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黃苓
貝兒醒來，發現自己正在一間顯然是女子的閨房裡。
她迷糊地坐在床上，不知自己怎會在這陌生的地方？
一個輕悄的腳步聲促使她轉頭——
一名粉粧淡抹的女子掀開珠簾走了進來，她美目流盼地盯著已經醒來的玉貝兒。
「楊若仙？！」她驚訝地叫道，並且也想起她應該和范原在市集逛街，怎會在這裡……睡醒？而且，一醒來還看到昨天才見過面的花魁楊若仙？
貝兒彷彿想起，好像有人用什麼東西摀著她，然後，她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而現在，她竟然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醒來，莫非——她被人綁架了？
楊若仙明顯看出她的迷惑，她蓮步輕移地站在貝兒身前。「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錯，是我們把你帶來這裡的！這裡是女兒樓！」
「我們？！」貝兒注意到她的用辭，眼神銳利地盯著她。「你還有同黨？你為什麼帶我來這裡？」
她的眼神、眉宇間有一抹濃濃的憂愁，「對不起！恐怕要讓你委屈一下了，等我們和莫梵天談成條件，自然就會放你走！」
細心的貝兒怎會聽不明白她的意思呢？！看來她已經被人利用威脅她大哥的籌碼了！只是看她年紀輕輕的，跟大哥會有什麼冤仇？她看起來好像很不開心，莫非……
貝兒只感到一股醋意往上冒，快快不快地問道；「是不是他對不起你？我怎麼不知道大哥認識你？你們究竟是什麼時候認識的？」
楊若仙一楞，蕙質蘭心的她立即明白玉貝兒的意思，不由用一種深思的眼神看著她，淡愁的玉面微有笑意。「你怎會這麼想？無人不曉莫梵天對所有的女子皆冷淡如冰，唯獨對你視若珍寶，我這區區女子，他怎會瞧得上眼……」
「你知道我不是男孩子？」貝兒警戒地瞪著她。
若仙噗噗一笑。「從我第一眼見到你，就知道你不是了！」
「難道你為了利用我對付我大哥，早就暗地裡在調查我？……」她雙目漾著怒光。
年紀小小的她，與生俱來的一股尊貴之氣，泛起怒意的凜然模樣，竟讓若仙備感某種無形的壓力。
她斂起笑容，怔忡了一下，這才幽幽地道；「莫梵天勢力太大，不是我們小小的力量所能抗衡！他太冷靜，冷靜得讓人駭怕，幾乎沒有任何弱點讓我們攻破他堅固的盔甲，但是那只是幾乎！我們終於找到他的弱點，那就是你！」
貝兒不知為何，在她身上竟感受不到一絲敵意！若仙的眼神、語氣、行為淨是無奈！貝兒沒法去討厭她——從昨晚那第一眼的感覺便讓她無法去懷疑她！
她突地眨眨眼，直直盯著她，神色莊嚴地道；「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對付我大哥了吧？」
若仙被她突如其來的氣勢弄得一楞一楞，正待開口，一個聲音陡地自門口粗暴地響起；「莫梵天奪去我們的地盤，又害死我們幫主，我們要為幫主報仇！」
貝兒怫然不悅地瞪著眼前這沒禮貌的人——那是一個老者，一臉精矍中卻帶著某種邪氣——貝兒直覺反感！
老者的後面跟著一名左頰上帶有刀疤，卻仍不失英俊的年輕人，他一進來就立刻閃到若仙的身後，一句話也沒吭。
若仙顯然對年輕人向以守護者自居的態度已然習慣，並沒有感到任何不妥。倒是對於那老者的蠻橫行為，心裡不以為然之極，俏臉微慍。「什麼時候要你來多嘴？」
老者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卻立刻驚覺地抑制下，他垂下眼，語中有著不可覺察的恨怨。「是！小的多嘴！小的只是一時情急，想到幫主之仇，才會……」
若仙身後的年輕人抿起唇，冷淡地看著他。
若仙截口道；「行了！你進來有什麼事，快說！」
「我已經派人將信送到莫梵天手中，他明天一定會準時到！」
貝兒心驚！
＊＊＊
莫梵天神情冰冷地看著手上的一疊報告，眉頭愈皺愈緊，臉色也愈來愈冷，就像十二月的寒雪般嚇人。
范原在一旁垂手站立，暗自慶幸他不是那個即將倒楣的人。
莫梵天終於從那一疊報告中抬起頭來，不過神色已恢復了平靜。
