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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頁 文 / 黑田萌

    他想……英雄並不「氣短」,而兒女也不見得真有那般「情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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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辛神不知鬼不覺地摸進了朱禧的房裡,抓開簾子,只見朱禧與他的姨太寬衣而眠,那朱禧一手橫放在姨太胸前,那隻手還不知死期已到的揉弄著姨太半敞的胸脯。

    他抽出刀,乾淨利落地在朱禧脖子上一抹;因為刀法迅疾不見血濺,根本沒驚動任何人,就連他枕邊的姨太都未曾察覺。

    結束了朱禧這狗賊的性命,梵辛悄然地退出了他的睡房。

    退出朱禧的睡房後,他並沒有立即離開朱府,而是往朱安邦的寢處而去。

    他收一文錢明說了只殺朱禧,但現下……他有一個更想殺的人。

    這是他第一次不是為了「買賣」殺人,而是出自「感情」,為了「自己」。

    進入朱安邦的寢室後,他悄聲地近了床邊。他站在床側,低頭冷睇著不知大限已至的朱安邦。

    他跟朱安邦其實無冤無仇,而且也沒人花錢雇他殺朱安邦,可是……他想殺他,比任何人都想殺他。

    是他該死,他不該招惹他看上的女人,不該使計想佔她便宜、毀她清白,不該在事後反咬她一口,教她差點兒送了命。

    他有千萬個不該,而那也是他該死的原因。

    他一刀架在朱安邦頸子上,那冷冽的刀鋒驚醒了睡夢中的朱安邦。

    「嗄!」朱安邦大夢初醒,驚愕地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英雄……」

    「知道你為什麼該死嗎?」梵辛冷然一笑。

    朱安邦幹了那麼多缺德事,哪記得是為哪樁,當下扣想是哪個冤家雇殺手來取他的性命。「英雄,別人給多少,我……我雙倍給你。」

    梵辛撇唇冷哼,「記得穆希敏吧?」

    「是……是她要殺我?」

    「不,要殺你的人……是我。」話落,他一刀抹去,教朱安邦當場氣絕。

    他漠然看著一條人命在自己刀下消失,唇邊揚起一抹無情的冷笑——

    第八章

    穆家三口到季家堡避風頭不過數日,便聽到朱禧父子倆遭刺客行刺身亡之消息,頓時,穆家的危機也解除了。

    其實穆玉峰也知道朱禧父子倆不是什麼好人,要不是為了不落人「不義」之口實,他是決計不會答應去保護朱禧那樣的人。

    現在也好,朱家父子死了,而他也沒有落得不義之罪名,真可說是「兩全其美」。

    於是暫別了季家,他帶著妻女先行回鏢局去準備兩家之親事。

    回程中、希敏更加的鬱鬱寡歡了。

    梵辛殺朱禧是為了方姑娘,那……他殺朱安邦是為了誰?只是湊巧,還是特意?她娘說梵辛對她有情,難道都是真的?就因為他對她有情,所以把朱安邦也殺了?

    只是他若對她有情,為何那日卻說了那般無情的話語?她該相信什麼?該對哪一個他認真?

    說相信?談認頁?她現在又有什麼好想的呢?

    她己經答應嫁給季飛鵬,從此梵辛跟她就只是陌路人!

    見她愁容不展的模樣,穆王峰只是沉默地看著。

    他這女兒向來不是個活潑的女孩,但也不至於沉默寡言;她的心事透露了她的心跡,就是……她並不因即將嫁作季家媳婦而歡喜。

    就因為這樣,穆玉峰更覺得這樁婚事不能再拖,以免夜長夢多。

    雖然希敏嘴上不承認,但他可看得一點都不含糊。她心裡是想著梵辛的,即使是在她點頭答應嫁進季家的此刻。

    「敏兒,」他睨著坐在馬車裡的希敏,意味深長地道,「妳的婚事已定,切莫再心猿意馬。」

    希敏懂他的意思,只是幽幽地回通:「敏兒知道。」

    她不會教爹失望的,她是好女兒,是不會教父親蒙羞的好女兒。

    朱禧被刺身亡的消息一傳來,她就猜想到一定是梵辛的傑作。

    他要為心上人報仇,而今……他終於報成了。

    既然大仇得報,他自然可以沒有遺憾地回恆山去;而他這麼一回去,再加上她這麼一嫁,他倆之間是不會再有任何交集了。

    這樣也好,反正她爹丟不起這個臉,而她也不敢教穆家蒙羞,所以這樣的結果是再好不過了。幸好她跟梵辛的相遇只那麼短暫、幸好一切都來得及斬斷、幸好……真的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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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梵辛完成了他跟方老丈之間一文錢的買賣,旋即啟程同恆山。

    在中途,他聽到了一個令他非常震驚的消息——威遠鏢局與季家堡聯姻。

    穆玉峰就那麼一個女兒,而季天行也就那麼一個兒子,所以在這門親事中,新郎倌一定是季飛鵬,而新娘子就是他心裡惦記著的穆希敏。

    只是……為什麼這麼快、這麼突然?這門親事是早就已經定了,還是穆玉峰發現她跟他在一起後才定的?她對手飛鵬有感情嗎?她是心甘情願嫁的嗎?

