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郝逑
從他們把她撿回家的那刻起,他們就把她當成自己女兒在照顧,並斷斷續續問出她隻身出現在紐約的原因。
這十年來,他們一直生活在一起,對倉還寒的個性,他可說瞭如指掌。
「邁克,」倉還寒連忙坐到他身邊,勾住他的手臂,撒嬌地說:「我有事得離開一陣子,總不能要求你替我留著經理的位子吧?這樣對公司同仁可說不過去。」
邁克.史思聞言,非但沒有舒展眉頭,反倒皺得更緊。「你要去哪?我怎麼沒聽你提過?」
「這個……」倉還寒鬆開手,不自在地捏捏酸痛的肩膀,語意含糊的說:「不就是一些地方嘛。」
「哪些地方?」見她支吾其詞,邁克.史思下意識地看了下四周,直到看到辦公桌上的雜誌。
他站起身走到辦公桌前拿起雜誌,垂眼瞟了下雜誌封面人物和標題。
他冷哼一聲,拿高雜誌轉向她,質問:「你要回台灣?為了這個男人?」
「呃……那個……」倉還寒低頭玩著手指,好半晌都說不出話。
「你瘋了不成?」用力丟下雜誌,邁克.史思氣急敗壞地朝她吼道:「你被駱碠冀傷得還不夠嗎,你回台灣幹嘛?」
「邁克,你聽我說,我——」
「我不聽!」他重哼一聲,生氣地將手插入西裝褲的口袋裡,氣憤地走來走去。
「邁克,」她拉住他,目光央求地看著他,「你別這樣嘛。」
「你到底是哪根神經不對,你回去做什麼?」邁克.史思被她的死心眼氣得火冒三丈。
「我只是回去看看他而已。」她輕歎口氣,走到玻璃窗前俯視著下頭車水馬龍的街景,喃喃地續道:「他怎麼說都是我名義上的丈夫,他病了,我是該回去看看他的。」
「他就算病死了也不關你的事!」他冷哼一聲,「要不是他,你不會心碎地隻身來到紐約,不會在機場遇到扒手,身無分文、不知所措地蹲在地上哭泣,不會這十年來都沒法子接受任何男人。」難道她嫌那傢伙害她害得還不夠嗎?
「邁克……」倉還寒額際頂著冰冷的玻璃窗,任由淚水滑落臉龐。
望著她抖動的雙肩,邁克.史恩重重地歎了口氣。
他緩步走到她身後,伸手搭著她的肩,柔聲道:「還寒,你就像我的女兒一樣,我真的不想再見到你受傷害,不想再看到你心碎一次,你明白嗎?」
再心碎一次?
倉還寒自嘲地一笑,她的心早碎成一片片了,如何再心碎一次?
「就算我讓你回去,靜子那關你也過不了。」說起他的日籍妻子,邁克.史思忍不住露出笑容。
他的妻子雖然外表跟一般日本女性一樣嬌小可愛,但是骨子裡可頑固了。就像當初她會不顧家人反對,拋棄富家小姐的身份,和那時還是個窮小子的他私奔到美國,足以證明她是個敢愛敢恨的女性。
當初聽完還寒的故事後,她著實氣得不輕,差點拿起武士刀殺到台北,一刀了結那個負心漢。
倉還寒偷偷拭去臉上的淚水,緩緩轉過身,朝他硬擠出一抹微笑,「是靜子建議我回去的。」
聞言,邁克.史思驚訝地看著她,「靜子建議你回去?這怎麼可能?」每回靜子一提到那傢伙便一副氣憤的模樣,怎麼會要她回去呢?