范原在他身邊久了，自然瞭解他的脾氣。當他臉上一旦出現這種表情時，就表示他在生氣了，而且是非常地生氣！
范原幾乎找遍整條街，快將那街道翻爛了，還未見玉貝兒的蹤影時，他只得暫時先回去。
莫梵天知道貝兒在市集失蹤，只道她又在外面貪玩留戀，直到半個上午過去了，這才隱約覺得不對勁，正待派人尋找，一封信已被送到天香樓——莫梵天手中。
他送給貝兒刻著她名字的神龍珮和一張信紙短短數字，要他明天巳時到城外十里處青山坡，否則玉貝兒性命難保！
饒是一向冷靜的莫梵天看完信後，眼睛直盯著玉珮看了良久，激動的神情才又恢復過來。
看來有人將他的事打聽得十分清楚，否則怎會找貝兒下手？
恢復冷靜的莫梵天立刻派出附近分舵的探子好手，快馬加鞭地追查信件來源，不放過任何的蛛絲馬跡。
「西湖幫？！……」莫梵天在腦中迅速將資料濾過整理一遍。「我們現在分佈在西湖的地盤生意，不就是兩年前向西湖幫搜購過來的嗎？」
范原也記得此事。「西湖幫主楊城武當年經營不善，十餘所酒館、布莊差點倒閉，拿權狀向我們借貸週轉，後來無力償還，西湖幫所經營的店家才通通歸我們所有……」
莫梵天坐在太師椅上，神情凜然。「楊城武後來受不住打擊而自戕，西湖幫也從此解散，兩年來並沒有再活躍的消息；而這次探子送回來的報告明顯地告訴我，西湖幫人已經暗活動了兩年……」
「難道是他們捉在了貝兒小姐？」范原眉頭一皺。
莫梵天點頭，寒氣佈滿他英俊的臉龐，眼中迸出一道冷芒。他森然道；「商場如戰場，一刻之間瞬息萬變，誰能掌握它，誰就是強者！任何投身商場的人都應該明白；輸了就是自己能力不行，怪只能怪自己，除非你能打敗別人，再證明自己的能力！楊城武是個連自己都戰勝不了的人，而他的部屬顯然還不明白這一點！」
「明天的約會宮主要去嗎？」
「貝兒在他們手上，我非去不可！」貝兒在對方手上的事實，難免使莫梵天在行動上有些顧忌。
一想到貝兒被他們捉去，他的心一緊，更加痛恨捉走她的人！
希望貝兒沒事！
他會讓捉走她的人付出代價！
莫梵天眼底燃起冷酷的怒火！
＊＊＊
「你們真的不怕我大哥拆了你們？他一旦生氣起來可是很可怕哦！……」貝兒趴在桌上，看著眼前心事重重的若仙。
若仙歎口氣，怔忡道；「已經走到這個地步，想回頭已不可能了！傳言莫梵天深不可測，對待敵人從不留情，如今我們已跟他結上冤仇，想善後機會渺茫，在捉你來後，我們已有心理準備了！」
貝兒看她沒有一點高興的樣子，不由正色道；「我看你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其實你並不喜歡這樣子做，對不對？」由若仙口中，她已經知道她的事，她，正是西湖幫已故幫主之女！
若仙訝於貝兒年紀小小卻竟能看透人心，那靈巧、敏銳的觀察力令她深感佩服。
「你說的沒錯！其實我也知道我爹的死並不能責怪莫梵天，他只不過照原則行事……只是我爹昔時的部下一直不放棄重整西湖幫的心願，一直想為我爹報仇……」
貝兒眼珠子慧黠地一轉。「那個老人對這件事最積極，是不是？」
「你說成浩莊？他是我爹的得力部屬，對我爹忠心耿耿，自從我爹去世後，幫裡的事幾乎都是他在發落……」
「女兒樓是你們的地盤是不是？！」貝兒追著問。
若仙點點頭。
對玉貝兒那莫名其妙的親切感，她從沒想到去排斥。將她捉來，若仙只有深深的愧疚感，大人間的爭鬥牽連到小孩子，是一件殘酷無情的事！
仇恨真的會蒙蔽人的心，害死很多人！
若仙美目瞟向門外。
貝兒追隨她的視線而去。
「守在門外那個人是誰？他對你好像很忠心！」她終於有機會問楊若仙這一直迷惑著她的問題。
「他？他是我爹的護衛！我爹死後，他就跟在我身邊保護我，他叫段魂！」
貝兒楞住。「斷魂？斷魂不就沒命了？取這名字不好吧？」
若仙不由地笑著。「是大理段氏的段，而非斷命的斷！好好的名字被你這麼一說，倒變成可怕極了！」
貝兒臉一紅，不由嘟嘴瞪眼。「你剛才又沒特別解釋，我怎麼知道？兩個音都一樣，我看任誰一聽都會搞錯！」
被她這麼一鬧，嚴肅的氣氛似乎沖淡了不少。若仙看著天真無邪卻也聰明過人的玉貝兒，心中感觸頗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