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黃朱碧
厲害,吹牛完全不必打草稿,並且一氣呵成,也不會閃到舌頭。
闕無痕望著她,又好氣又好笑。沒錯,她的確愚鈍過人,才會連他用心良苦都不明白。
「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狠下心腸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偏不。」多儂格格大步走到門口,把一干侍衛統統趕到帳棚外。「我想到一個更好的方法,」她假意停頓一下,偷瞄看看闕無痕的反應,沒反應?哼,那是意味著「但說無妨嘍」?先假設是這樣好了。「我暫時先窩在軍中,咱們也有個照應,等快回到京城的時候:我再找個機會,讓自己自動消失得神不知鬼不覺。這樣不是兩全其美嗎?」
「不行,回到京城,要想逃脫的機會使微乎其微。太冒險了!」
「我冒險還是你冒險?」多儂格格生就一副倔脾氣,人家愈不准做的她愈喜歡蒙著頭蠻幹。「橫豎都是生死難卜,我還不如留在這兒,至少可以天天看到你。」
「你氣死我了!」他一躍而起,粗魯地抓著她的肩脾,怒視……這張俏麗的嫣容呵!陪他度過多少個無眠的夜,如果不是有她這份寄托,他是不可能熬過許許多多非人的艱苦歲月。
漸漸地……多儂格格在他的眼底與久違的溫柔重逢,她明白她贏了,不,應該說他們綢繆逾恆的情愛贏了。
「熊和你朝夕相守十個月,即使不幸皇上賜我一死,我也死而無憾。」她把小臉爽貼著他的胸坎,一片片粉碎他偽裝的堅強。
「住口!」他頹然推開她,轉身面向帳外一望無際的草原。「聽著,從今兒起,你搬進來和我一起食宿」
「好啊好啊!」多儂格格芳心大喜,以為從此便可近水樓台,隨心所欲。
「別想岔了。」闕無痕狠狠地掃向她。「要你搬進來,是提防你糊裡糊塗被識穿真相,休想我會特別通融或關照你;以後,你必須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沒事不准賴在帳棚裡,尤其不准做出不當的舉動。」
「像這樣算不算?」她把小手伸進他的掌心,與他十指交纏。
「廢話!」闕無痕大吼,用力撥掉她的手。她向前一步,他就往後退一步。「不要故意搗蛋,這裡耳目眾多,一個不留神就可能招來殺身之禍。我,我還指望你替我生一堆蘿蔔頭呢!」
多儂格格一愣,當即樂得心花怒放,就知道他不是鐵石心腸。
「我懂,以後我會小心拿捏分寸的。」她綻出一朵甜死人的笑留,攪得闕無痕差點把持不住,才風也似地跑了出去。
莊重,莊重!毛毛躁躁的,實在令闕無痕怕在心裡口難開。老天保佑,她這一路上千萬別出什麼岔子,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一朵雪白的蘆花從蒼茫的天際飄落,正巧落在康熙微白的髮鬢上,好一會兒,依依地,又隨風飄走了。
再過十天就可到達北京,一切又將回復從前。或許他該乘這些日子,找個適當時機,和闕無痕詳細談談。這孩子大像他了,世上會不會有這麼剛好的事?還是天可憐見,冥冥中作了安排?
「報!」帳外士兵喊道。「飛將軍求見。」
「宣。」
飛揚古手裡握著封信,神色慌張地走入帳棚。「秉皇上,國師的飛鴿傳書。」
康熙聞言,臉色陡變。「快打開看看。」
「遵旨。」飛揚古迅速攤開手中宣紙,置於康熙面前。「這是……找到了?」
「信上的確是這麼說。」康熙怔愣地盯著信上那枚玉珮,這確實是他當年送給秀秀的信物。此事除了國師、飛揚古,以及他身旁的幾名親信,沒有人知道。
二十幾年前,和秀秀被盜匪衝散之後,他就派人四處打聽她的下落,卻始終杳無音信,康熙每每思及至此,便不禁黯然神傷。
「皇上應該高興才對,國師說秀秀娘娘早已經為萬歲爺添了一名皇子……名叫:闕無痕?」
「皇上,」多儂格格無巧不巧,偏選在這節骨眼捧著燕窩粥走了進來。「這東西得乘熱吃,涼了味道就差了。」她享有特權,可以不經通報,隨時端著食物進來供康熙品嚐。
把托盤往案前擺上,眼角餘光不小心瞄到宣紙上描繪的那枚玉珮,不由得嚇一大跳。
「怎麼,你見過?」康熙察覺她神色有異。
「那是……」不明就裡,她心想還是別說的好。
「那是皇上急於尋找的一個非常重要的人,你如果見過得從實招來。」飛揚古說。
「他……犯了法?」
「不,他是朕失蹤的十三皇子。」為什麼要告訴他實話?康熙自己也不瞭解,只是非常自然地就脫口而出。
嘎!
