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郎心似鐵

第19頁 文 / 黃朱碧

    「瞎猜,是你的鬍渣子扎得人家好痛。」調皮地伸手去扯他那雜亂成結的鬢胡,原先淚光瑩瑩的可憐樣,須臾又如朝陽。

    流川駿野被她無邪的嫣容深吸引住,也許……也許她會是個不錯的妻子人選。

    年近而立,他是該成家了,為圖耳根清靜,以及讓宮崎彥等人能專心在軍事上的諸多理由,他的確該為自己物色一名夫人。

    可,她才十五近十六歲,織田信玄會同意這門婚事?

    「小蠻。」他擒住她不安分的小手,慎重地將她置於膝上。

    「你的表情很嚴肅。」她仰視他,奇怪他無緣無故又扳著臉幹什麼?

    「我要你當我的妻子。」他求婚的方式挺異於常人的,沒有濃情蜜意,也懶於營造氣氛,單刀直入,直接了當,像指揮百萬雄兵般不帶絲毫情感。

    「不行。」小蠻斷然拒絕。

    「你敢再說個不字?!」他暴怒起來,顧不得君子風度,直指小蠻鼻尖。「是因為北條宇治那小子?」是的,一定是他。他從來沒放棄過,好傢伙!

    「不是!」小蠻打掉他的手指頭,討厭他頤指氣使的樣子。假使婚後,他還是這麼凶巴巴的,日子豈不難過透頂。

    「那是什麼?」他急於知道原因。

    小蠻嘟著小嘴,良久才道:

    「你忘了我今年才十五歲?」她娘曾三令五申,十七歲以前休想嫁作他人婦。算算時間還有一年多哩。

    「是又如何?許多十四、五歲即已當了新娘,何況,你不是再幾個月就滿十六了?」他把她的底細查得可真清楚。

    「話是沒錯,但我娘說──」

    「不管你娘,我問你,你愛不愛我?」相識以來,他第一次溫柔以待,刀刻般的線條,慢慢暈開柔美的笑靨。

    小蠻移開發燙的臉,兩頰緋紅直竄頸項,心頭小鹿亂撞,如千軍萬馬撞擊得她腦子脹痛欲裂。

    「愛……愛呀!」她誠實回答,腆容更深。

    「那就好。只要咱們兩人情相悅,即使天大的橫逆也阻止不了。」他深情綢繆地擁她入懷。

    「兩情相悅?同理可證『你也愛我』?」沉浸在他兩潭黑黝閃亮的眼波中,快要無法自拔了。

    他臭脾氣又犯了,只淡淡回了句:

    「我會照顧你一生一世。」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嗎?

    「那不夠,我要知道你到底愛不愛我?」第一次問他時,他可惡地回以「下輩子」,可現在呢?

    小蠻焦切地盯著他,非要他從實招來。

    「算是吧!」他忽爾皺眉,有些赫然。

    爛答案!小蠻氣得咬牙切齒,扭動身子,雙手齊發,猛打他的胸膛。這陣子不安分的騷動,又激起他本能和渴求。

    驚覺他臉色不對,小蠻忙住手,翻身想逃,但來不及了。他長手一伸,環住她的腰肢,欺身上去……

    第九章

    「末將該死,未將護主不力,懇請老夫人賜罪。」宮崎彥率領六名將領,伏首香安前,畢恭畢敬朝安和氏行禮請罪。

    白子浦之戰,雙方人馬死傷慘重,流川駿野為了讓宮崎彥和京極鴻僅餘兩萬士兵安危離去,不惜孤身深入敵,以寡敵眾,一口氣鏟掉伊賀浪人旗下三處巢穴,卻也因而身負重傷。

    當宮崎彥將受傷的武士們安頓好之後,再返回白子浦時,卻已遍尋不著他的人影。

    直到接收穫獲原商勤的飛鴿傳書,方知他家少主生命垂危之際竟拼著最後一口氣,趕到飛寒樓來,於是他們又匆促策馬朝北疾走。這一番延宕卻已倏忽十餘日。

    「起來,這不怪你們。」安和氏命侍女替大伙各奉上一杯熱茶和些許點心,體恤他們長途跋涉之苦。

    宮崎彥沒心情喝茶,忐忑不安地只記掛著流川駿野的安危。

    「少主他……」蒼天保佑他沒事。

    「他很好,傷勢已康復了十之八九。感謝織田夫人及時趕到,才幸運地將他從鬼門關救回來。」

    「原來如此。」宮崎彥懸了十幾天的巨石,綞可以安安心心地旆來,也才有心情端起几案上的青瓷茶碗──那是蓮花盞,墊地荷葉茶托子。安和氏款以好茶,慰勞他們勞苦功高。

    「假如方便,末將希望親自向織田夫人道謝。」京極鴻道。

    「是口頭道謝,還是擺宴款待?」朱雩妮由夫婿挽著,自內堂走出。

    嚇!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這世上居然有人能美麗到這種極至的地步!

