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黃苓
除了近日的中毒事件,之前祁堯天便已經遭遇過幾次大大小小的意外,也因接連發生的危機,使炅帝不由起疑,暗中派了不少密探追查此事,而最後所有疑點的起源竟都歸至鎮平王郭永身上,除此之外,近來鎮平王逐漸增加的兵力,和他逐漸顯露的旺盛企圖心也頻頻出現在密探的報告冊上,這些早都引起炅帝的注意。所以當一切暗殺意外的證據一致指向鎮平王時,炅帝和祁堯天便決定必須盡快著手處置。此事,並且在多次密商後才確定了計劃。既然鎮平王以誅殺帝王唯一的子嗣為目標,那麼他們就以祁堯天為餌,誘鎮平王露出狐狸尾巴……
曲弄鷹沒想到這世界上真有這麼複雜和冷酷得令人寒心的事。有人擁有了榮華富貴嫌不夠,還妄想爬到最上位?而為了當上帝王,還必須不斷地想法子除掉障礙……她實在不懂,名利真有如此大的魅力,足使人失去理智、費盡一切力量去追求嗎?就如同她那一直嚮往發財而逃家的師兄朱元李,而他如今也正在鎮平王府裡……
名利可以引人善,最多的卻是致人惡。她真不喜歡聽這些事,難怪爺爺在爹娘先後去世時,乾脆辭官歸隱山林;雖說是為避離傷心地!泰半原因卻也是不願再被名利所縛……
「怎麼?你在想什麼?」一陣低柔如清風的聲音驀地在她耳畔響起。
曲弄鷹回過神,突地被眼前一張逼近她的臉龐嚇一大跳!她直覺地向後仰,還差點摔下椅子。
「你——」反應敏捷地捉著桌子,才沒難看地摔下;而讓她驚嚇住的祁堯天也迅速伸出掌握住她雙肩,她張目結舌地看著他。
兩人的動作就這麼僵立著,而且姿勢顯得十分曖昧、親密,他整個上半身俯向她,握住她雙肩的長臂隱若泰山,而曲弄鷹抬頭望著他,彷彿一時被他如此貼近的距離怔愣了住……
「對不起,我好像嚇到你了?你沒事吧?」視線與她相纏,祁堯天的嘴角飄過了一抹隱約的微笑。問著她,聲音分外地溫柔。
曲弄鷹眨眨眼。從詫愣中驚醒。猛然意識到他靠得有多近,和他抓著她肩的手掌……
曲弄鷹突地跳了起來,身子迅速往後退,離了他至少三步遠。盯著他,她的耳根直湧上一層火燒般的燥熱,而心臟則不聽使喚她狂跳著。「我……我沒事!我怎麼會有事……」該死!他又不是瘟神,為何他一碰她,她渾身就起這種怪異的反應?
她激烈的反應令他不由挑起雙眉,眼裡閃著兩小簇奇異的火焰,直視進她波瀾洶湧的眸海裡;他笑得非常愉快,而且十足狡邪。「有沒有人說你的模樣像個姑娘?尤其是你臉紅的時候更像……」
她肯定不知道自己現在臉泛紅潮、恣意生氣的模樣,少了平日的咄咄銳氣,多了不可言喻的柔媚嬌態——一股被她刻意隱藏的女子柔氣。
他的心動了!
倏地,曲弄鷹發現自己的胸口緊繃到幾乎無法呼吸,直瞪著他詭異促狹的笑,她有種全身發涼的感受。
「殿下,你喝醉了!」她力持鎮定——他怎麼可能看出她的身份?不行!她不能慌!
