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黃朱碧
這個被自已緊握的人竟戴著面具。"你是仲郎?"他的身量和華仲陽倒是一般碩長。他老愛惡作劇,說不定是故意嚇她來著。
面具人頓了下才點點頭,接著一手在她腰間,將她連人帶起,躍上屋脊,朝後山飛奔而去。
「你不是仲郎!"一靠近他,小樓就察覺了,她熟悉華仲陽身上的味道.連月息都一清二楚。他是誰.為什麼要抓她!"快放我下來。"
面具人根本不理會她,一手緊緊箝制住她,雙足更是發狠般的疾馳。
小樓眼見即將到達江邊,一旦上了船,要回頭也無望了。她猛提一口氣上來,使盡全身的力道,往那人手臂咬下去
「啊!」面具人顯然沒防到她會來這一招,痛得撒開手,任她由樹梢直墜而下。
小樓在極度驚慌之餘,忘了她也學過輕功,竟呆愣愣的,只知道閉著眼,抱著頭,和拉開嗓門喊救命。"誰來救我?!」
"喝!到地下嗎?」居然沒摔疼?「真是福大命大。"
"你還好吧?"有人好心地問。
聲音來自耳畔,她急忙張開眼。"大叔?"是個風度翩翩,長得帥帥,但一臉邪氣的中年男人,他旁邊還站了很多人,每個人雙眼都瞟向她。
"你們想幹麼!"她強裝凶悍地問。
「請你高抬貴臀。"中年男子身旁的另一名大漢指著她的屁屁下面,道:"你壓壞了我家主子新購的布匹和皮革。"
"真、真的嗎!"小樓倉皇坐起,方瞧見原本自己是跌在一堆綾羅綢緞上頭,難怪不覺痛。"真對不住。"
「無所謂。"中年男子按住她急欲躍起的肩頭,揚起一邊嘴角,兩隻黑幽幽的眼珠子直盯著她的粉臉,笑得很不由衷。"如果你喜歡,我可以免費送你一程。"
"不用了,我——"
小樓待要拒絕,他已一聲令下。「起程!」
「小樓,小樓!"華仲陽見嫣羽樓快跑出巷子淒淒惶惶追上去。奈何層層人牆,將他堵在巷口。那嬌小的人兒,不一會兒就被大潮淹沒,讓他遍尋不著。等人潮退盡,巷底街頭哪還有她的影子?
「小樓,小樓!"拐入另一條彎道,後面彷彿跟上些人。回頭一看,不過是廟前的信女善男,全是巴望菩薩普度的眾生。
華仲陽不以為意地繼續快步疾行,不覺來到轉角冷僻的小巷弄,冷不防,便竄上來幾個人,咦!怎麼還是那些人!華仲陽心知有異,當下只聽得那貌甚敦厚的闊嘴胖子喝令:"華仲陽,站住!"
華仲陽不回頭亦不吭氣,只暗暗凝神,細細忖度。是哪條道上的!十六年來頭一次趕廟會,居然就教歹徒給碰上了。
「各位大叔,什麼指教?」
"沒啥,不過拿人錢財,與人消滅。"
他話猶未完,華仲陽見四面楚歌,局勢相當不妙。消災!誰給的錢財!遂先發制人,不由分說己展開架式,打將起來。他被十幾人團團圍住,驍勇矯健的身子翻騰飛撲。
然他畢竟年幼,雙掌難敵猴拳,且這些人招招奇狠,奪命也似地一點不肯放鬆。他從未與人結怨,這群地痞,來自誰的手底下!
他們除了向他下手,是不是也沒放過小樓?這一轉心思,使他整個心緒都浮躁了起來。為了小樓,他一定得拚命,一走得活著。
陡地,對手全都停下退開一旁,華仲陽一身血污,狀極狼狽,腳底已然虛浮,步履亦顯蹣跚。
"怎麼不打了!"摹然回首,天地頓時變色。華仲陽淒厲慘叫一聲。
那恐怖至極、慘絕人寰的吼叫,劃破了靜謐的死角!一大票地頭蛇,揚長而去.只留下一陣可惡的冷笑來襯托痛苦的呻吟。
"五百兩賺得可真輕鬆。"話聲借由狂風吹進華仲陽的耳中。大街上忽地倏然襲至的黑幕給密密籠罩。
與此同時,華府繁華燦亮的碧羅紗燈,亦一一給點燃。
林維淳領著他的妹妹林維絹,開開心心得像沒事人一樣地跨入大廳,加進整桌談笑風生的席宴中。他們不知上哪兒風流快活去。這是他面對狄永阿和華家雋詢問時,所給的答案。"怎麼用左手拿筷子!"華家鈺問。
「我的手臂被野狗咬傷了。"他說。
這是一極豪華的宅院。小樓被強行押至一間妝點雅致的廂房,軟禁著。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凶性大發,抓起杯盤,椅凳統統往窗台門上砸。
「再不放我出去,我放火燒房子嘍。"羽軒教過她鑽木取火,如果把她逼急了,她是不會介意玉石俱焚的。
「別吵別吵。」奉命服侍她的丫鬟,快無力招架了。"我家爺來了。"
「來了最好。」小樓把最後一隻圓凳丟回壁角,翻白起杏眼朝門外瞟過去。
那綁架她的中年男子立在門邊,興味盎然地瞅著她因嗔怒而紅顏粲粲的臉蛋兒。
「砸夠了嗎!要不要我叫人再拿幾把過來!"他一逕掛著笑意,說話的語調似謔非謔,似嘲非嘲,十分低柔。
"哼,你當街強搶民女,知不知道這是犯法的?"小樓怒火沖天,一開口就是唇槍舌劍。
「當然知道了,我們家爺可是——」
「多話,退下。"他長袖一揮,左右僕眾立刻哄聲退至廊外。
"慢點,留兩個下來陪我。"有旁人在比較保險點,預防他萬一做出不軌的事情來。小樓似乎沒想到,不管兩個三個或四個五個,可都是人家豢養的家丁,真要苗頭不對,誰理她!
