從此過安穩無憂的生活。」他低聲說道,溫暖的氣息不停地拂向她,「想想看,只要你服侍得我滿意,說不定你可以一輩子都頂著黎夫人的頭銜。」
他在侮辱她!袁真澄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一點,他正用某種包裹在糖衣下的刻薄言語侮辱她。
「這跟一個情婦有什麼分別?」她心底燃起怒火,身體微顫,「你要我嫁給你,其實只是為自己買一個情婦!」
「婚姻不就是那樣嗎?」他閒適地反問,唇邊的微笑加深,「即便我是以愛情為名義向你求婚,有一天當我對你厭煩了,照樣可以訴請離婚,而你照樣可以聘請律師分我一半財產。那樣的婚姻與我現在提供的有什麼不同?同樣是一紙隨時可以中止的契約!」
袁真澄一窒。
他說的不錯,一個真正的婚姻也不過如此。
就算再怎麼深愛彼此的男女也有背叛對方的可能,就算再怎麼堅實的婚姻也有決裂的一天。
對一個女人而言,做一個妻子與一名情婦其實是沒多大分別的,同樣是要去伺候一個男人,同樣得想辦法讓那個男人開心。
只是情婦可以用一輛跑車打發,而妻子卻要花去一個男人半數財產。
他說的不錯,完全正確。
「我可以提供你婚姻,真澄,而我想要的,是結婚以後仍然可以保有自由。」
「意思是你仍然可以流連花叢,不必實現對配偶忠實的誓言?」
「不錯。」
她恨他肯定自然的態度,「那我也一樣嗎?我同樣可以不忠實?」
「你不行。」他簡單撂下一句。
「為什麼?」她挑戰地瞪視他。
他沒有回答,俯下頭在她顫抖的唇瓣烙上一吻,接著鬆開她,黑幽的眼眸璀亮得讓人不敢逼視。
她呼吸緊凝,不知不覺垂下頭。
他卻抬起她下頷,強迫她直視他,「這就是豪門婚姻,真澄,男人有權在外頭尋歡作樂,女人卻只能在家裡乖乖當一名貴婦。明白嗎?」
袁真澄只是驚異地望著他,咬住唇默然半晌,「那個時候……你心裡是不是就是這種想法?」她語音細微,猶如春花無息飄落。
他皺眉,「什麼時候?」
「你那天曾在這裡向我求婚。」她輕柔地說,眸光定住他不避不閃,「那時候你就抱著與我來一場契約婚姻的念頭?」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那一瞬間他確實倒抽一口氣?
但他回答的聲氣卻堅定莫名,不見一絲猶豫,「不錯。」
袁真澄心臟一牽。
原來他那時向她求婚不是因為一時衝動,更不是因為有一點點喜歡她,而只是因為他需要一個妻子,需要一個婚姻來安定他父親。
他其實從來不曾對她心動過。
而她還為了自己拒絕他的求婚感到心痛、愧疚,夜夜在夢中折磨自己!
真傻。
她是個傻瓜。
第七章
她是個傻瓜。
袁真澄默然瞪著落地長鏡,看著透明鏡面反照出一個雅麗飄逸的清秀佳人。
她身著一襲設計精巧的白紗禮服,頭頂壓著百合織成的美麗花冠,肩部、胸前、腰際、裙擺同樣緄著細緻的銀色百合刺繡。
這是一套十分雅致高貴的禮服,將她整個人襯托得有如墜落凡塵的仙子。
她看起來很美——就連在最浪漫的夢境裡,她也從來料想不到披上白紗的自己會是這樣一副如夢似幻的模樣。
她今天就要結婚了。距離黎之鵬將她從巴黎召喚回來不過短短兩星期。
這就是豪門世家的辦事效率嗎?在短短兩星期內籌辦一場婚禮。
也只有金錢才砸得出這樣的效率吧!袁真澄唇角諷刺地微彎,只有大量的金錢才能讓一切在最短的時間內達到盡善盡美,甚至毋需當事人費一點心思。
說真的,她確實是一點心思也沒用的,每日只要坐在鵬飛樓寬闊的大廳裡,等著婚禮籌辦公司派人向她報告一切細節,一面讓專屬造型師替她挑選婚紗試穿,然後由著他拿她一頭烏黑的長髮和一張清秀面孔變魔術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