    她三十出頭了吧?一名半老徐娘,為何歲月絲毫沒在她臉上留下痕跡?

    然後宮崎彥才頓悟──原本小蠻小姐比較像父親。她們母女的美完全南轅北轍,一個如弱柳扶風,一個則靈秀逼人。

    「隨夫人意思,京極鴻定當竭力報答夫人大恩於萬一。」救了少主的命,等於救了他的命,豈是區區一桌酒菜報答得了。

    「除了吃飯還能要求別的?」

    「雩妮!」朱雩妮眼珠子一轉,織田信玄便已猜到她懷的什麼心思。「年輕人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

    「那怎麼可以!」朱雩妮氣鼓鼓地瞟向安和氏。「咱們小蠻才十五歲,啥事也不懂就……總之,我要你們去告訴那臭小子,別成天霸著我女兒不放!」

    這可難了。

    宮崎彥、京極鴻等人面面相覷,誰也沒膽子應允。須知他家少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脾氣之強悍與他的武功才能不分軒輊,除非活得不耐煩,否則還是閃一邊納涼以確保多活幾年。

    朱雩妮受不了他們擺出一副孬相。「沒誠意。」還說要竭力報答她的大恩大德呢。「相公,看來我們只好親自出馬嘍!」她一回眸凝向織田信玄,立刻笑容可掬,媚態橫生。

    「我──」

    「我知道你一定會支持我的,你最好了。」她咬著朱唇詭笑得好賊。

    「所有的話都讓你一個說光了,我還能說什麼?」

    織田信玄濃眉微揚,無奈地聳聳肩。

    「很好。」她故意漠視他勉強得要死的微笑。「咱們現在就去把小蠻帶回『立雪園』。」闊別五、六年,母女倆講不到兩句貼心話,就被流川駿野從中破壞,豈有此理!她這個丈母娘是當假的呀?

    「雩妮妹子,你先別激動,容我再勸勸駿野,讓他再等一年三個月──」

    「你無權過問我兒子的婚事。」流川吉都野鬼似的闖了進來,先朝織田信玄和朱雩妮一躬,繼而恨恨瞪向安和氏。

    「你兒子也是她兒子,你能過問她為何不能?笑話!」朱雩妮「雞婆」成性,看不得任何不公平、不上道的事情發生。

    「她早失去做母親的資格。」流川吉都說話時,眼睛始終盯著看起來比他猶年輕十來歲的安和氏。

    「娘!」小蠻挽著流川駿野掀開簾子,卻被身旁的他凜然摀住嘴巴。

    她眨著明眸,瞧流川駿野一臉肅穆,忙乖順的閉嘴,靜靜躲在一旁觀看廳內眾人。

    幸好大伙吵得正起勁,喧鬧的聲響,充斥著不算太大的廳堂,因此沒人注意到他兩人竟隱身簾後。

    「你又了不起啦?!」朱雩妮護著安和氏,不讓流川吉都那魯老男人越雷池一步。「四處拈花惹草,氣走自己的老婆,把一個兒子養成好色之徒,另一個則陰陽怪氣──」

    「雩妮,別忘了駿野可是咱們未來的女婿。」不瞭解她既然那麼討厭流川駿野,又為何要千里迢迢趕來救他。

    「就是這樣才要說他幾句嘛!」當母親的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欺負,心裡的苦楚誰會體會?

    「天殺的混帳小子,問他有什麼打算,他老兄倒乾脆,簡明扼要給一個字──『娶』。」

    廢話!他敢不娶?先砍掉兩條腿再剁他一隻胳臂。罩子放亮點,他惹上的是誰家的千金?

    朱雩妮越說越怒火兀冒。

    「今天,不,當年你不做荒唐事,不把秀子姊姊氣走,你那兩個寶貝兒子也不至誤入歧途。」

    「駿野戰功彪炳,雄霸一方,他誤入什麼歧途?」流川吉都不接受這種欲加之罪。

    「三十歲不娶妻,整日流連花街,專門欺負小女孩,又不愛惜生命,這就是歧途。」說穿了,她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沒趣。

    小蠻抬眼,望著出神的他,心中不免感歎。他真的如她娘所說的那麼壞嗎?

    其實她娘林林總總列出四大要為,嚴格推究起來,就只有一點最令她在意──整日流連花街。

    據傳瀧川霧雲的美幾乎可傾城傾國,自己怎能跟她比?

    才是她娘啦!不把她的傳給她,全給了她弟弟。

    瞧!僅管隔著紗縵,依悉可見她娘漆黑如錦緞的秀髮,素白綾子和服,裹住織纖合度、窈窕婀娜的身段。

    雙頰淨如出水芙蓉,尤其靈艷眸子燦如星子,紅菱小嘴如輕雲蔽月,若非靈台那蹙緊的眉頭,真是美如天仙。

    而她……只不過是個醜小鴨罷了。

    小蠻自慚形穢,怯怯地放開握住流川駿野的小手,低著頭,心無旁鶩地自怨自艾起來。

    「咱們走。」流川駿野突然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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