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花兒
瞧小姐那副甜蜜蜜、喜孜孜的模樣,想必對這門婚事充滿期待。
邵譯嘉玩弄著衣帶子,害羞的說:「我也不知道。只要能見著他,我就覺得心安。我想天天見到他,也想他時時都在我身邊。」
「納蘭,你別笑我不害臊。我只跟你這麼說,別人我是不敢的。」
「老爺知道這事嗎?」
她搖了搖頭,「還不知道。阿爹到疫區去幫忙了,我打算到了再跟他說。」
「老爺不會答應的,我也不贊成。小姐呀,官場雖然黑暗,但比不上後宮駭人。況且深宮多怨,小姐怎麼禁得起呀。」
邵譯嘉笑著說:「我是嫁給他,可不是入宮當娘娘呀。」
「小姐。」納蘭憂傷的一喚,「你要嫁的是什麼人,他是什麼身份?他是太子呀,將來是要做皇帝的人!」
「歡勢和地位會改變一個人的性子。小姐呀,男人都是喜新厭舊,尤其是大權在握的男人。什麼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一旦你成了他的人,進了他的宮,連死都出不了宮啦。」
「尋常男人三妻四妾,為人妻子的已經滿腹委屈了,而皇帝的妃嬪更遠過這個數目。就算他日你母儀天下又如何?深宮多怨……你不明白那種空虛的可怕呀!」
「小姐,納蘭不想你以後受苦。你正青春貌美,他自然愛你愛得熱切,但再怎麼美的美女總有年老色衰的一日,到那個時候,你又該怎麼辦?」
「納蘭!」邵譯嘉駭然的說:「你嚇到我了。」
她完全沒想過這種可能,也沒考慮過未來,她只是想跟他在一起,如此而已。
「我不是嚇你。小姐,榮華富貴、養尊處優雖然好,可是你的幸福快樂更重要呀。」
「我不是因為他是太子才喜歡他。」邵譯嘉急道:「就算他是個乞丐、是個大壞蛋我都喜歡。」
「納蘭,我一直把你當姊姊,求求你不要反對我好不好?」她抱著她哭了起來,「拜託你!」
「納蘭只是個下人,有什麼資格反對?我只怕老爺也不會贊成。」她輕撫著她的頭髮,「老爺連官場都不願你來了,更何況是入宮呢?」
「小姐,你說過想當個救人濟世的好大夫,當了太子妃之後,你還可以像現在這樣自在嗎?你要為了他放棄你一生努力的志向嗎?」
「我……我可以兼顧的。」邵譯嘉急切的說:「一定有辦法的,一定有辦法可以又當大夫、又當他的妻子。」
「小姐……」納蘭長歎一聲,「你真的那麼喜歡他,非他不可嗎?」
「我不知道。」她輕輕咬著唇,「我只是覺得跟他在一起很快活、很自在。」
「或許這樣就算夠喜歡了。」納蘭輕聲道:「小姐,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納蘭有家仇要報有冤屈要雪,實在不能不對你的愛人下手。
這世上有那麼多人愛你,也有那麼多人可以愛,為什麼你偏偏要愛納蘭不能接受非殺不可的人呢?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我?」
「沒有,只是納蘭多嘴讓小姐傷心,很過意不去。」她抹了抹眼淚,「小姐,咱們明天要出發了,你早點歇著,別想太多了。」
「我睡不著。」原本她是滿心喜悅,可是聽了納蘭的話,卻是憂心忡忡,再也開心不起來了。
「我幫你泡安神茶,喝一些好睡點。」
「好。」邵譯嘉皺著眉點頭,臉上一片愁色。
納蘭放下手邊的東西,站起來要去幫她泡茶,邵譯嘉突然喊了一聲,「納蘭。」
「怎麼了?小姐。」她關心的回過頭,「還要什麼嗎?」
「我願意冒這個險。」她深深的凝視著她,「或許十年後他不愛我、不要我,或許我會孤單寂寞的過下半輩子,因為他而無法停止傷心,甚至被囚禁在華麗的皇宮,可是我願意冒這個險。」
納蘭急道:「為什麼?!」
邵譯嘉雖然柔和的微笑著,但聲音和表情卻顯得堅定無比,「因為現在能在一起,是很重要的。」
納蘭猛然一震,總覺得小姐說出這句話多少有些不祥的味道。
向北的窗子大開,院前那棵梧侗樹在夜風中輕輕的晃動著,飄搖落下的葉片像是下了一場梧桐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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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
邵譯嘉迫不及待的奔入那個臨時搭建的收容所,雖然因為見到爹而覺得高興,但一路行來的荒涼,四處都是新墳的景象,沖淡了與親人久別重逢的喜悅。
「嘉嘉。」邵仁傑正挽起袖子,在幫病人放血,聽見女兒的呼喊驚訝極了,「你怎麼……」
來到這裡?如果有個萬一,叫他怎麼能再次承受喪女之痛。
「阿爹,我身為醫官院的院使,怎能對疫情不聞不問?」
「但也不用親自前來啊。」
他剛來的時候情況的確很糟糕,朝廷派來的醫官沒有經驗,又沒看過這種場面,慌得不知道如何處理。
所以他毅然決然的扛起責任,將病人隔離開來,管制疫區的出入人口和牲畜,將疫情控制在這個地方,不至於擴散。
原本情況糟糕至極,那些醫官還不肯讓他插手,無奈之下他只好亮出女兒的名字硬是將責任攬過來。
而那些人也樂得放手給他處理,萬一搞不定就可以把過失推給他和新院使,說不定還能趁機扳倒新院使。
誰知道天不從人願,一場大危機卻給他鎮住了。
「我想幫忙呀。」她看著四周,雖然是臨時搭建起來的收容所和診療室,但東西都擺放得整整齊齊,四處掃得乾乾淨淨。
在阿爹的發落之下,一切看起來都很好。
「你應該先去知府衙門,把卷宗看完,弄清楚再來。」就這麼冒冒失失跑來,能做什麼事?