她點點頭,「的確是她建議我回去,回去對所有事做一個了斷。」
事情已經過了十年了,而她,也躲了十年。
正如靜子所說,她的確該回去面對一切,不應該再躲了,逃避是解決不了事情的。
見她如此堅持,邁克.史思無奈地長歎口氣,「你真的想回台灣,不再考慮一下?」
「嗯。」倉還寒一臉堅決地朝他點點頭,握著他的手微笑道:「邁克,我現在是個大人了,知道怎麼照顧自己,沒有人可以再傷害我。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
過去那個羞怯膽小的倉還寒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是個有自信的新時代女性。
他疼愛地摸摸她的臉,輕歎道:「要是我也能像你這麼確定就好了。」
「放心。」倉還寒朝他安撫地笑著,「我是你一手訓練出來的人,我的能力你還不相信嗎?」
「你……唉,真拿你沒辦法。」邁克.史思無奈地笑著搖頭,摟著她的肩走到沙發坐下,拿起桌上另一隻活頁夾遞給她,「拿去。」
倉還寒一臉莫名其妙地接過,「這是什麼?」
「看了你就知道。」邁克.史思朝她眨眨眼,嘴角噙著神秘的笑容。
見她依舊一臉迷糊,他賊笑道:「別以為我會讓你在台灣閒逛。」他拍拍她的臉,得意地笑著離去。
倉還寒不解地朝著他的背影叫道:「邁克!」
直到看不見他的背影,倉還寒才狐疑的瞟了眼手中的文件內容。一會兒後,她突然驚呼一聲,朝著敞開的門口揮了揮小拳頭,「可惡!」
可惡的老狐狸!又被他擺了一道。
駱碠冀坐在院子的籐椅上,厭惡地瞟了手中的書一眼,連翻都懶得翻,就將剛才管家拿給他的(小婦人)丟到一旁的籐桌上。
「該死!」他重重地咒罵一聲。
自從上星期出院到現在,這種不是人過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
要再這樣枯坐下去,他的胃出血還沒發作,只怕人已經先發瘋了。
那個可惡的蒙古大夫,最好別再讓他看見,不然他絕不會輕易放過他。
要不是他這個始作俑者,說什麼他因長期工作壓力太大,三餐不定,沒有適當的休息,身體負荷太重,才會導致胃出血。
那只蒙古豬醫生,休假就休假,為什麼他只能看些「休閒性」高的讀物,任何與財經、政治有關的雜誌都不能看。
若不拆了他,他的「駱」字就讓他拿來當「驢」字寫。
該死!他快要煩死了!
「砰」的一聲,駱碠冀用力推倒椅子站起身。他再也受不了這種悶死人的氣氛了。
要不是不想被老媽念到耳朵長繭,他老早就照預訂計畫到日本出差了,哪還會留在這裡無聊得快死。
「先生?」
管家季忠一聽到院子裡傳來的巨響,連忙三步並作兩步衝了過來,生怕那聲巨響是駱碠冀又昏過去所發出的聲音。
「做什麼?」駱碠冀冷瞪著從房子裡跑出來的管家。
季忠氣喘如牛地盯著駱碠冀猛瞧,生恐他捧著哪裡了。
「先生,你沒事吧?」上次先生在公司昏倒.又在醫院住了一星期的事,可把他嚇壞了。
駱碠冀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我還能有什麼事?」
「可是剛才的巨響?」季忠奇怪地看了下駱碠冀的身後,看見倒在地的籐椅後,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忠叔,我要出去一下。」駱碠冀交代一聲,轉身便走。
季忠見狀連忙衝向前,直挺挺地擋在他身前,「先生,你要去哪?」
駱碠冀冷哼一聲,嘲諷道:「怎麼,我連去哪都要向你報備不成?到底你是老闆還是我是老闆!」
「不是的。」季忠急得猛搖頭。這幾天先生的脾氣真是壞得不能再壞,要不是老夫人再三交代,他哪敢攔他。
「還不讓開!」
「先生,你不能出去。」季忠急得滿頭大汗,邊拭汗邊說:「老夫人交代過,要你不可以出門,得在家好好休息。」
「我媽不准我出門?」駱碠冀頓時瞇起眼,氣得臉都快黑了。硬要他休假就已經很過分了,現在還拘禁他,不准他出門。
「是啊,先生,你就別為難我了。」季忠可憐兮兮地望著他,哀求道:「老夫人說,要是我讓你出去的話,她就要炒我魷魚。先生,拜託你行行好,別出去。」
「你……」看著季忠哀求的老臉,他是答應又不甘心,不答應又為難。
「而且先生,你真的不能出去。」季忠突然想起剛才老夫人打電話來交代的事。
「為什麼?」駱碠冀一臉怒容地問。
「剛才老夫人打電話來交代,她大學和高中同學的女兒會來探望你。」
聞言,駱婷冀冷著聲,低吼道:「你說什麼?」
「老夫人說……」季忠抖著聲音,不知道是否該把剛才的話重複一次。
「該死!」天殺的死豬醫生!要不是他,他也不會這麼慘。
「先生,你要去哪?」一見駱碠冀轉身就走,季忠急得又追了上去。
駱碠冀沉著臉,硬聲回道:「我回房睡覺總行了吧?」
「可是老夫人同學的女兒……」人家來探病,先生卻在睡覺,這似乎不太好。
他突然停住腳步,轉身惡狠狠地瞪著季忠,沉聲道:「待會要是有女人來看我,一律轟出去。」
「可是……」
駱碠冀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不止我媽會開除人,我也會。」
「我……知道了。」季忠嚥了口口水,連聲答道。
平時他難得聽見先生開口說一句話,可是這兩天,再難聽、再恐怖的話,他全聽過了。