多儂格格一驚,竟將案上的筆筒掃落地面。
「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康熙和飛揚古同時虎視耽忱地盯著她。
「我……我什麼也不知道,奴才另在闕將軍頸子上見過那玩意兒。」
「果然是他。」康熙欣然她笑了。「快召他見駕。」
「是。」
飛揚古遠去速來,眨眼的工夫,闕無痕已趕至帳前,身邊還多了一個老頭子。
「你是……」康熙指著那位老者,覺得似乎有點面善。
多儂格格則是一眼認出他就是闕無痕的義祖缺的比她還多的闕老公公。
「皇上焦地健忘,不記得微臣了。」老公公伸手撕去臉上人皮面貝,露出一張和玄天上人長得一模一樣的面孔,當場把闕無痕和多儂格格嚇得目瞪口呆。
「原來是國師!你這是……」康熙熱情地握住他。「你又在故弄玄虛了。」
「此事說來話長,容臣稍後再向您稟告。現在先來看皇上日思夜想的十三阿哥。無痕,過來。」
「這是……」什麼十三阿哥,闕無痕大惑不解地標向眾人。
「吾兒呀!」康熙走上前雙手挽起闕無痕,聲音變得有些兒暗啞。「為父累你受苦了。」
「你說,你是我父親?」這不是作夢吧?老公公一向愛框人,也許是故意戲弄他的。
「什麼你呀我的,還不快跪下。」說著,便將闕無痕按例,強迫他三叩九拜行大禮。
「起來,起來。」康熙如獲至寶,握著他的手久久不肯放開,精光四射的黑瞳瞬也不瞬地盯著它的臉。笑間:「你是特地來助我剿滅叛賊的?」
「我……」闕無痕想誠實回答,他到沙場來的目的只為求取功名,好回惠州風風光光地把多儂格格娶回家,但玄天上人猛朝他眨眼,要他撒個善意的謊言,以便皆大歡喜。
「不是的。」他不想自欺欺人。「未將從來就不知道和皇上的關係。」
「國師沒有告訴你?」
「沒有。未將和他朝夕相處將近兩年,他從來也沒提起過,連他國師的身份,未將也是現在才知道。」
「兩年?而你卻到這時候才告訴脫?」康熙怒然地注視著玄天上人。
「沒有那辛辛苦苦千錘百煉約兩年,皇上焉能得到一名驟勇善戰的大將軍?」
「如此說來,他是你一手調教出來的?名師出高徒,難怪他這麼優秀。」
「不,是虎父無犬子。」玄天上人饒有興味地揪著闕無痕。「小伙子,現在可知道老納用心良苦,該對我心存感激了吧?」
「怎麼,你費心栽培,他還不領情?」康熙道。
「哎呀,他那驢脾氣簡直跟呢,沒、沒……」他本來要說跟他老子一個樣。可轉念一想,闕無痕的老子不就是康熙嗎?因此話到口邊又吞了回去。「總之,他個得很,教他習武讀書還得煞費機心,麻煩透頂。幸虧有這小妮子相助,否則尚不曉得須多熬幾年呢!」他全沒預警地,突然掀開多儂格格的小皮帽,令她一頭烏溜溜的秀髮頃刻如飛瀑般披向雙肩。
多儂格格花容失色,竟駭得奪地跪伏在康熙面前。「多儂該死,請皇帝表叔饒命。」
「她又是誰?」
「雙月格格的孫女兒多儂,也就是您未來的兒媳婦。」
「哦?」康熙非但不怪罪她女扮男裝,胡鬧一通,反而附掌哈哈大笑,還連說了三個好。
當晚,康熙和玄天上人把當年如何受盜匪打劫,如何和他母親失散的種種過往,鉅細靡遺地向闕無痕解釋,才終於化解他心裡的疑慮。
父子二人相擁而泣,直說到五更破曉才各自回營就寢。
返京後,闕無痕獲康熙賜名胤祥,封為康熙第十三貝勒爺,並替他和多儂格格主婚,擇定次年二月十八日為他倆完成終身大事。
消息傳到多王府,大伙無不興高采烈,額手稱慶,只除了多老夫人。
她作夢也沒想到,事情怎會演變成這樣?她原就不太硬朗的身子骨,這下子更加虛弱了。
「老夫人,」如煙匆匆忙忙跑進來。「貝勒爺和格格回來了。」
「是嗎?」多老夫人尚不及起床,他二人已然跨入門檻。
「奶奶。」多儂格格開心地拉著闕無痕走到床沿向她請安。「我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