    他心裡有千千萬萬個疑問,可是……這又關他什麼事呢?

    她是武林正派,而他是綠林殺手,像他們這樣完全沒有交集的兩個人,是不會有機會在一起的。就算她不是那麼想,從穆玉峰當天的表情及眼神、他也該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他的心亂了。

    原本抱定一完成買賣就立刻回去,從此與她再不相干,然而現在……

    只差那麼一天的路程,他就能回恆山了,為什麼?為什麼卻在這個時候讓他知道了這消息?難道是老天在捉弄他?

    她要嫁人。光是想到她要嫁給另一個男人、從此要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他的胸口就忍不住沸騰起來。

    她的溫暖、她的唇瓣、她的味道、她的身軀……從此之後、這一切都是另一個男人的了!思及此,他就覺得全身上下似有千萬隻吃人不吐骨頭的蟲子,在啃蝕著他一樣。

    他以為自己夠灑脫、夠無所謂,但原來……他竟是如此的在乎著。

    她的模樣總是不期然地在他的腦海裡出現,就算是大白天也清清楚楚、正大光明地鑽進他腦子中作怪;他無法忘卻她,一點都做不到!

    那一夜在茅屋裡,他感覺得到她對他是有感情的。她的身體、她的眼神、她的溫度……都在響應著他對她的期待及需索,他知道那是真的。

    如果她對他有一絲一毫的感情,那麼……她為何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決定嫁給另一個男人?就為了那愚蠢的門第之見?就為了她穆家的顏面?

    她這回是自願?還是被逼?

    該死!為什麼教他知道了這件事,如果他什麼都不知道,也許他現在已經踏上了回家的路。

    「穆希敏啊穆希敏,妳是心甘情願的嗎?」他在心裡不斷呼喊著她的名字,而心也越揪越緊。

    不,他不回去了。他現在就上威遠鏢局上,他要聽她親口對他說,說她真的要嫁人了。假如他不能從她口中聽見實話,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這麼不明不白的回恆山去。

    忖著,他抓起隨身兵器、朝著恆山的反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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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天,季家的花轎就要上門來迎娶新娘了。這幾天,威遠鏢局上上下下都為了這件事而忙碌著。

    希敏獨自坐在房裡,神情沉鬱。

    已經晚了,她也早該睡了。可是她一點都睡不著,因為只要一閉上眼睛,梵辛的臉就會浮現在她眼前。

    她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想念他、在乎他﹒她以為他只是她生命裡的一個過客,可他卻殘忍地在她心上留下烙印。

    看著燭台上那燃燒著的蠟燭,她覺得那蠟燭好像是在替她流眼淚似的。

    「敏兒?」門外傳來李蘿輕柔的聲音。

    「娘……」她走向房門,打開了一扇門扉。「這麼晚了,有事嗎?」

    李蘿見她眼眶微紅,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尋常,不過她也沒明說。「我見妳房裡還亮著,想說妳可能還沒睡下。」

    「正要睡。」希敏訥訥地道。

    「怎麼了?」李蘿走進房裡,輕聲地問:「為了後天的事煩心?」

    她闔上門、搖了搖頭,「沒有。」

    「沒有?」李蘿試探地睇著她。

    「有什麼好煩心?什麼事都是別人幫著處理,我只要負責上花轎就行了。」她說著,語氣有點幽怨。

    李蘿沒立刻搭腔,只是沉默地凝視著她。

    須臾,她輕歎一記,「敏兒,妳不是真心愛嫁飛鵬的吧?」

    希敏一怔,神情有一瞬的驚慌。但旋即,她恢復了平靜。

    「娘,您說什麼?」她擠出一抹勉強的笑容,「我後天就要嫁人了呀!」

    「我知道。」李蘿微蹙著眉,心疼地望著她,「可是妳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她眼瞼一垂,避開李蘿的目光,「我只是覺得慌、覺得不安,難道娘當初嫁給爹時不曾如此?」

    李蘿笑歎一記,「我是覺得不安,可是不像你這般愁雲慘霧。」

    「娘……」希敏揚起下巴,輕蹙著眉心。

    「敏兒,」李蘿憐惜地牽起她的手,「娘不是傻瓜,妳的心事……我都看得出來。」

    她又低下了頭,沉吟著。

    「既然妳決定嫁給飛鵬,那妳就得把梵辛給忘了,但若是妳忘不了梵辛,那……就別勉強自己嫁給飛鵬。」李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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