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花兒
曾經,他以為不斷累積的財富和握在手裡的黃金日銀,能夠讓他空虛的心踏實一些。
小莫曾說用心他死了沒人給他送終,當時他覺得好氣好笑,現在想想還是挺悲哀的。
他自私自利慣了,除了自己以外,他從沒在乎、關心過旁人。就連跟阿岱的友誼,也是從條件的交換開始,而小莫更是他財迷心竅之下拐來的。
他不得不承認,在失掉那些銀兩之後,他覺得輕鬆,覺得自己似乎不同了。
沒了那一千三百兩,或許是一種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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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要吃。」段小莫皺起了眉,將貝宜久遞過來的那串烤免內推開。
貝宜久盯著她,卻沒有說話。
「幹嗎不吃?這肉很嫩,又沒焦。」司空岱一臉不解的問。
「我想到它原本是只可愛的小白免就吃不下了。」她微嘟著嘴,很為難的樣子。
她知道他們身無分文,這些天來都露宿荒郊,摘些山果、喝些溪水裡腹,如今有了肉可以吃,她應該懂得感恩.可是……
「你太過矯情了。」口宜久突然開口「會令人反感。」
「你於嗎說這麼重的話。」司空岱橫了他一眼,難道他的遺憾沒能帶給他一些警惕作用嗎?
段小莫愣了一下,呆呆的瞧著貝宜久,忍不住眼淚就流下來,「你就這麼討厭我嗎?」
他為什麼不能給她一些好臉色著呢?」那個陪著她葬發、大聲歡笑的阿久呢?她知道自己笨,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可是為什麼他就不能像阿岱一樣,老是對著她笑呢?
「我沒有討厭你,我只是說你矯情。」他不討厭她一點都不。相反的,她寧願做著肚子也不肯吃免肉讓他心疼.所以他就覺得她矯情。
他不該帶著她受罪的,他該想辦法讓她回家去。他不知道是自己笨,想不到一個好辦法讓小莫回家,還是他根本捨不得,他怕此去經年,相逢恐怕只能在夢中嗎?
「兔肉也是肉,你既然吃雞、吃鴨、吃牛、吃羊那吃免又有什麼分別?」
「當然不一樣,那些本來就是給人吃的嘛!小白兔又不一樣.吃它太殘忍了。」
「有什麼不一樣?」貝宜久歎口氣,「什麼叫做本來就是給人吃的?小莫,我知道你認為小白兔溫馴可愛所以不忍心吃它,可是你也不能因為心軟而餓肚子。我不覺得你這樣是善良,也不覺得我這樣是殘忍,現實才是最重要的,否則人怎麼活下去呢。」如果是那些本來就是給人吃的動物,那她就不會拒絕了吧?
地轉過頭去,刻意不看她,「你身上有傷,挨不得餓的。
段小莫想了一想,伸手拿過那串免肉,放到嘴裡慢慢的嚼著,但眼淚仍是不停的流。她哭,並不是因為委屈,而是心疼。
阿久辛苦的抓了這只免於,但更辛苦的事或許是殺了它。她記得阿岱常常嘲笑他膽小,說他見不得血,一見就頭暈,說他長這麼大顯然什麼都吃,卻沒膽子殺隻雞或是鴨。
可是為了不讓她挨餓,他卻親手殺了一隻兔子。她不覺得阿久膽小,她覺得他好勇敢。
他們默默的坐著,而司空岱不知何時悄悄的起身。算好了距離之後。避到一邊去。
三人行,應該是行不通了。
只宜久隨手拿了一枝枯枝,撥弄著眼前快熄掉的火堆,「還疼嗎?我說你的傷。」
他從來沒主動關心人過,因此顯得有些笨拙。
段小奠輕輕的搖了搖頭,「不痛……對不起。」不知道為什麼,看到他微皺的眉頭,她就覺用自己又做錯事了,因此一句習慣性的對不起又脫口而出。
這些日子以來,好當他要罵她之前,總是先把眉頭鎖緊了,然後開始開罵。所以她不知不覺將他皺眉頭和罵人悄悄劃上等號。
「幹嗎沒事說對不起。」好像他的脾氣永遠發不完所以她的對不起永遠說不停。
「我以為你又要罵我了。」她吐吐舌頭,「我很笨,老是惹你生氣。」
「算了吧,大概是我上輩子欠你的,總之遇到你之後,就沒有好事發生過。」
她垂下眼眸,「我爹常說,人跟人之間是互相欠債的。上輩子鬥得最凶的仇人,這輩子可能就成為最相愛的夫妻。」
或許,他們上輩子是相愛的夫妻,因此這輩子才會變成這樣,他一見她就生氣。
「你常常提到你爹,你們父女感怕一定很好。」貝宜久有些羨慕,他原本也是有爹娘的疼愛。
「嗯,我多很疼我。」段小莫點點頭「他給我姓段,又把我撫養長大,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了。你呢?你多對你好嗎?」
「我沒有爹。」貝宜久淡淡的說:「我八歲那年爹娘就都死了,我是個沒有爹娘的人。」
「阿!」她頓時張口結舌,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看他的樣子似乎很傷心,她從沒看過他這個樣子,她有些緊張的玩弄著手指頭,放做輕鬆的聳聳肩,「那也沒什麼。我一出生就給人扔到用材裡,沒爹沒娘,也不知道他們是死還是活……與其那樣,還不如你知曉爹娘死了來得好,至少知道他們葬在哪裡。」
要不是知道段小算是個呆瓜,說這番話的用意是為了安慰他,貝宜久一定會大發昏霆,什麼叫做他知曉爹娘死了好?