她突然有些彆扭的說:「我們兵分兩路,他先去那邊弄清楚,我過來這邊看情況。」
「他?」邵仁傑不明白,「哪個他?」
邵譯嘉都還沒回答,旁邊的醫官就搶著說:「皇上很關心這次的疫情,特地派了皇太子來視察。」
邵仁傑不以為然的嗤了聲,「莽撞。」
皇太子是何等尊貴的人,怎麼能輕易涉險?要是有個萬一,要叫誰來負責?
「阿爹,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邵譯嘉連忙轉移話題。
「你只能看,不許碰。」邵仁傑正色道:「明天就給我回京去,這裡的疫情已經緩解了,不用院使親自前來。」
「阿爹!我都已經來了,起碼也讓我幫你。」她非常、非常的失望。
「我說不用了。」他揮揮手,意思就是不想再談了。
邵譯嘉沮喪至極,忍不住脫口說:「因為我不是哥哥,所以你才不要我幫你!」
「我真希望當初死的是沒用的我,這樣阿爹就不會這麼難過!」
邵仁傑一震,回過身來定定的看著她,臉色陡然變得蒼白,「你說這種話,還是我的女兒嗎?」
當初,他的愛子因為輕忽而命喪疫區,他卻在別的地方救別人的孩子。
如果他也跟著他一起去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那種事了。
譯嘉是他所剩唯一的親人,最心愛的女兒,他絕對不願再冒任何可能會失去她的危險。
所以就算知道她一心向醫,也不願傳授她醫術。
看爹親一臉痛心,邵譯嘉也知道自己失言了,「阿爹!對不起,我不是存心的。你那麼愛哥哥……」
「我以為只要我像哥哥一樣,成為一個好大夫,你就會愛我,你就不會那麼傷心……」
「阿爹一樣愛你,只是沒說。」邵仁傑覺得眼眶熱熱的,「譯廉是譯廉,你是你,你們都是阿爹心上的一塊肉。」
邵仁傑一向不善於表達感情,今天說出這些話對邵譯嘉而言,已經是以前不敢奢望的。
她忍不住感動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瞧你,哭得跟小花貓一樣。」他掏出一塊方帕,「擦擦吧,你到屋子裡等阿爹,等這邊收拾好阿爹再去看你。」
「好。」她吸吸鼻子,只要阿爹不趕她走,等多久都沒關係。
看邵譯嘉進屋去,納蘭反而停下了腳步,輕喊道:「老爺,我有話跟你說。」
「待會進屋一起說。」
「不成呀。」她為難的說:「不方便在小姐面前說。」
他看了她一眼,「那好吧,你跟我來。」
第十章
棘爽月步出知府衙門,突然在這裡看到一個不該出現人。
那種感覺好像進入姑娘香閨,卻看到一個大和尚一樣,有點奇怪而且不協調。
「你在這裡幹麼?」
這傢伙不在京裡享福,跑到疫區幹麼?
褚嚴華嘿嘿一笑,「你在這裡幹麼,我就在這裡幹麼。」
他哼了一聲,「我來這裡視察疫情,你也來視察疫情?」
「那是表面的理由,我說的是私底下原因。」他暖昧的衝著他一笑,一副大家心裡都有數的模樣。
說穿了,還不是捨不得離開美人太久,怎麼樣都要跟來。
人家他也捨不得離開他的納蘭太久呀。況且那天她實在太奇怪了,居然淚眼婆娑的叫他忘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