"不必勞師動眾,有我陪你儘夠了。"那個愛笑中年男子,反手將門闔上,大模大樣地往太師椅一坐,完全不避諱男女之嫌。
"你弄錯了,快把門打開。"小樓一慌,忙道:"我可不是雲英未嫁的小女孩。"
"你是有夫之婦!"他一點不掩飾失望之情。
「沒錯,我是華府的少奶奶,華仲陽妻子。"
"噢!"男子一愕,出其不意地攫獲她的柔美,鎖住她艷瀲的眼。"你叫什麼名字?"
"嫣氏。"女人嫁了人之後,名字已不具任何意義,除了姓。
好美的姓,非常稀有。
"告訴我你的名字。"他稍一用力,小樓的手腕已痛得像要斷掉。
"羽樓,我的名字叫嫣羽樓。"想把手移到嘴邊,賞他一口血盆,但用力了半天卻是徒勞。這人的力氣比華仲陽要大多了。
「想知道我是誰嗎!」
"不想。你只要趕緊放我走,我保證不報復、不尋仇,以後就算在路上不小心碰上,也會當作不認識。"
他又笑了,這次笑得比較開懷。小樓不得不承認,他笑起來的樣子和華仲陽有得拼。不,他們兩個是不同的典型,華仲陽氣宇飛揚,英姿諷爽;他則鋒芒內斂,儼然雍容,渾身散發著成熟男人獨具的恂恂懦雅。
該死!都什麼節骨眼了,她竟還有心情在這兒對一個惡意綁架她的搶匪品頭論足。
"設想得很周到。"他莫測高深地抿了下屬,連笑都是神秘的。"像你這麼嬌嬈且善解人意的女子一定很得華家少爺的疼寵。"
"得不得寵是我的事。"小樓不悅地拂開他捏著她下巴的手,身子朝後退出一大步。"你既然已經知道我的身份,還不快放我走!須知玩弄別人的妻妾,是會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誰說我要玩弄你!"他邪惡地,光是眼神就能誘引別人犯罪。
"這樣還不算嗎?」
「怎樣!」他把臉面貼近她的,讓彼此的呼吸幾乎可聞,充滿挑逗。
「大叔,你太過分了。」小樓再往後跌退。
"不准叫我大叔,我們的年齡相差不會超過十五歲。"他壞笑地打量她的五官週身。
「那也很老呀。」小樓直率地說。"咱們非親非故,你不分青皂白就把我抓了來,我可以到官府告你的。"
「先決條件是,你必須有那個機會。」他得意地進逼,兩手分別搭著她頂在背後的牆,將她困圍在方寸之間,緩緩低下頭……呵!一條血注,沿著絕美的唇畔,汩汩而下。他霎時怔住。
「你——」
「自盡不要機會吧?」小樓哀婉一笑.那無盡的楚楚的淒美,令他更為動容。
「不!」他凜然捏住小樓的下頦,逼她張開嘴,讓他檢視傷口。"幸好傷得不深。"匆忙由腰際掏出一隻蓋有豹形印記的寶藍色瓷瓶,倒出兩粒藥丸,餵進小樓口中。
"你是江湖人稱『妙手神醫』、維淳表哥的師父烈天問。」小樓記得林維淳世有一個蓋看同樣印記的瓷瓶。
"不錯了,滿有一點見識。"烈天問點住她的穴道,將她抱往床上。
烈天問是轟動武林、驚動萬教、正邪難分,醫術、武術與"採花術"並稱三絕的怪俠。年近而立,尚未正式娶妻,但已納了十六名妾,出道十年,僅收過兩名徒弟,一名已經過世,另一名即為林維淳。
論起他收徒的過程也是極曲折,原本他想收的是華仲陽,偏偏這小子不受教,更不懂當他的徒弟可是千金難求的好事,說什麼也不肯拜他為師,還和他調皮搗蛋地打了一架。最慘的是烈天問居然打輸了,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華仲陽會用偷吃步的方式,佯裝肚子痛,然後相準他的要害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