不過她說她是個沒多沒娘的孩子,似乎有些奇怪。「你被扔在棺材裡?怎麼你多不是你的親爹?」
「嗯。」段小黃連連點頭,「我爹說那時他剛開棺材店不久,有天要關門的時候,聽到有娃娃的哭聲,那就是我啦。
她嘻嘻一笑,「他說我躺在棺材裡哭,連臍帶都還沒脫落呢。因為不曉得是誰放的,所以喪妻的他只好獨自把我養大,直到去年才再娶呢。」
「你從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你多的孩子?」
「對呀.我一懂事爹爹就告訴我啦。」她不覺得自己是沒人要的孩子,就像她爹說的,她是神仙送來的孩子「我爹說我是神仙的孩子,是來幾間幫大家忙的喔。」
他說天上的神仙知道他中年喪委,痛不欲生,所以特地送了一個小娃娃來陪他。
她無父無母,但仍樂觀善良,而他至少與雙親共享天倫八年,卻讓內心變得醜惡難堪。貝宜久深沉的想著。
「你多說的沒錯。」他看著地亮晶晶的眼睛,那裡面依然充滿著他們初識時的熱情和單純.「小莫,你是好心的仙女。」
「就像我兒時聽到的傳說一樣,每當滿月的時候,月亮上會垂下一道銀梯子,一個善良好心的仙女會順著梯子走下來,找到世間上最傷心的人,帶給他所有的幸福和快樂。
「我才不是呢。」段小莫的臉微微紅了,「你以前都說我是個笨呆子。」
他說她是好心的仙女呢!她欣喜的想著,並且被他的故事吸引了,「然後呢?」
「然後?」貝宜久微微一笑,「那個人會藏起仙女的銀梯子,然後她就永遠回不到月亮上去了。
「那麼她就回不了家啦!」她有些著急的說:「這樣是不對的,也不公平,他怎麼可以永遠把仙女留在身邊?
「是不公平。」就像現在,他把她留在身邊也是不公平的「也許你該回家了。」
他知道會有這一天的,只是沒想到這麼容易就來了。
「嗯,我有些想我爹爹。」段小莫沒有察覺到他臉上的落寞,因為她一時之間沒有想到,回家代表的是和阿久分開。
「早點分開也好。」她也不很要跟著他們顛沛流離的過日子,躲官差。他早就該放她走。如果不是他老想著要賣了她謀財,她也不會差點給壞人佔了便宜。
他老是說小莫壞事,盡給他找麻煩,其實,找麻煩的人是他才對。
分開對小莫才有幫助。
分開、分開,是指分手就會開始想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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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塊寫著十大當車的旗幟在丈高的桿上飄揚。
天色已黑,路上的行人也少了,只見兩男一女在當鋪前,目不轉睛的盯著地上。那裡孤孤單單的躺著一塊紅巾子,埋頭包著溫潤的白玉鐲子。
「我說還是揀了,送到當鋪天當些銀子出來,好好的吃一頓。」司空岱打破了沉默,首先說出他的想法。「可是怎麼會突然有只玉錦子在這?」段小莫搖搖頭,「我覺得還是別檢,說不定格的人會回來找。」
他們同時看向貝宜久,似乎奇怪他怎麼沒有立刻撿起來,然後很自然的據為己有。
「我說還是撿起來。」貝宜久抬頭看了看當鋪,又著向段小莫,「當了之後給小莫在一輛車,讓她回餘杭去。」
「咦?」她驚訝的說:「我自己回去嗎?」
「當然。」
「我以為我們要到阿岱家去,然後我再回家。」她皺了皺眉頭,「是這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