這小妮子果真聰明俐落,祁堯天坐回椅上,悠哉也似的兀自斟了杯酒,品嚐了一口。「你也認為我醉了?那麼你當我說的是醉話好了,別放在心上……小兄弟,你剛才在想什麼?」讓他稍有警覺就行,他可不打算一下子就將她嚇得落荒而逃,所以,他不動聲色地移轉開她的注意力。
瞬也不瞬地緊盯著他,曲弄鷹無法從他舒泰自然的表情中瞧出什麼玄機,一顆心稍放下,卻仍難輕鬆起來。
「我只是在想你說的,莫非你真的打算用自己當餌?」她強迫自己將注意力放回此事上。如果沒有周全的準備和十足掌握對方行動的能力,恐怕這種誘餌計劃不是完全成功,就是完全失敗。而他看來,彷彿已有十成的把握……
彈著指,祁堯天沒對她隱瞞——因為這項行動的人員正包括她。
「我時常出宮已不是稀奇的事,所以藉出宮之名他也不致起疑。如果他真想除掉我,在外面自然比宮中容易。我們會讓他知道,我將在三天後偷偷出宮的事情……」
似乎有些明白他的計劃,曲弄鷹轉眼一想,卻突地想起了什麼。
「你說的是『我們』?!」她懷疑他別有計謀。
他的表情變也未變,依舊淺笑盈盈:「沒錯,我們——包括你,你必須跟我們一起走。」
曲弄鷹迅速瞇起眼。「為什麼我必須跟你們一起走、參與行動?我們當初的約定並沒有這一項……」她該快快找到綠石,快快回忘憂山才是。
待在這男人身邊愈久,她就愈難掌控自己的心緒——她的眼神、她的心、她的感覺,不時在這追著他的身影而動。理不明白自己的莫名燥動,只直覺他的接近是引發她情緒又心悸、又亂的來源,不願探究那可能的答案,所以她才決定盡快拿到綠石盡快離開他的身邊;而且她也擔心在這裡待愈久,愈容易暴露身份……
「誰說沒有這一項?」祁堯天氣定神閒,似乎早料到她會如此說。「你不是我的貼身侍衛嗎?既是貼身侍衛,自然是我走到哪兒,你就得跟到哪兒。你不這樣做,又如何保護我的安全?你認為我說的可對?」
「可是我以為你應該可以幫我拿回綠石了,為什麼你卻不做?」她率性直言。
「只要完成這件事,我立刻給你你要的東西。」他不隱藏他的目的。
她也聽出來了,困惑地皺了皺眉頭。「為什麼非要我去不可?」
「因為你很聰明。」他微笑凝視著她。
「是嗎?」她抿著唇。
「你的武功高強。」他眨了下眼。
她輕哼了聲:「謝謝。」不怎麼相信他說的。
「不客氣。」舉杯輕啜。祁堯天巧妙地隱藏住嘴角揚起的那抹狡逸笑容,點點頭示意她坐下。「三天後我們一早就出宮,如果沒有意外,回宮之後我保證你就能拿到綠石,如何?」
曲弄鷹沒坐下,兀自看著他,不想再揣測他真正的目的;但倒也不懷疑他的保證。
她只思忖了下——除去他的影響力,這計劃對她並無害處,她終於頷首道:「殿下,我答應你加入行動,而且我相信你會信守承諾。」
祁堯天英俊文雅的面龐難得斂回肅然,可他的聲音卻融著某種她不解的笑意。「希望有一天我被你信任的程度,足夠你將所有的秘密告訴我……」
曲弄鷹掩不住驚疑交並的表情,映進他似笑非笑的深邃眸底。
☆☆☆
好下容易忙完了一天亂七八糟的事,而今夜又沒輪到值祁堯天寢宮的班,所以曲弄鷹一獲準可以下去休息,便立刻衝回房去。
解下了一身束縛,洗去了一身臭味,她滿足地浸在盛滿熱水的木桶裡,全身鬆懈了下來,舒服地直想閉上眼睛…
喔!今天可真是多采多姿的一天。
打前日知道祁堯天要出宮誘敵的計劃後,他們這些人似乎忙得很,可令曲弄鷹氣惱莫名的是——鐵奔雷他們三人都各被派予重責大任,唯獨她,一如之前仍被祁堯天留在身側,跟著他不時指派的命令忙得團團轉。侍奉他喝茶、跑腿、讀書是小事,可惡的是——她竟還得伺候他沐浴、更衣!
沐浴、更衣耶!昨晚一聽祁堯天的決定,她憋著表情,不知該氣或該笑?氣的是,他將她當「侍僕」用;好笑的是,她竟然要伺候一個大男人洗澡……堂堂太子殿下讓下人伺候著沐浴是尋常之事,問題是——她為什麼得做這事?除去她是偽裝男人的身份不說,她不相信宮裡那麼多人,沒有半個人有空伺候他!甚至只要喜歡的話,一聲令下,肯定會有一堆垂涎他的女子排隊等著幫他洗,他為何非找她不可?
又怒又急的她哪管他命令不命令,臨時起意,乾脆抓了兩名剛巧路過的宮女推給他,而她自己則在宮裡四處逛,一直逛到——祁堯天出現在她面前。
令她忐忑詫異的是——他半點也沒提之前的事,竟只笑著問她宮裡的夜景美不美?
真是……真是可惡!
站在他面前看他笑得燦爛而礙眼,曲弄鷹突然有種被耍的惡劣感覺……
水已經漸漸變涼,曲弄鷹收回滿腦子的胡亂思緒,呵了口氣,她終於起身穿上衣裳。
放下一頭長過腰際的發,將它們梳理過一遍,她便沒再束起,坐著銅鏡前看著那張少了平日英風颯颯、盡現女兒嬌態的容顏,曲弄鷹心神微起波瀾,不由怔愣了住!
緩緩抬手輕觸自己的臉頰……這些日子以來,她難得如此仔仔細細地看著自己,不論再怎麼改裝,她始終改變不了她是女兒身的事實,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